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我的喬太太。」
這聲音,這聲音!
黎洛驚得從地上彈起,頭撞上帳篷頂部的鋼條,她疼得大叫一聲,蹲下身體,摀住自己的頭。
「這麼不小心!鈐」
喬司南更加緊張,上前要將她抱住查看究竟,卻被黎洛一把揮開。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又驚又怒。
「我老婆孩子都在這裡,我自然也在這裡,」他說得如山間嵐風一樣自然,「快給我看看,不要亂揉!」
頭上已經鼓起一個大包,疼得眼冒金星。
可眼角隱隱有淚光滲出,卻不是因為疼痛。
她拚命往後退縮,哪怕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之內,也想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滾!」
原本含笑的眸子微微一縮,劃過一抹冷,「你叫我做什麼?」
「滾!」
她大吼,「立刻給我滾!」
「你想讓花花聽到他父母吵架嗎?!」
「…」
痛恨他,也痛恨他無時無刻都能找出自己的弱點所在!
黎洛撤下自己的雙臂,防備地環繞在自己胸前,「滾。」
這一次,聲音平靜了很多,只有表情,仍然激動到不行。
「洛洛」
他試圖接近她,可她就像是蜜蜂,隨時準備扎得他一身的包,哪怕犧牲自己的性命也無所謂。
那雙他貪戀的杏眸之中,是滿滿的悔恨。
「顧七七是你找來的,是不是?」
她何其聰明,立刻就想到了那個蟹黃湯包是出自他的手,連帶顧七七也是找來的『幫兇』。
「我只是想讓你平靜下來,給我一個機會解釋,可以嗎?」
他避重就輕。
黎洛冷笑,「解釋?解釋什麼?解釋你和童寧為什麼那麼親密?還是解釋你為什麼把她放在第一位嗎?」
時至今日,她想起洛城的種種,想起自己已經心傷到需要背井離鄉,就不得不恨,不得不怨!
再如何要讓自己平靜,再如何掩飾,都掩飾不了她此刻臉上的受傷。
喬司南心中悲慟難當。
可又能怪誰?
她,還是他自己?
亦或是作為喬家長子那原本掙脫不了的,爾虞我詐的命運和人生?!
「洛洛,你聽我說,我之所以那樣是因為——」
「不聽!」
她尖叫,摀住自己的耳朵,眸底漸漸逼出血色,「我一個字都不要聽!洛城的一切我都不要聽!」
摀住她肩頭的指尖微微一僵。
兩個人靜默下來。
她恨著。
他….痛著。
下一瞬,喬司南殘忍地拉下她的雙手,翻身,將她壓在自己身下,不許她躲,不許她逃避——
「你必須聽!那是因為喬正宸他——」
「喬司南!」,黎洛掙扎,手腕被他死死箍住,勒得生疼,「洛城這兩個字,喬家的一切,都會讓我再痛苦一次!你多說一個字,只會讓我更加痛苦!讓我再傷心一次!」
他愣住。
接下來的話,凝固在唇瓣之上,再也吐不出來。
不是因為她的話。
而是因為她眼底的決絕——
黎洛閉上眼睛,努力,努力不讓自己眼淚掉出來。
深吸一口氣,想要驅散那心口的梗痛,一個字一個字地,顫抖地,卻堅硬如石子地從她嘴裡蹦出來——
「你再多說一次,只會讓我多回憶一次,我只會更痛苦一次,再傷害我一次」
她停止掙扎,聲音裡都是絕望——
「那就傷吧。傷透了,也就無所謂了,也就不會再傷了,到手,我就可以親手把你這個無關痛癢的人從我心口剜掉!」
她聲聲泣血。
他…辯無可辯。
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最後,凝結成冰。
無關痛癢….還有比這四個字更傷人的麼?!
如果她現在還有恨….
那麼不愛不恨,是不是更會讓他絕望…
他從上方俯視著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洛洛」
她痛,他只會更痛,更痛啊…
可是,如何才能讓她知道?
他想說,卻又不敢說。
半晌撐在她身側的手指微微抬起,想要擦掉她眼角的淚——
黎洛頭一偏,堪堪擦過他的手掌心
,咬牙——
「你走吧。喬司南。」
「不要再來打擾我的平靜。」
「喬家,我背負不起。」
「豪門遊戲….我從來都只會輸,不能贏。」
「我累了,我的人生,只想踏實走完。玩不起任何的遊戲。」
他的手頓在半空,心口像被陡然拉空,血脈盡斷!
「走!」
他俯身,凝視著她。
最終,從她身上撤開來。
心裡,卻空得有些可怕——他有一種感覺,他的喬太太,再也,再也不會回頭了。
胃突然傳出一陣痙/攣,像是五臟六腑都突然攪在了一起,又被人生生地摳出來一樣地痛…
喬司南頹然地靠在帳篷的一邊,低低道,「洛洛,你帶花花來露營,卻瞞著南錚。是因為在你心裡,我才是一家人,我才是花花的爸爸,無可替代,不是麼?」
黎洛轉頭,睜眼。
盯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
有些刺眼,她卻不肯眨眼,就這樣盯著,逼迫自己把眼淚吞回去。
然後,起身。
平靜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是,你是花花的爸爸,無可替代,永遠都是。」
他倏然抬頭,眸中浸潤出一點點極力壓抑,不敢表現出來的驚喜。
「可從我離開洛城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只是花花的爸爸,而已。」
從那一刻起,他成了一道符號。
永遠平板,沒有生氣,於她來說,什麼都不是了。
眼中的輝光似被冰水當頭淋下,喬司南囁嚅著唇瓣,想要再說話,卻被黎洛打斷——
「來露營,是不是你安排的?你讓顧七七安排的?!」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黎洛的手機已經響起。
是南錚的手機。
她當著他的面,將手機接起——
「喂——」
「花花媽咪嗎?」,那邊的顧七七已經快要哭到崩潰,「你能不能盡快回來一趟?!」
黎洛心裡咯登一聲,「什麼事?!」
「南錚….南錚在手術室裡,你盡快回來,好嗎?!」
轟地一聲,如五雷轟頂。
外面的陽光也瞬間晦暗了下去。
黎洛來不及細問,趕忙鑽出帳篷將喬花花一把拽出來,「快快,我們下山!南錚叔叔出事了!」
「什麼?!」
喬花花也方寸大亂,立刻幫媽咪收拾東西,可越亂,越不知道怎麼辦。
母子兩個人手忙腳亂大半天,東西還沒有收拾好,連包都不知道怎麼放了。
喬司南跟在他們身後,看著她慌亂無措的背影,心也一點一點地被撕開…還有什麼比這樣的畫面更殘忍?
你愛的人在你面前落淚,在你面前慌亂,在你面前六神無主。
可這一切,竟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
他上前,一把摁住黎洛的手,「洛洛」
「走開!我沒空理你!」
她大聲吼著,恨不能將他像蒼蠅一樣拍飛!
喬司南手掌微微一僵,摁住她的肩膀,「交給我來收拾!我帶你們下山!」
他不容她拒絕,也像是生怕自己會後悔一樣,快速地收拾好行李,直接塞進她懷裡,一把抱起喬花花,拉著踉踉蹌蹌的她朝山下走去。
黎洛像是呆愣了一樣,盯著前面的路面,也不催促。
滿腦子裡,只有一個思想——
南錚,千萬不要有事!
千萬千萬!
她欠了他那麼多,怎麼可以還沒有報答就讓他走了?!
一路,無話。
喬司南將他們母子塞進車裡,自己坐上駕駛座,連安慰的話,也已經說不出了…
喬花花也終於感知到了氣氛的不尋常,瑟縮著小身子,坐在後座上,一言不發,連眼神都不敢隨便亂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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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手術室外。
顧七七全身麻痛地站在手術室門口,眼中空洞地盯著那手術中的大字。
她知道,自己昨天是被打扮成黎洛的模樣。
可是她只是想討南錚歡喜。
二十年的人生裡,她從小便被當成一個芭比娃娃一樣培養著——只要父母高興,她可以穿自己不喜歡的紗紗裙,可以穿自己不喜歡的高跟鞋,也可以喝自己根本不喜歡喝的高等紅酒。
而每次,只要她這樣做了,父親母親就會高興得誇讚自己的女兒是一個淑女,他們再爭吵,也會看在她的面子上和好如初。
所以c
osplay幾乎是顧七七人生中的一**寶。
無往不利。
卻在二十年後的今天,踢到鐵板。
忘不了,早晨的陽光之中,南錚那溫柔繾綣的目光。
忘不了,那一份溫柔繾綣,逐漸地,被難以相信卻取代。
忘不了,當他看到床單上那一抹血色的時候,眼中的難以相信,慢慢變成了潑天的憤怒!
他憤怒地掐住她的脖頸,憤怒地質問為什麼會是她,憤怒地問她有什麼陰謀的時候——
她,心碎。
那一刻,甚至在想,不如就此死去。
能被他掐死,也是一種福氣。
可就在空氣被剝離,臨界點到來的最後一刻,他卻突然放開她。
又哭又笑地抓起一旁的車鑰匙,眼裡的沒落像一個失去了希望的孩子。
那樣不知所措,又那樣的瘋狂——
一腳油門下去,他已經離開她的視線。
顧七七全身的力氣也被瞬間抽走,跌坐在地——
陰謀?
顧七七笑開,笑到最後,哭了。
世界從淚眼之中變得一片朦朧,唯有那雪白床單中間的血跡變得刺眼而猩紅——
哪個女人會捨得拿自己的第一次,來玩陰謀?!
她的愛,原來在他眼裡,只是一場不堪。
連陽光都不配的,不堪…
這不堪的愛!這該死的愛!!!!
她渾渾噩噩地走出南錚的房子,卻看到街區口,他的車已經撞上了一旁的拱橋——
那一刻,她的世界,被顛覆。
還有他的。
什麼叫顱內出血,她不懂,她只希望此刻上天能聽到自己的祈禱。
哪怕是拿她的命去換,也沒有關係。
只要他安好。
只要,他,安好。
身後的腳步聲踉蹌傳來,黎洛在顧七七面前站定,抓住她的肩膀,「怎麼會這樣?!南錚不是不小心的人!他怎麼會出車禍?!他怎麼了」
顧七七臉色慘白,囁嚅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看了一眼黎洛,又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喬司南。
始終,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說話啊!」,黎洛急得猛晃她的肩膀,「醫生怎麼說啊?!有交代什麼嗎?!!」
顧七七被她搖得風雨飄搖,身體像一片落葉,眼裡一絲生氣,都沒有。
黎洛盯著她,手指一寸一寸地縮進,目光觸及顧七七此刻的打扮,錯愕——
「你,你們」
顧七七穿著南錚的襯衫,下擺長到她的大腿中部,襯衫是深色的,可看得出來,那襯衫下面,只有內/衣。
他們…她和南錚……
還沒來得及開口再問,顧七七雙眼一黑,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已經在黎洛面前暈了過去——
一切手忙腳亂,讓人無暇顧及其他。
這個時候,有一個幫手已經是一種幸運。
喬司南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一切,等他回來,黎洛已經陪著洛錦書進了高級病房。
顱內出血,所幸沒有大礙,他已經醒來。
卻不願意說話。
只是盯著黎洛,出神。
喬司南在門外等了許久,才等到黎洛疲乏的身影從病房裡出來,「我要住在這裡,陪護。照顧他。」
就如他以前無數次照顧過自己一樣。
喬司南愣在原地。
卻難得地,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那麼這段時間,我來照顧花花。」
一旁的喬花花瑟縮了一下脖子,想起剛才爸爸打電話的時候說過的內容——
他把小素和馮奶奶,還有喬飛都要叫到美國來。
是要搬家了嗎?
黎洛掃了他一眼,再看著一旁的喬花花,「花花,你願意嗎?」
始終要尊重孩子的意願。
「願意——」
喬花花立刻抱住喬司南的脖子,笑得一臉幸福。
那是真誠的幸福。
血濃於水,無論如何割捨不掉。
喬司南通情達理地看著黎洛,「那你在這裡吧,我會讓助理把你的洗漱用品送過來。」
甚至沒有任何的糾纏,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再給她。
黎洛看著他和喬花花相偕離去的平靜背影,似錯愕,似….又有更加深層的情緒湧上心頭。
她愣了幾秒,才轉身,走回病房。
…
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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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檢查過南錚的身體,告訴黎洛他完全可以康復的時候,她握住南錚的手,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他雖然依舊一言不發,可她還是坐在一旁,安靜地給他倒水,想等水涼一點了,再餵他喝下去。
可水還沒涼,病房的門就被人推開。
喬飛一臉凝重地看著黎洛,「少奶奶,大少在去機場的路上遇到山洪,砸傷了腿!」
蹭地站起,黎洛慌亂地看著喬飛,「什麼?怎麼可能」
「已經送去手術了。醫生說可能情況不太好」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呢喃著,反反覆覆,就這麼一句話,聲音乾澀地像是幾天沒有喝水一樣。
連一旁滾燙的水杯燙到她的手背,都沒有察覺…
…
不過一夜的光景,喬司南又進了醫院。
這一次,是以病人的身份。
不過奇怪的是,他傷了腿,居然可以住在神經外科,醫院床位不夠,剛好給他安排進了南錚的同一間病房。
黎洛一直愣愣地看著他。
看著他那被高高吊起的石膏腿,看著他一臉的疲憊,看著他悶不吭聲地打點滴。
連一旁南錚摁下呼喚鈴,她都沒有察覺直到護士進來給喬司南換藥瓶,她才有了一絲清醒。
南錚沙啞著聲音提醒她,「他藥水快用完了,你都沒發覺嗎?!」
黎洛回神,看著南錚,愣愣地,說不出話。
她一直在等,等他開口跟自己說話。
可真的等到南錚說話了,她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ps:今天剛到地方,約的明天的專家看病。我的身體的確不是太好。謝謝大家的關心,願所有人都平安健康。這才是天大的福氣。祈禱
另外,正是快要完結了。接下來是年舒的番外。至於其他的,我還沒想過要寫,估計會在年舒番外裡穿著完成其他人的故事。不會寫太多。因為要為新書做準備,最近剛開學,我也很忙。大家多多支持哦!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