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起的很早,但是她心情並不大好。
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不熟悉的房間,不熟悉的空氣。
以及不熟悉的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要這樣流浪多久。
愛麗絲覺得自己從來都是孤單的。
一個人去努力,然後一個人失敗,再一個人苟活。
她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但是,就算再迷茫,她也不可能在房間裡一直發呆。
拍拍臉頰,她拉開了房門。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脊背。
無論是誰,突然看到一個脊背,都會被嚇一跳吧。
不過愛麗絲比較淡定,她只是立馬關上門,告訴自己在做夢。
「師父大人,早安!」
門外響起了清脆的問好聲。
愛麗絲歪著頭打開門,又看到了那個脊背。
說是脊背,其實是一個嬌小的銀髮女孩子,不過此時正伏在地上,所以愛麗絲就看到了一個脊背了。
「西行寺家大門在那邊,從這裡出去然後再去找你的師父吧。」
愛麗絲還是稍微瞭解一點西行寺家的地形的,於是她打算給這個找錯路的女孩指一下路。
「師父大人,我沒有找錯!」
堅定而乾脆的聲音,證明了其主人的決心。
「嗯,天還沒完全亮,你一定是沒睡好。」
愛麗絲拍拍女孩,說道。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的床可以借你睡。」
愛麗絲很慷慨的拉開身後的房門,她很樂意去幫助一個沒睡醒的孩子。
「師父大人,我已經睡醒了!」
女孩還是伏在愛麗絲腳邊,紋絲不動。
「這個……別鬧了好嗎?我還得去和家主請安。」
愛麗絲撓撓頭,有些為難的樣子。
「師父大人,我是很認真的,沒有玩鬧!」
女孩子依然是雷打不動的堅定。
愛麗絲又捏捏自己的臉,確定自己是睡醒了。
「好了,我得去和家主請安了,你自便吧。」
「師父大人如果不答應的話,我就在這裡一直等您!」
「……」
愛麗絲摀住臉。
「我說,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我什麼時候是你的師父了?還有,你想讓我答應什麼啊?還有了,我哪點可以當你師父了?」
愛麗絲的問句像子彈一般連續蹦出。
「呃……師父大人您慢點問,我一個一個記下來。」
女孩急急忙忙的掏出一本筆記本,拿出一支筆,然後眼巴巴的看著愛麗絲。
愛麗絲覺得很無奈。
「好吧,第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搞錯了?」
「第一個問題……好的,師父大人,我記下來了!」
「然後,你倒是回答我啊。」
愛麗絲快抓狂了。
「哦……我沒有搞錯。」
女孩想了想,搖頭,然後又眼巴巴的望著愛麗絲。
「……第二個問題,我什麼時候成你的師父了?」
「第二個問題……好的,記下了。」
「回答啊!」
「哦……現在還不是,一會就是了。」
女孩彷彿在說著一件人所皆知的事情,十分極其的自然,雖然這件事愛麗絲完全不知情。
「這是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回答……」
愛麗絲覺得簡直是莫名其妙。
「對不起,師父大人,這個不是剛才那四個問題其中的,請您先把那三個問題問完。」
女孩停下筆,一臉認真的看著愛麗絲。
「哦、哦。」
愛麗絲被唬住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
「你明明記得那四個問題,還問我……」
雖然想這麼說,但是愛麗絲覺得她如果問這個的話會得到一樣的回答。
「對不起,師父大人,請您先把那四個問題問完。」
愛麗絲試了試,果然得到了預料的回答。
「好吧……第三個問題,你想讓我答應什麼?」
「第三個問題……好的,記下了。」
「回答一下行不行……」
「哦……我想讓您答應我做我的師父。」
女孩子很自然的說道。
愛麗絲覺得這孩子的
邏輯有點混亂。
這才叫做先斬後奏,以徒弟的身份去要求你做她的師父。
「第四個問題,我哪一點能夠當你師父了?」
「第四個……好的,記錄完畢。」
「……」
「哦,我得回答一下。」
看著愛麗絲那無奈至極的眼神,女孩恍然大悟似的點頭。
「您是幽幽子大小姐的朋友啊,就這一點就足夠了!」
「哈!?」
這些事情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對於這個女孩的奇葩邏輯,愛麗絲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愛麗絲完敗。
彷彿是看出了愛麗絲的想法,女孩子說道:
「這是爺爺教我的,要學會把握機會,沒有機會就自己創造!」
雙手握拳,一臉堅定,身後彷彿綻放了萬丈光芒,愛麗絲不得不遮住眼睛。
這是什麼爺爺啊,都亂教自己孫女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
等等。
這種熟悉而奇葩的姿勢,這種熟悉而奇葩的邏輯,以及相似的銀髮……
「喂,我問你一個問題。」
愛麗絲很鄭重的,問道。
「師父大人請說。」
女孩子緊緊捏著筆,生怕漏掉任何一個字。
「你……該不會是妖忌那個老頭子的孫女吧?」
「卡嚓!」
女孩子一激動,把手中的筆捏斷了。
「師父大人太高明了!」
無比激動的女孩,眼睛裡閃著光芒,死死的盯著愛麗絲。
「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我的身份,不愧是高人!」
「……呵、呵呵。」
愛麗絲一把摀住額頭。
「完蛋了……」
愛麗絲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個熱切的學生。
「那,你先在這裡等一會,我去向家主請安,回來再說。」
愛麗絲決定先拖一拖,看能不能在這之前想出什麼解決的辦法。
「好的,師父大人!」
銀髮女孩站起身來,深深向愛麗絲行了一禮。
「師父大人請去,我會在這裡一直等著的!」
「……好吧,那就這樣。」
愛麗絲撓撓頭,離開了。
當她走出很遠的時候,不經意間會回頭看了一下。
那個銀髮的女孩子,依然在深深的行著禮,儘管是對著自己的背影。
也許會是個難纏的傢伙呢。
不知為什麼,愛麗絲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這麼一句。
作為客卿大夫,愛麗絲覺得自己無論於情於禮,都應該向家主請早安。
畢竟是人家收留了流浪的自己啊。
愛麗絲自嘲的笑笑,向正廳門前的守衛施了一禮。
「麻煩通報家主,愛麗絲前來請安。」
守衛連忙還了一禮,說道:
「對不起,愛麗絲大人,家主此時正和外面來的客人議事,請您稍等一會。」
「哦,麻煩了。」
愛麗絲點點頭,隨即站到一旁。
不過,她覺得守衛看她的眼光有點怪怪的。
有點好奇,卻又有點躲閃,甚至帶著一絲絲恐懼的眼神。
這讓愛麗絲有點難以理解。
好奇並不奇怪,雖然家主昨天公佈了自己是客卿大夫的事,別人看見自己好奇也是應該的。
但是,那一絲絲的躲閃和恐懼是怎麼回事?
愛麗絲並不可能直接問,就算直接問了,也不會得到真實的結果。
於是,愛麗絲暫時把這個疑問壓在心底,靜靜的立在一旁。
當靜下來之後,愛麗絲隱隱約約能聽到正廳裡面的談話。
並不大聽得清楚,只是偶爾能聽清幾個詞。
不過,有一個詞卻是被反覆提及的。
戰爭。
愛麗絲頓時回憶起了一些不想回憶的東西。
黑暗的戰爭,以及過去。
「愛麗絲大人,愛麗絲大人?」
守衛叫了幾聲,愛麗絲才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怎麼了嗎?」
「家主已經在等您了,請您進去。」
「哦,不好意思。」
愛麗絲點點頭,隨即走了進去。
進了正廳,愛麗絲就看到家
主坐在桌子前面,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家主早,愛麗絲前來請安。」
愛麗絲施了一禮,說道。
「呵呵,不必那麼客氣。」
家主笑笑,揮手讓愛麗絲坐下。
「嗯,多謝。」
愛麗絲點點頭,坐了下來。
「以後也不必來請安了,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
家主倒是很溫和,這讓愛麗絲安心了不少。
「嗯,多謝家主。」
家主點頭,然後問道:
「那麼,你來不只是為了這個吧,有什麼要問的嗎?」
「……」
愛麗絲稍微遲疑了一下,把一些不能問的問題壓了下去。
「我想請問,我該做些什麼?比如說看病之類的……」
當愛麗絲說道「看病」二字的時候,她注意到家主的右眼閃過一絲自嘲的意味,不過僅僅只是一閃而過。
「現在家裡也沒什麼人生病……你就暫時熟悉一下這裡的生活就好了,如果有什麼工作要做的話,我會派人告訴你的,這樣行嗎?」
家主拄著下巴,看著愛麗絲。
「嗯,謝謝您。」
「呵呵,不客氣。」
「那麼,我走了。」
愛麗絲再次行了一禮,準備轉身出門。
「等一等。」
家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叫住了愛麗絲。
「您有什麼吩咐?」
「談不上吩咐……我只是私下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家主把聲音壓得有些低沉。
「您說,能幫忙的我一定盡力。」
愛麗絲有些好奇。
「……」
家主用力的掐著額頭,臉現掙扎之色。
「……有空的話,你去看看幽幽子吧。當然,沒空就算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好的,我記下了。」
「……好了,沒什麼事了。」
「嗯,告辭。」
「再見。」
走出正廳,清晨的陽光幽幽的灑在愛麗絲的臉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回想起剛才和家主請安,愛麗絲總覺得什麼地方有種很彆扭的感覺。
似乎是某一句話,還是某一個動作。
總之,就是很彆扭,很不和諧的感覺。
想了半天,也沒有回想起是什麼,愛麗絲也就放棄了。
左右無事,順道去看看那個大小姐吧。
這麼想著,愛麗絲從偏門走了出去。
一路上,不乏有和自己打招呼的人。但是,他們都有一個特點。
每個人,都和自己隔的遠遠的,彷彿是躲避著什麼似的。
愛麗絲並沒有在意,只是歸結於自己初來乍到。
還是那個大園子,不過上面的封印已經被破壞了。
家主也沒有過問這件事,彷彿沒有發生一般。
愛麗絲瞇著眼睛,看著那顆巨大的櫻花樹。
還是零星幾顆的櫻花,陽光下顯得略微孤獨。
一進門,愛麗絲就感到了那種奇異的舒服感。
涼涼的,很舒服的感覺,似乎這裡才有。
她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
裡面傳來了一個興奮的清脆聲音,愛麗絲吞了吞口水,推開門進去。
「哇啊,小愛你來了!」
幽幽子見到愛麗絲,顯然是十分高興,一下就撲了過來抱住了她。
由於幽幽子比愛麗絲稍高一些,她整個就像抱洋娃娃一般把愛麗絲抱著。
「幽幽子小姐——」
愛麗絲半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幽幽子氣呼呼的打斷了。
「不准叫小姐!叫我幽幽子就好!」
彷彿是一隻發怒的母雞……好吧,雖然這個比喻有點奇怪,但是愛麗絲確實是這個感覺。
「好吧,幽幽子,這樣的話,不太好吧……」
愛麗絲臉色有些緋紅,她被別人這麼抱著,似乎不大習慣。
雖然抱著她的人很漂亮,身上也有股好聞的幽香,身子也軟軟的,似乎沒什麼不好……
你在想什麼啊愛麗絲!
狠狠搖搖頭,愛麗絲才回到現實。
「誒……小愛討厭這樣嗎?」
幽幽子帶著一副萬分憂傷的樣子,可憐巴巴的望著愛麗絲。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不就行了嘛!」
幽幽子繼續笑嘻嘻的抱著愛麗絲,把頭擱在愛麗絲的頭上。
「唉……要是我有個這樣的妹妹,那該多好。」
良久,愛麗絲隱隱聽到了幽幽子的低語。
那是一種很孤獨而憂傷的低語。彷彿是飛在殘陽之中的一隻孤雁,就連背影都是孤單的。
愛麗絲沒有說話,房間裡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幽幽子放開了愛麗絲。
「對了,小愛還沒吃飯吧?」
「呃,確實沒吃……」
「嘿嘿,我就知道。」
幽幽子把眼睛笑成了月牙,轉身去櫃子裡找著什麼。
「今天是這個,噹噹噹噹!」
幽幽子鄭重的捧出一個盒子,然後打開。
是一盒餅乾。
「請用~~」
愛麗絲點點頭,抓起了一塊扔進嘴裡。
「怎麼樣,好吃嗎?」
幽幽子一臉期待的看著愛麗絲。
愛麗絲沒有說話,只是繼續抓起幾塊,慢慢的嚼著。
她確是有些餓了。
在這裡,她有一種很奇怪的安心感,以至於她能放開的吃東西。
雖然愛麗絲沒有回答,但是幽幽子卻笑得很開心。
愛麗絲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一切了,不是嗎。
沒多久,一盒餅乾就被吃掉了一半。
「嗯,差不多了,多謝款待。」
愛麗絲擦擦嘴,把餅乾盒合上。
「怎麼不吃啦?」
幽幽子問道。
「好歹留一些下次再吃吧,難得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呵呵,這倒不用擔心。」
幽幽子神秘的搖著手指。
「我這裡可是有很——多很多吃的喔~」
幽幽子雙手一揮,做了個懷抱的動作,示意這裡有著吃不完的東西。
「喔,這是你的喜好嗎,幽幽子?」
愛麗絲有點感興趣。
「呵呵,這倒不是什麼喜好。」
幽幽子靠在門上,眼睛遠遠的看著那顆櫻花樹。
「只是個習慣罷了。」
「習慣?」
幽幽子瞇起眼睛,稍稍沉默了一會。
「我有個習慣,每次吃東西的時候,會留下一些。」
「留下一些吃的,下次和朋友一起吃。」
「當然,我是沒什麼朋友的,所以,吃的就越積越多了。」
淡淡的語氣,但是裡面是掩飾不住的孤獨。
幽幽子在陽光下的身影,有些單薄。
「……對不起。」
愛麗絲覺得她又問了些不該問的東西。
「呵呵,這又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東西。」
幽幽子展顏一笑,走到愛麗絲身邊坐了下來。
「更何況,現在我不是有一起分享的朋友了嗎?」
「……」
看著幽幽子的笑臉,愛麗絲覺得心裡面有什麼暖暖的。
午後的陽光,總是愜意,卻又讓人睏倦的。
愛麗絲和幽幽子並肩坐在一起,呆呆的看著天上的雲彩。
沒一會,愛麗絲就有些困了。
「哈啊——」
愛麗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
「怎麼,困啦?」
幽幽子笑道。
「嗯,有一點。」
「那麼,就在這裡睡一會好了。今天的天氣不錯呢。」
「嗯,我睡一會……哈啊——」
再次打了一個哈欠,愛麗絲順勢倒下,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似乎睡了很久。
起碼,當愛麗絲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嗯?」
愛麗絲坐起身來,她發現自己睡到了房間裡面,而她記得自己明明是睡在房間外面的。
「啊,剛才下雨了,所以我把你弄到了這裡。」
似乎看出了愛麗絲的困惑,幽幽子說道。
「喔……對了,問你件事。」
愛麗絲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問一問幽幽子。
「什麼事?」
幽幽子
子顯然很好奇愛麗絲會問出什麼,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她。
「嗯……你知道妖忌的那個孫女嗎,就是矮矮小小的那個銀髮女孩。」
愛麗絲回想著,手上還比劃了一下。
「噗嗤——矮矮小小……還真是,你不說我都沒注意。」
幽幽子一下笑了出來。
「別笑別笑,先回答我的問題。」
「嗯……那個孩子,我當然知道了,怎麼了?」
「她說要拜我為師。」
愛麗絲很苦惱的抓著頭髮。
「呵呵,我已經猜到了。」
幽幽子只是神秘的一笑,說道。
「那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早上啊,冷不丁的……」
愛麗絲還有些怨念。
「喔……那你怎麼處理的?」
幽幽子很好奇事件的結果。
「我讓她等我一會啊……哎呀,糟了,忘了回去了……不過,她也應該早就放棄,然後走掉了吧。」
愛麗絲搖搖頭,說道。
「……呵呵,那可不一定。」
幽幽子捂著嘴,笑了起來。
「不一定?什麼不一定?」
愛麗絲一頭霧水。
「你可以回去看看,她一定還在那裡等著。」
「不會吧……」
「你不信就去看看好了。」
幽幽子倒是一副瞭然的樣子。
「……那我回去看看,再見。」
「嗯,再見。」
看幽幽子那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愛麗絲倒是有些擔心那個女孩了。
剛才才下過雨啊,如果她還等著的話……
好吧,她還真在那裡。
愛麗絲的房間門前,一個嬌小的聲音正縮成一團,不停的顫抖著。
「師師師師父大人——阿嚏!您回回回來了……」
銀髮女孩顫抖著身子,斷斷續續的呼喊,表情倒是很高興。
「……你這個笨蛋!」
愛麗絲忍不住罵了她一句。
「對不不不不起,師父大人——阿嚏!」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罵自己,女孩還是恭恭敬敬的道歉。
「還不快進來!?」
愛麗絲急忙把門打開。
「師師師師父大人——您不答答答應我,我就不不不進去——」
「好啦好啦,我答應就是了,你倒是快點進來啊!」
「多謝師父大人!」
彷彿是打了一針強心劑,女孩瞬間就蹦到了愛麗絲房間裡面。
「嗚哇,師父大人的房間好暖和!」
「是你冷的夠嗆!」
愛麗絲白了她一眼,然後把自己的被子拿起來,裹在她身上。
「師父大人真好!——阿嚏!」
「好了好了,我去給你找點藥,真是的……」
清冷的月下,散發著淡淡的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