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黑色的雨,彷彿是一件件死屍般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黑黃色的光夾雜在墜下的雨滴之中,然後消融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空無一人的城市。
先前白晝的世界被黑雨染成修羅地獄一般,無人敢出門。
「彭!」
愛麗絲把最後一道窗子關上,稍微歇了口氣。
「這雨真夠大的。」
一邊撣掉粘在衣服上的雨水,愛麗絲一邊罵道。
帕秋莉一言不發的望著窗外的世界,一小團火焰正圍著她的衣服灼燒,三兩下就把雨水弄乾了。
「……」
對於這種沉悶,愛麗絲早已經習慣了。
畢竟,她已經習慣一個人的世界了。
「愛麗絲……」
帕秋莉小小的叫了一聲,表情有些奇怪。
「怎麼?」
愛麗絲斜靠在椅子上,半睜著眼睛。
「……」
帕秋莉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搖頭。
愛麗絲瞥了她一眼,閉上眼睛養神。
如果愛麗絲仔細觀察一下的話,就能發現帕秋莉的手一直在抖。
帕秋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抖。
帕秋莉繼承自家族的魔女血統,一直有種潛藏的天賦。
第六感。
不是說某些虛無縹緲的預測,而是一種在事情發生之前真真實實的預感,或者說是預言。
當然,這並不是每個家族的人都有,只有很少數傑出天賦的人才會開啟。
在這之前,帕秋莉的預感只出現過兩次。
一次是,十年之前的月隱。
還有一次,則是家族的覆滅之戰。
月隱那次,帕秋莉的預感是紅色的潮水,雖然她至今不能理解是什麼意思。
家族的覆滅之戰,則是黑色的光,她倒是能明白個大概意思:黑色,說的是家族的覆滅;而夾雜的光,則是給了自己生存理由的蕾米莉亞吧。
而現在,帕秋莉又看到了自己的預感。
而這次的預感,是很簡單的東西。
黑暗。
什麼都沒有的虛空,什麼都沒有的黑暗。
前,或者後,左或者右,上,或者下。
什麼都是黑色,或者說什麼都沒有。
無盡的虛空之中,瀰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息。
「——啊!」
猛的一驚,帕秋莉從自己的「預見」中醒了過來。
「要睡就安安心心睡,吵死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帕秋莉已經睡在了床上,愛麗絲坐在一邊。
「多謝……」
帕秋莉扶著額頭,小聲說道。
「哼……」
愛麗絲站起身來,走到窗子前面,伸出左手扶著窗戶。
「這雨,好像有點奇怪……」
「這種雨,有名稱的。」
帕秋莉坐起身來,說道。
「哦,叫什麼?」
愛麗絲側過半張臉,問道。
「不祥之刃……」
「嘻。」
不知道為什麼,帕秋莉總覺得她看見愛麗絲微微的笑了一下。
「好了,你休息,我先出去了。」
愛麗絲推開門,走了出去。而帕秋莉,則呆在了床上。
在愛麗絲出門的一瞬間,她看到了窗子上倒映的愛麗絲的臉。
那是一種極度扭曲的表情。
半張臉在笑,半張臉在哭。
就像是傳說中的雙子之神。
「……」
帕秋莉抱住膝蓋,縮成了一團。
名為「不祥之刃」的雨,是災難降臨的凶兆。
帕秋莉不知道的是,在很久之前,在一個名為幻想鄉的地方,也下過這種鋪天蓋地的黑色之雨。
而這次「不祥之刃」的再現,先前的莫名威壓,以及愛麗絲的異常,讓帕秋莉感覺到了深深的不祥。
「……」
她縮在床上,深深的埋下頭。
此時的另一邊,被黑雨湮滅的城市中心。
黑雨之中,站著兩個人。
任由黑雨重重的砸在身上,兩人還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對方。
「真是諷刺呢,在這種地方。」
「…
…」
「不是嗎,在『不祥之刃』中了結一切。」
「……你說的對,是該有個結果了。」
「這麼說,你做好覺悟了?」
「我一直都有覺悟。」
「那麼,做個了結吧。」
「在這之前,滾出早苗的身體。」
「呵呵,反正她也給我吸收到了足以降臨的魔力了。」
「……」
「降臨!!」
名叫東風谷早苗的少女,身上隱隱出現了一層光輝,然後漸漸剝離開來。
當光輝完全剝離的時候,早苗身子一歪,就朝著地上倒下去。
「啪。」
黑雨之中的一人,接住了早苗。
「唔——媽媽?這是哪?」
早苗睜開眼,發現她的媽媽正扶著自己,周圍是自己不熟悉的地方。
「媽媽?哈哈哈!!笑死我了!」
從早苗身上剝離出的光輝,凝結成了一個人形,突然出聲。
「……」
抱著早苗的早苗媽媽,低下頭不做聲。
「你也真好意思,神奈子!」
光輝凝結成的人形落到地上,竟然是一個小女孩的樣子,不過充斥渾身的威嚴感讓人不敢仰視。
「不准你罵我媽媽!」
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早苗還是開口還擊。
「……你叫做,東風谷早苗?」
小女孩看了過來,早苗不禁渾身一顫。
「是、是又如何?」
早苗雖然怕的發抖,但是嘴上很硬氣。
「……」
早苗媽媽把早苗拉到一邊,隨手劃了個結界,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人偶,遞給早苗。
「早苗,你呆在這裡,照顧好翠星石,她一會就醒了……記住,別走出去,當然你也出不去……」
「媽媽!你要去幹什麼!」
早苗抓著她媽媽的手,大聲問道。
「我得有些事情必須處理……一會就來。」
說完,她掙脫了早苗的手,然後走到小女孩面前。
「開始吧,諏訪子。」
小女孩頭一歪,死死的盯著早苗的媽媽。
「神奈子,現在我更想殺了你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很真誠的語氣。
「呵——我也更想殺了你了。」
「哈哈——很好!」
「彭!!」
話音一落,兩個人影瞬間不見了,然後周圍的雨水爆炸開來。
「神殼。」
一種無法形容的,空靈的吟唱聲,在「辟辟啪啪」的雨水聲中出現。
空氣之中,出現了奇怪的波動,空氣夾雜著雨水,如同波動的湖面一般。
「……簡直是丟臉!」
小女孩現身了,一掌憑空擊出,然後空氣就完全停滯了。
「神奈子!到現在了還裝什麼?給我現出原形!」
「……」
早苗媽媽出現在了另外一邊,低著頭。
「你說的也對,都這種時候了……」
雙手搭在一起,早苗媽媽低低的唸咒。
「神之身,現!」
一陣強光過後,早苗媽媽完全變了個人。
藍色短髮,紅色袍子,胸前有個鏡子,身後懸著奇怪的柱連繩。
「你——」
早苗突然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頭痛,她不得不死死的摀住腦袋,但是她強忍著睜開眼睛,要看清眼前的她無法理解的事。
「算了,神奈子,我來替你說。」
「……」
小女孩轉身,正對著早苗。
「東風谷早苗,你聽好了。」
「你所謂的媽媽——」
「早就死了!」
「!」
「而你,正是我洩矢諏訪子的遙遠後代,早苗!」
「不對!我明明是——」
看著完全變了個人的「媽媽」,早苗也說不下去了。
「……」
「諏訪子,接下來是我的事。」
「早苗媽媽」,或者說是被叫做神奈子的人,說道。
「早苗,到了這種時候,也該告訴你了。」
神奈子抬起頭,用著一種居高臨下的
口氣,說道。
「不錯,你是洩矢諏訪子的後代,而你真正的媽媽,早就和你父親一起死在車禍裡了。」
「什麼?明明媽媽在後面的——」
「哈哈!你還不明白嗎?」
神奈子突然放聲大笑。
「那場車禍,是我用神之力量造成的!」
「什麼!」
「為了將你,這個敵人的後代掌握在手裡,我,風雨之神·神奈子,殺了你的父母。」
「啪。」
早苗瞪大著眼睛,目光呆滯的坐倒在地。
「而現在,已經不需要你了,所以,在一會殺掉這個敵人之後,我會了結你的!」
神奈子說完,便不再理會呆滯的早苗,而是重新走到那個小女孩身前。
「來吧,諏訪子,做個了結。」
那個小女孩,也就是諏訪子,用著一種很複雜的眼光看著神奈子。
「……了結。」
搖搖腦袋,諏訪子眼神一凝,身上迸發出層層魔力,準備動手。
「神祭。」
神奈子突然把手指朝著諏訪子一垂,四根柱子瞬間出現在她上方,然後狠狠地砸下來。
「彭!!」
諏訪子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震盪起來的煙塵淹沒了。
「神祭。」
黑色的空中又出現了四根御柱,朝著先前砸下的地方,狠狠地砸了下去。
「給我——」
神奈子單手上揚,虛空成抓。
「爆!」
狠狠地一捏,煙塵之中的八根御柱突然變得通體透明,發出強烈的光芒,還伴隨著一種「絲絲」的類似毒蛇的聲音。
在大約四分之一秒之後,八根御柱同時爆炸了。
「彭!!!!」
毀天滅地一般的爆炸,把相隔百米之外的高樓震得一陣肉眼可見的搖晃。
「嗯?」
神奈子眼神一挑,然
\\後雙手連點。
「贄符!」
一根又一根的御柱出現在天空之中,然後又一根一根的砸下來。
「砰、砰、砰、砰、砰、砰——」
連續不停的狂砸,激盪的煙塵甚至蓋過了傾盆的黑雨。
「哈!」
神奈子大喝一聲,然後御柱砸下的密度和速度瞬間加強了。
「砰砰砰砰砰——」
彷彿是機槍掃射一般的狂砸,地面出現了巨大的裂紋。
「為什麼——」
早苗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彷彿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砰砰砰砰砰——」
「媽媽,還有祖先——」
從諏訪子身上散發的強烈感覺,早苗並不懷疑諏訪子是自己祖先的事實。就像是天生的血緣感應一般的,一眼就能知道是親人。而相反的,早苗對自己的「媽媽」卻一直缺少這種感覺,這也是她見到諏訪子之後,才意識到的。
而現在,她終於知道是為什麼了。
「砰砰砰砰砰——」
御柱還在如雨一般瘋狂地落下,地面已經深深的裂開了大縫。
「為什麼要這樣——」
「哈哈哈哈哈!去死吧,諏訪子!!!」
神奈子大笑著,赤紅著眼睛的她,雙掌合攏。
「神忌!」
深深插在大地之上的無數根御柱,同是亮起了不祥的光芒。
「為什麼會這樣……」
任由名為「不祥之刃」的黑色雨水打在自己身上,早苗感覺到了深深的寒冷。
「為什麼……」
御柱亮起的黑黃色光芒,彷彿太陽的光輝一般四濺。
「為什麼……」
「彭!!!!!!!!!!!!」
鋪天蓋地的爆炸氣浪,湮滅了黑雨之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