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司南看了一眼身後的眾多村名,「我有辦法,可以一試。」
他轉身,直接帶著黎洛往前走,再度在那群村民面前站定,然後遞了一個眼色給莫錦雲,示意他幫自己做翻譯——
「各位,我只是帶著我妻子來這裡散心的,她很喜歡孩子,所以,我們沒有惡意。洽」
村長發狠,「我們不歡迎外客,你們滾!鈐」
喬司南直接開口,「誰收留我們住一晚,我出十萬!」
語言不通,可錢誰都認識。
村民們一怔,已經有人動搖。
喬司南摘下手中的金錶丟在地上,「誰第一個過來撿這塊表,表也給你們!」
那是四百萬的江詩丹頓!
莫錦雲勾唇,「喬少,錢燒得慌?」
喬司南淡淡斜睨了他一眼,稜角分明的臉上都是嚴肅之色,他沒有說話,只是屏住呼吸,在等村民的答案——
片刻之後,有村民喊出聲,「誰知道你這個東西是真是假?」
「c市莫家典當,你們可以問問他們的少東家,這東西是真是假。」
喬司南直接把莫錦雲扯了進來。
後者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無奈地從自己手腕上摘下手錶,「我這一塊,也歸你們!」
終於,有人控制不住上前,一把抓住兩塊表,「你們,住我家!」
黎洛眼光一亮,這個人就是剛才要打她的那個男人的老婆,他們家的孩子,就是約莫三歲光景。
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激盪,想要上前,卻被喬司南反握住手,他與她十指緊扣,聲音依舊沉穩,「我妻子是來做慈善的,她明天一早會幫孩子們剪頭髮,大家如果來參加的話,我們每個孩子給二十萬塊的紅包!」
不得不說財大氣粗四個字有時候也能帶出那麼一點點霸氣和性感出來。
村民們看著喬司南,開始思忖這個霸氣的傻子,是從哪裡來的財神爺?
撿起金錶的女人侷促地上前,操著一口很不標準的普通話道,「你們可以叫我小光媽,我以前在c市打工過,可以和你們說話。」
喬司南居高臨下地掃了她一眼,「麻煩你帶路。」
小光家在村子的最北端,是裡面最窮的一家,三間泥土房甚至連雨都有點遮不住。小光頭上有三個姐姐,都是張著嘴巴嗷嗷待哺的年紀,看著生人進門,全都怯生生地躲在門後面。
年舒走到黎洛身邊,將手中的包遞了過去,「我包裡有糖。」
黎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將年舒包中的巧克力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遞了出去,「你們,要吃糖糖嗎?很甜的」
花花綠綠的稀薄包裝紙是吸引孩子們的利器,她們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從黎洛手心中拿出一顆巧克力,放進嘴巴裡,像品嚐珍饈一樣品嚐著那甜蜜的小點。
年舒是半個c市人,所以自然知道這裡的一點方言,黎洛問一句,她就翻譯一句。
「她們說,村子裡兩三歲的小弟弟有好幾個,夏天他們一起去河裡游泳的時候,沒有見過哪個小孩屁股上有什麼髒東西的。」
髒東西,是黎洛問的胎記。
看著孩子們眼中的茫茫然,心底,又是一股子失望。
年舒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孩子們只顧自己玩,平日裡哪裡會注意這些?明早不是還要幫他們梳頭嗎?到時候」
寬慰的話在這個時候能起到的作用只能說是微乎其微,年舒歎了一口氣,將黎洛半拖半拉地帶回其中一間土坯房,三個男人正站在窗前說事,見到她們來,倒也不遮掩,莫錦雲沖年舒道,「過來。」
年舒和黎洛上前,「有什麼結論沒有?」
莫錦雲長指在窗欞上輕敲,他看了一眼喬司南,「你對她說吧。」
黎洛茫然地看著他們,喬司南抬手握住她的肩膀,「黎洛,還記得那輛車嗎?你發現花花衣服和血跡的車。那輛東風雪鐵龍。」
畫面太過殘忍,想忘記都不可能會忘記,黎洛輕顫了一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昨天有人曾經拿過很多廢鐵去c市的廢品收購站賣,那些廢鐵也是來自於一輛雪鐵龍。」
「以前我們發現的那輛已經被警察帶走了,不可能是同一輛。」
每一個細節,黎洛都記得很清楚。
可越是清楚,喬司南就越是心痛。
他頓了頓,「這一輛車上廢鐵的油漆和編號我們查了一下,跟你們以前看到過的那一輛是同一個批次,它們有共同的特徵,就是都從洛城運來,都是沒有經過登記的黑車。」
黎洛訝然,「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來自洛城?那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賣廢品的人是從這個山上下來的,」莫錦雲言簡意賅,「據他說,那輛車是停在山頂的懸崖邊上的。所以這裡的所有村落,我們都要找。」
「一共幾個村子?」
「三個,」莫錦雲側身,讓她們兩個看到窗台上畫出的簡易地圖,「一個就是現在這裡,還有一個在背山的山腳,另外一個,在山頂。」
 
不是說那輛車在山頂被發現的麼?那麼山頂就最有可能!
「這裡到山頂沒有大路,只有台階,只能等到天亮再上去,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找。」
「不行!」——這句話,是喬司南和黎洛一起說出來的。
叫他們如何經得起等待的煎熬?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黎洛別開眸子,「你們在這裡,我去山頂的村子。」
「我和你一起去,」南錚朝她的方向站了一點,「現在就出發。」
莫錦雲輕咳了一聲,攔住南錚,「南錚,你留在這裡,我和年舒去背山的村子,山頂那邊,讓喬司南和黎洛去。」
黎洛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山頂幾乎在雲霄之上,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東西,這樣的地方,她不能自私地讓南錚跟著自己以身犯險,「我和喬司南去,你留在這裡,記得明早,幫我搜集那些孩子的頭髮。」
南錚眸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喬司南,後者只是淡淡地回視著他,眼中同樣有著莫測的情緒。
黎洛沒有時間和心情再耽誤下去,拉著喬司南就出門,兩個人接過莫錦雲準備的兩個背包,直接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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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經接近黃昏,喬司南刻意讓她走在前面,兩個人順著陡峭的斜坡一點一點地往上爬著,他一路,都看著兩個人交纏在地的那兩道影子——
於他來說,過去的那些年少輕狂的歲月,和現在呼風喚雨的所有,都抵不上剛才在村口的那一刻,與她的再次相見。
前面的人轉身,「你走快一點。」
她那樣生氣十足的樣子讓喬司南微微一怔,他連忙點頭,「好。」
霧氣,開始在他們周圍繚繞,腳下開始是萬丈紅塵,似乎所有的塵事,都已經與他們無關。
在天完全黑透之前,他們終於到達了山頂的村落,這裡,比山下更加敗落。
村口三三兩兩的人走動著,都是老人和小孩。
喬司南與她十指交扣,在黎洛抗議之前,他已經學著剛才南錚的聲調,盡量用c市的話開口,「對不起,我和我妻子爬山迷路了,請問這裡有旅店能夠給我們住宿嗎?」
盡量裝成遊客,可以降低對方的攻擊性。
有孩子們已經被黎洛手中的糖果吸引,自動上前抓了一把。
老人將兩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去村長家裡吧,他老婆孩子在家,估計會有空床給你們睡。」
喬司南又問清了路況,然後帶著黎洛敲響對方的房門。
這裡跟山腰的村子比起來,民風顯然淳樸了很多,對方只是略略問了問他們的姓名,連喬司南遞過來的錢都不肯收,直接將他們放了進去。
條件艱苦自不必說,兩個人沿著老舊的木床坐下,他掏出包裡的礦泉水遞了過去,「喝點水。」
她看了他一眼,「不用了。」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他將瓶子塞回她手中,「你的手機給我。」
「這裡沒信號,」她依舊防備著。
喬司南伸出左手,從她的包裡掏出手機扣在掌中,起身走出矮小的木門。
薄薄的門板外傳來喬司南低啞的聲音,片刻之後,他才折返,盡量按捺出自己內心的激動,「黎洛,你出來一下。」
黎洛聞言而出,看到站在堂屋中的村長老婆,對方也不過三十出頭,可山裡的生活總是容易平添風霜,是以看起來比他們都老了好多歲。
她看著黎洛,「你的孩子,他屁股上是不是有一塊胎記?」
黎洛手中的礦泉水瓶砰地一聲砸在地上,水把腳下的黃土然濕了一地,「你見過他!」
女人點頭,「一年多前,有人把撞得七零八落的車子開到我們村門口,然後有人抱著渾身是血的孩子進我們村討藥,我們哪裡有藥?有的也只不過是一些草藥而已。」
「孩子呢?!」,黎洛扣住對方的雙手,「你為什麼知道他屁股上有胎記?」
「孩子被撞得很重,頭上也有傷,當時還是我給他清洗的。」
呼吸,凝住,像有千斤重的石頭壓在胸口,透不過一絲空氣。
這樣的話語,無異於滾燙的水,直接潑進了黎洛和喬司南心裡,兩個人身形都有些不穩,「那孩子,最後沒事了嗎?他們人去了哪裡?」
「孩子傷得很重,還發著高燒,我感覺凶多吉少,」女人一臉悲憫,好像想起那日的事,就很害怕,「那些人嘰裡咕嚕說著洛城的話,好像有人在追他們一樣。他們也沒待多久,就走了,對了,還留了一個東西下來。」
「什麼?!」
女人轉身,從自己屋子裡拿出一個小包,湖水藍的帆布料子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跡,可黎洛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她給花花裝奶瓶的媽咪包!
雙膝突地一軟,就這麼搖搖晃晃地扶住桌沿,抓過那個包,打開——
「裡面的東西我們也不敢動,」女人看著她,「你們不是來旅遊的,對吧?」
他們怕惹事,以前連報警都不敢,現在看到
到黎洛和喬司南帶著這麼強的目的性,心想乾脆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也是不錯的。
包裡,是染血的紗布,還有一條母子鹿的項鏈,和黎洛脖子上的那一條,一模一樣!
難怪,她在山頂的時候,一定要尋回自己的鏈子,原來花花也有一條!
喬司南眼前微晃,眩暈毫無徵兆地襲來,眼前的黎洛突地生出無數的影子,他開始分辨不清,哪個才是真的她了
「那些人的樣子,你還記得嗎?」
「都戴著墨鏡,我們山裡人哪裡記得這些?」,女人搖頭,「大家都生怕惹出什麼事來,誰也不敢多問,他們後來抱著孩子走了。」
「往哪個方向?」,黎洛雙膝跪地,抓住自己的最後一絲氣息,掙扎著問出口。
「下山吧,」女人歎了一口氣,「那個孩子,我感覺他已經不行了」
黎洛摀住自己的嘴,心裡最後的一絲希望也被這個消息擊得潰散掉,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牙齒刺穿皮肉,血瘋湧了出來,另一隻手,則死死地抓住那條母子鏈。
金屬刺破掌心,順著眼淚一起,滴落在地
而旁邊的喬司南,則是整個人身形一晃,就這麼毫無預兆地,直挺挺地在黎洛面前栽倒在地,然後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臉色蒼青到沒有一絲血色!
他用左手一直捂著自己的右手臂,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黎洛一直慟哭,直到半晌之後,在女人的提示下,才發現了喬司南的不對勁——
她訝然地看著他,睖睜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女人也嚇得不輕,連忙推了黎洛一把,「你丈夫他生病了吧?」
黎洛這才回神,上前一把撩開喬司南手臂上的襯衫袖口——
手臂早已青腫了一大塊,淤血在皮膚下散開,整個手臂比原來足足粗了一倍!那是中午的時候被鋤頭砸傷的地方!可手臂砸傷,怎麼會全身抽.搐?!
她心口驚跳,咬牙強撐著開口,「喬司南,你到底得了什麼病?!」
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黎洛心口一塞,連忙伸手去摸他頸子旁邊的動脈——
原本只是想確認他是不是安好,可這一摸,黎洛直接嚇得縮回自己的手,轉身抓住女人的褲管,顫抖著嘴巴,囁嚅了幾秒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失聲尖叫,「他脈搏好快!你們這裡有沒有醫生?醫生!我們需要醫生!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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