愛麗絲無法理解魂魄妖夢的執著,正如魂魄妖忌無法理解他的孫女一樣。
妖忌屋後的練習場,愛麗絲遇到了正在看妖夢練劍的妖忌。
「早啊,小姑娘。」
妖忌皺著一張老臉,眼睛瞇成一條細縫,讓愛麗絲想起了某種慵懶的動物。
「真是像一隻死貓,難看死了。」
「嘿嘿,我這不是看著孫女那麼努力,高興嘛。」
妖忌對於愛麗絲的吐槽稍微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雙手不停的揉搓在一起,殊不知他這個形象更加猥瑣,讓愛麗絲不得不遠離他幾步。
「哈!!」
遠處的妖夢,小小的身子裡爆發出憤怒的吼聲,手裡的長劍如銀蛇一般纏繞在眼前的木人身上。
「嚓嚓嚓嚓——」
一陣密集的斷裂聲依次響起,木頭人變成了四分五裂在空中的碎木塊。
不得不說,小小年紀的妖夢確實劍術了得,至少愛麗絲是看得目眩眼花。不過,愛麗絲卻注意到妖忌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麼了?」
愛麗絲小聲問道。
「沒什麼。」
妖忌的眉毛擠在一起,深深的盯著妖夢,右手緩緩的搭上了腰間的劍鞘。
愛麗絲疑惑的看向妖夢,她也發現有點不對了。
妖夢一直弓著身子,握著劍的手正在劇烈顫抖。突然,妖夢抬起了頭,愛麗絲看到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哧——」
妖夢揚手一送,長劍夾雜著刺耳的破空聲飛射而出,彷彿一隻嗜血的狼口,愛麗絲不禁一顫。
「妖夢她……」
愛麗絲覺得妖夢突然很陌生。
「啊,不是第一次了。」
妖忌鬆了口氣似的,走上前去。
「妖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寬大的手掌撫摸著妖夢的腦袋,妖夢稍稍平靜下來,不過她的手還在不停的顫抖。
妖夢坐在地上,凝縮的瞳孔一動不動盯著那堆碎裂的木頭,反射的光芒讓愛麗絲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愛麗絲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這種眼神。
有些熟悉,卻又有些憎恨的眼神。
「師父大人?」
一個激靈,愛麗絲低下頭,妖夢正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大大的眼睛不似先前的空聚,而是充滿著清澈的瞳孔。
「師父大人,您怎麼了?」
眼看愛麗絲一動不動,妖夢有些擔心的拉住了她的手,卻感到手心一陣冰涼。
妖夢想了想,把愛麗絲的手拉到自己手心,哈了一口熱氣,然後慢慢的揉搓起來。
「師父大人,這樣好些嗎?」
「啊?哦……」
愛麗絲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歉疚的笑笑,然後把手收了回來。
「謝謝了,妖夢。對了,你的劍法很厲害。」
「嘿嘿,多謝師父大人誇獎。」
妖夢呵呵的傻笑著,愛麗絲不由得無奈的搖頭。
「喂——妖夢!爺爺我可是在這裡站了很久的啊!」
眼看妖夢和愛麗絲在自己面前大秀師徒情,自己卻被完完全全的無視,妖忌感到十分的委屈。
「爺爺別吵啦,我還要和師父大人學東西呢。」
妖夢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讓妖忌直接蹲到了牆角。
「呵呵,你對你爺爺還真是不客氣呢。」
愛麗絲偷偷地笑了一下,小聲說道。
「嗯,爺爺他很疼我的,所以我有的時候也會和他開一些小玩笑啦。」
妖夢調皮的眨眨眼,做了一個鬼臉,完全顛覆了她在愛麗絲心目中那一板一眼的形象。
「不過,爺爺說的話,我可是從來都沒有不聽的。」
「好像是……不過,為什麼我沒有看見過你的父母呢?好像一直就是你的爺爺在照顧你。」
愛麗絲看著妖夢心情不錯,於是問出了她困惑已久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
妖夢很坦然的回答愛麗絲。
「你不知道?難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師父大人。」
妖夢搖搖頭,臉上帶上了一絲迷惘。
「我是爺爺撿來的,僅此而已。」
「……對不起。」
愛麗絲很認真的向妖夢道了歉,後者卻連連搖頭。
「師父大人問這些東西是應當的,而且我也不覺得這是什麼不光彩的事。」
似乎是有很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愛麗絲覺得妖夢的態度有些淡然的出奇。
「對了,
,師父大人。」
妖夢往後退了幾步,向愛麗絲鞠了一躬。
「我今天要和爺爺出去巡邏,就不能陪您了,真是對不起。」
「沒事沒事,你趕快去吧,要不然你爺爺快把牆戳倒了。」
愛麗絲對於妖夢的認真態度很頭疼,只得揮揮手讓她離開。
「那麼,師父大人,我告辭了。」
「嗯,再見。」
妖夢再行了一禮之後,就和重新變得紅光滿面的妖忌一起離開了。
看著二人離開之後,偌大的練習場就剩下了愛麗絲一個人。
「哈啊~」
她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無聊。
「那麼,繼續去看看吧。」
這麼想著,她離開了練習場,來到了正廳的那間奇怪的房間裡,打開了那本日記。
「1月10ri,天氣晴朗。」
「我已經習慣了和大小姐……不,星子不讓我這麼叫她,那就叫『星子』好了。可能是因為上次我吼了她,她打算報復我,每次一有時間她就纏著我。雖然說有的時候確實很煩,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子其實心地很善良,人也很好,只是有些孤獨罷了。算了,陪她玩就陪她玩吧,就當犧牲一下好了。」
「不過,今天似乎她格外的高興。」
「魂魄家又出了兩個能破關的劍師,現在開始負責對於西行寺星子的保護和劍術指導。」
「好吧,我承認當時我確實笑了。星子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我可想像不出她拿劍是個什麼樣子。」
「『都讓你別笑了——別笑了啦,煩死了!!!』看著星子連劍都拿不動,我很沒風度的哈哈大笑起來,結果把她氣得滿臉通紅。」
「兩位劍師倒是見怪不怪,只是很溫和的和大小姐講解著課程。在課程之外,也許是因為年齡的原因,兩位劍師倒是和大小姐能玩到一塊去。兩位劍師是一男一女,年齡比我和星子大幾歲。不過也就是十幾歲的樣子,所以課下他們還是很有共同語言的。才見面沒有多久,那位女劍師就和星子一起去玩了,留下我和那個男劍師乾瞪眼。」
「『劍師大人你好,我是——』我剛說出半句話,就被那個劍師打斷了。」
「『別叫大人了,咱們歲數都差不多,照朋友相處就好了。』劍師倒是很平易近人,於是我也不好落了別人面子,於是我只有硬著頭皮把他當做朋友了。」
「不過,我這位新交的朋友卻有點驚世駭俗。」
「他居然告訴我,那個和他一起的女劍師是他的未婚妻……這兩個人才有多少歲啊,真是的!」
「他好像看出了我在想什麼,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沒有辦法啊,是父親他們給我們指腹為婚的。再說了,我們之間感情也很好的。』」
「好吧,我承認他的父親還真夠『負責任』的。」
「我們聊了一會,星子和那個女劍師就回來了,然後就各自道別。」
「我很好奇星子和女劍師聊了什麼,於是就湊過頭去問星子:『星子,你們說了什麼啊?』」
「星子愣了一下,然後突然面色通紅,低下頭去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說什麼也不肯抬頭。」
「當時我無論怎麼說,星子都不說話。晚上要各自回去了,她才悄悄的告訴我:『其實她說以後生的孩子該怎麼起名,於是我就幫她想了半天,卻又想不出來什麼。最後,她決定把她孩子的名字,叫做妖夜。說是要保護星子我的孩子什麼的……哎呀呀,我才多少歲吶,怎麼能去想這些東西——』她又開始滿臉通紅了。」
「好吧,我倒是明白了她白天為什麼會有那麼奇怪的反應。敢情是這小丫頭害羞了啊,真夠難得的。」
「晚上回到床上,我一直睡不著。只是覺得今天似乎看到了什麼,心裡面有些莫名的開心,以致於讓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我冥思苦想了好久,才想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眼神。」
「以前的星子,無論再怎麼高興,再怎麼開心,眼睛裡都會隱隱流出一股哀傷和無奈混合的感覺。而今天,卻沒有。」
「她的眼睛裡充滿的是興奮與期待,第一次完完全全的取代了那些不好的東西。」
「對於她的放棄,其實每次最受煎熬的人就是我。和星子玩得很開心的時候,她會冷不丁的說一句:『你哄得我很開心呢,也許我會心甘情願去死哦,請再努力!』」
「她說得很開心,但是我每次聽都會有一股哭的衝動。現在好了,希望那兩個劍師能慢慢的把她的這個壞習慣給弄掉。」
「魂魄……妖夜嗎?還真得感謝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呢,你終於能讓我睡一回好覺了。」
「那麼,晚安吧,這個世界。」
愛麗絲合上日記,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似乎抓到了一絲線索。
她閉起眼睛,靜靜的在思考。
「兩個劍師,嗎?還有魂魄妖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