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夢。
渺遠的觸感,遠遠近近的視線。
好像是在做夢。
夢到自己在做夢。
夢裡夢到醒不過來的夢。
紛亂的月光零零散散的墜下。
睜開的眼睛,忽明忽暗的白夜。
碎成記憶的白夜凍結在伸出的指尖。
自己伸出了指尖,是要抓住什麼嗎?
不知道。
吃力的從床上爬下來,沒有換上平時的紅色長袍,而是換上了許久不穿的衣服。
身上的傷確實很痛。
確實很痛的不只是身上的傷。
蒼涼的白夜散落在愛麗絲隱隱的目光之中。
推開門,亦步亦趨的踩著月光。
深夜的城市冰冷若蝶。
冷冷的水泥,泛著冷冷的夢。
影子似乎凝結了一般,冷冷的佇立。
穿行在水泥之間的愛麗絲,漸染不知是誰的夢。
城市邊緣,有著一片不大的森林。
是森林,而不是樹林。
雖然能看見邊緣,但是一進去,遮天蔽日的樹叢就完全擋住了世界。
愛麗絲在一棵樹下坐了下來。
飄忽的螢火漸漸的散開,在她的周圍。
她縮了縮身子。
模糊的輪廓,似乎很孤獨。
另一邊,冰冷的城市之中。
「蓮子,蓮子,醒醒啊……」
瑪艾裡貝莉·哈恩正在試圖搖醒自己扶著的人。
「哈啊……凌晨二時三十九分零八秒,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在睡覺嗎……晚安,梅麗……」
宇佐見蓮子,靠在瑪艾裡貝利·哈恩的身上繼續打起了微鼾。
「蓮子,現在是活動時間……」
「活動時間……哪來的活動……」
宇佐見蓮子用著一種很模糊不清的語調說著。
「秘封俱樂部啊,現在是社團活動時間呢。」
「哦……哈啊,走吧,梅麗。」
宇佐見蓮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馬上直起了身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真是的……」
瑪艾裡貝莉·哈恩搖搖頭,跟了上去。
「量子力學在這種夜晚有點躁動不安喔。」
宇佐見蓮子奇怪的說了一句。
「拜託,請用我能聽懂的話。」
「我是說,偉大的物理學正在引導我們找到奇跡。」
宇佐見蓮子微笑著指指漆黑的星空。
「是嗎……」
「梅麗,也許我們能發現點什麼東西也說不定喔。」
「希望吧……」
梅麗,也就是瑪艾裡貝莉·哈恩,這是她的暱稱。此時卻是皺著眉頭。
「梅麗,物理學有說常年皺眉會顯老的。」
蓮子一本正經的提示。
「那是生物學上的內容。」
「看來你很清醒嘛。」
「嗯……清醒,嗎?」
梅麗仰頭,漆黑的夜空點點星零。
「有什麼發現嗎,現在是凌晨二時四十一分十五秒。」
「我好像感覺到了什麼……」
梅麗皺著眉頭,一副深思的樣子。
「去看看吧,物理學是建立在實驗的基礎上的。」
蓮子倒是很在意梅麗的感覺,拉著她就跑起來。
「慢點,慢點啦蓮子!我的帽子都掉了!」
「嘿嘿,我去撿。」
「真是的……」
走了一會,眼前漸漸露出的是郊外的森林。
「看來你很在意呢,梅麗。」
蓮子用右手捏住左手,眉頭稍稍皺起。
「是嗎?」
「今天,你的眼睛睜的比平時要大一些,意味著你比平時要更『清醒』。」
細細的風吹過,梅麗鬢角的髮絲飛揚而起。
「也許是呢。」
「又看到了什麼嗎?」
蓮子有些擔心的樣子。
「不知道……」
梅麗搖頭,卻突然轉過來朝著蓮子笑笑。
「辛苦你了呢,蓮子。」
「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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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你這個鑽研物理學的傢伙,卻一直相信我那虛無縹緲的能力……」
「no,no,你能看見的『境界』,可能是弦理論中的一種『膜』喔,雖然還沒辦法解釋罷了……我不也有奇怪的能力嗎,能隨時知道自己時間和地點什麼的,這些都是物理學沒有攻克的難題呢。」
「況且,在物理學之前——」
「還是朋友比較重要一些呢,梅麗。」
蓮子理所當然的說著,還摸摸腦袋。
「謝謝你,蓮子。」
梅麗很認真的道謝,卻把對方弄得不好意思了。
「幹什麼啊,真是的……好啦,該進行我們的『活動』了喔。」
「嗯。」
順著「境界」的感覺走過去,二人卻看到了一幅終生難忘的景象。
幽冷的森林之中,一個小小的紅色的人偶在碎碎的月光之下起舞。
慢慢的旋轉,慢慢的踩步。
依稀看得到人偶的臉。
並不精緻,而是有些模糊的樣子,呆滯的眼神呆呆的望著月光浸沒的地方。
踩著月光的人偶。
慢慢起舞的人偶身上,吊著幾根明顯的線。
順著線往上看,是一隻蒼白的手掌。
手指靈活的律動,纏在五根手指上的細線帶動了沒有生命的人偶。
靠著一棵樹坐著的人偶師,臉上有著淡淡的笑。
或許是如回憶一般延伸的笑。
笑著看著在自己手下舞動的小人偶,是滿足嗎?
亦或是其他的什麼。
凝結在她身上的月光,隱沒了她寂靜的影子。
「你還是很孤獨。」
梅麗突然出聲道。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你也這麼說。」
人偶師還是淡淡的笑著。
蓮子沒有打斷她們。
「也許是很久不見了呢,人偶師小姐。」
「是呢。」
總感覺見過很多次。
不只是梅麗,也是人偶師心裡面的感覺,從第一次見到就是這樣了。
「要看人偶劇嗎?」
「嗯,麻煩了。」
梅麗拉著蓮子在一旁坐下,人偶師把人偶停了下來。
「那麼,開始表演了。」
人偶開始笨拙的舞動,那個並不精緻的人偶。
一次又一次的踩著月光,迴旋著影子。
沒有真正人偶大師的活靈活現,舞動的人偶一眼就能被看出來是個人偶。
但是,卻有一種深深的觸感。
憂傷。
笨拙而呆滯的人偶,舞動著的月光溢滿了淡淡的憂傷。
靈活如真人一般的人偶,恐怕會失去這種笨拙的憂傷吧。
「多謝觀賞。」
「……」
蓮子和梅麗都沒有說話。
「真正看人偶的人呢,還缺一個,不過又多了一個。」
人偶師站起身來,似乎是要走的樣子。
「那麼,二位,再見了。」
「你……不要這麼孤獨……」
梅麗的聲音有些幽深。
「我也這麼覺得……」
蓮子也很是鄭重。
「呵……」
人偶師輕笑了一聲。
「你們,或許也是孤獨的呢。」
月光之下,只剩兩個人的影子。
「回去吧,梅麗。」
蓮子呆了一會,拉了拉梅麗。
「嗯……」
搖搖頭,梅麗也回過神來。
「看來你的感覺蠻準的呢。剛才,我看不到任何時間和地點。」
「是嗎?」
梅麗稍稍有些詫異。
「嗯……按理說,就算是什麼『境界』也是有時間和地點的啊,怎麼會……」
「蓮子,或許那是個比較特殊的『境界』。」
「特殊……怎麼特殊了?」
「也許只是個夢而已,呵呵。」
梅麗突然笑了起來,搞得蓮子有些不知所措。
「什麼啊,神神秘秘的。」
「沒什麼,我們還是回去睡覺好了。」
「哼……」
「是個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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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蓮子和梅麗的心裡面,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
那麼美麗而憂傷的人偶,或許只可能在夢中出現,也只能在夢中出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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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喂,你可終——於醒了……」
「蕾米不是說一會就能醒的嘛,怎麼會拖到第二天……不會是你故意的吧?」
一睜開眼睛,就是拉著臉的帕秋莉,愛麗絲又把眼睛閉上了。
「我還是不要醒比較好。」
「喂、喂,你這是什麼態度!」
帕秋莉又來火了。
「態度什麼的……我就是這個態度,怎麼了?把我弄暈的帕秋莉小姐?」
愛麗絲的語氣很是平淡,不過內容卻不怎麼平淡。
「我那是不小心嘛……」
「如果你扔過來的不是枕頭,是個石頭什麼的,說不定我就掛掉了。」
「問題明明就是個枕頭!」
「我是說萬一,萬一的話,你就成殺人兇手了喔。」
「嗚……我錯了行不行……」
帕秋莉哭喪著臉,蹲在愛麗絲床邊。
「嗯,你去給我煮咖啡。」
「哦……」
走進了廚房,坐上火,把咖啡煮得沸騰,帕秋莉才想起來一個問題。
「為什麼這傢伙說什麼我就得做什麼?」
「啪!」
一腳踹開門,帕秋莉怒氣沖沖的端著一杯咖啡衝進來。
「喔,謝謝。」
愛麗絲接過咖啡,自顧自的喝起來。
「嗚哇~~還是自家的咖啡好喝~」
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愛麗絲臉上難得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做正事,做正事~」
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愛麗絲哼著歌坐起身來。
開心的樣子,帕秋莉為之一呆。
「搞什麼啊我!」
使勁甩甩頭,帕秋莉把自己弄清醒過來。
「喂、喂!你得感謝我把你弄醒才是!」
帕秋莉還是不肯放過一點「討回公道」的機會。
「喔,那要怎麼感謝?」
愛麗絲看了過來。
「呃……」
帕秋莉頓時語塞。
「這樣好了,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一本書,怎麼樣?你不是愛看書嘛。」
「……」
「好了,就這樣,拜拜。」
不等帕秋莉反應過來,愛麗絲就溜出了門。
「呃……那個,你陪、陪、陪我看、看……」
「看書!」
閉著眼睛大叫,帕秋莉終於紅著臉說出了她的願望,不過卻沒人聽了。
「帕琪,咖啡不錯。」
蕾米莉亞笑瞇瞇的端著一杯咖啡進來了。
「還有啊,那傢伙早出去了,沒人陪你看書了喔~」
「……」
「彭!」
帕秋莉臉色一白,直挺挺的摔倒了。
「真是的。」
蕾米莉亞把手中的咖啡喝完了,然後抓起帕秋莉,把她扔到床上,蓋好被子。
「靠近了嗎……」
蕾米莉亞突然眼神一暗,右手悄悄張開。
「神槍!」
一把赤紅色的長槍飛射而出,正中房子不遠處的一個黑影。
「……」
蕾米莉亞的嘴角突然溢出血跡。
「可惡,什麼時候偷襲的!」
她抹掉血跡,全神戒備。
不過,良久之後,也沒有動靜。
耀眼的陽光之下,隱隱流動著不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