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呼吸一窒,看著舒醫生,眼中的渴盼和擔憂糾纏,快要將她逼瘋。
舒醫生將手中的原子筆摁響,拿過一旁的病歷寫下幾個字,「孩子,我建議拿掉。」
黎洛眼前一黑,幾乎要支撐不住,一雙手只能扣住辦公桌的邊緣,指尖用力摳住桌面,「阿姨,難道不能洽」
「風險非常高,隨時會有大出血的危險,所以我建議你拿掉。」
舒醫生是洛城婦產科泰斗,連她都這麼說鈐.
心裡薄如蟬翼的最後一絲希望,搖搖欲斷
眼淚瞬間滑落出眼眶。
心,好痛
舒醫生無奈歎息,拍了拍她的肩頭,「洛洛,以後機會還多得是。」
機會?
她哪裡還會再有機會?
婚禮的事鬧得全城皆知,她不相信舒醫生會不知道,如此說,只不過是安慰自己的話罷了
舒醫生拿過一旁的流產申請書,正要寫下黎洛的名字,就被年舒一把抓住,「小姨,真的沒辦法了嗎?」
黎洛也哀哀求著,「阿姨,您幫幫我」
舒醫生心下不忍,卻也十分負責地開口,「我知道你想要孩子,可是,你自己的生命安全是不是應該放到第一位?」
說罷她不在給她們抗爭的機會,直接抬筆,在流產申請書上寫上黎洛的名字,正準備繼續寫的時候,手突然又被年舒握住。
「小姨,你不能寫黎洛的名字,這個被別人看到,她」
年舒說到一半,可在場的人都已經明白。
這份申請書被別人看到,只會讓黎洛成為笑柄中的笑柄,嘲笑她的人,只會更多。
如果被喬司南看到
年舒看著自己的小姨,「寫我的名字!」
「」,舒醫生瞪了她一眼,「你都還沒結婚,胡鬧什麼?!」
「我不在意這些,再說,你不說,我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這麼寫,就是為了保險而已。」
舒醫生思忖了一下,為難地看著黎洛,「黎洛,你看」
黎洛已經六神無主,哪裡還關注得到這種小事?她無力地靠在年舒懷裡,眼淚爬滿了整張小臉,一點力氣也無。
年舒心一橫,「小姨,你不寫我名字,就寫我爸的名字吧!」
「」,舒醫生被她糾纏得無語,只能齊刷刷地在流產申請單上寫下年舒的名字,撕下來遞了過去,「這是違規的,你們趕緊做了手術早點回去。三個月以後,可就真的很危險很危險了!不能拖過三個月!」
年舒嗯了一聲,將黎洛扶起來,兩個人腳步虛浮地走到一旁的休息室內。
黎洛腳一軟,直接跌坐到沙發裡去。
年舒慌忙找來一旁的毯子將她包裹住,「洛洛,別怕是無痛的。」
黎洛茫然空洞地看著她,唇瓣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我以為是我的花花回來了」
年舒眼眶一熱,眼淚也控制不住地奔飆而出,「洛洛,我們還會有機會的,我們還能有孩子。等這件事過去,我們就出國。等你身體養好了,我幫你找一個好男人嫁了,這一次,我們眼睛擦亮一點,再也不上當了。到時候生個混血寶寶,多可愛啊」
黎洛牙關顫抖,握住年舒的肩頭,「我不要,我就要我的孩子」
那是她的孩子!
才兩個月大,可b超單子上說,他們已經有心脈搏動了!
他們是活著的啊!在自己的肚子裡好好地呼吸著!
她怎麼忍心,就這麼把他們生生地拽出來呢?!
叫她如何捨得?!
「不許任性,」年舒一邊哭,一邊抬手幫黎洛擦著眼淚,「洛洛,你好好的,以後的孩子才會好好的。這兩個孩子我們放棄吧!」
「我不要!」黎洛一把推開她,猛地站起,「我不要!你勸我不要孩子,你什麼意思?!虧你還是我最好的姐妹!」
她痛啊!
痛到無處發洩,所以誰和她最親近,誰就成了她發洩的對象!年舒心疼難忍,上前抱住黎洛,「洛洛,你知不知道,你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
她好好的?
孩子保不住,她還能如何好好的?!
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翻雲覆雨地將人們玩弄於鼓掌之間!
時間倒轉,彷彿回到了一年多前的那個時候,花花不見了,她的天,也塌了
黎洛喃喃地,一點一點地撫上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他們好好的,我不要放棄他們,我不要!」
手心,被她掐出血來,順著手掌滑落,滴落在白色的地面上——
心裡的痛,卻怎麼都找不到釋放的出口,堵成一團,隨時要炸開,將她撕裂
「洛洛!」
年舒用力掰開她的手掌,不要讓傷害自己,「不要
這樣!洛洛,你聽我說」
「我不聽!」
黎洛拚命搖頭,抓住年舒的臂膀,狠狠掐了進去,「我不聽,你要我打掉孩子!我不認識你!醫生只是說有風險,你卻要我打掉孩子!你是壞人!」
淚瘋了一樣潰敗散落,像滾燙的油滴在年舒心裡。
年舒看著黎洛癲狂的樣子,心痛得她快要不行,可此刻,她還能說什麼?
將黎洛牢牢地抱在自己懷裡,她帶著哭腔,輕聲哄著,「對對,我不是什麼好人,你打我吧,打我吧!」
誰知黎洛高高揚手,竟是真的,一拳一拳地,打在年舒背上——
一拳比一拳狠,一拳比一拳用力。
背上似被人用一把錘子敲著,痛得年舒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可她還是,咬牙,受著。
比起黎洛此刻心裡的痛,這一點子,真的,不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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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洛不肯做那個手術,年舒亦是不敢多勸,只能先將她帶回家,然後找來夏唯朵商量。
商量許久,沒商量不出結果。
畢竟這是黎洛自己的事,誰也強迫不了她。
可她的身體
年舒和夏唯朵擔憂不已,最終只能決定讓黎洛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做打算。
而隔著門板,黎洛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入睡,卻又,如何都睡不著。
身體,像是被放進了火海,又被丟入冰窖,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整個人飄渺在半空中,渺茫寂杳,不知道以後的方向在哪裡,出路,又將在何方
手,一直放在小腹上,不肯鬆開一分一毫。
她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和寶寶們講話,告訴他們要堅強,要和媽媽一起挺過這一關,要一直陪在媽媽身邊
說得口乾舌燥,嘴角都微微磨破,她還是不肯停下來,就這麼一直一直地說著
窗外雷聲陣陣,雨瘋狂傾瀉而下,卻始終不能一雨成春,淅淅瀝瀝地,讓人心悸
漫長的一夜,終於熬了過去。
一夜半夢半醒,臉色自然不佳,黎洛卻折身走進洗手間,翻找出許久未用的唇彩,仔仔細細地描摹了一下自己的唇線,然後又拍了一些細粉在臉上,掩蓋住眼底的烏青,折身走出臥室。
小素站在客廳裡,看到黎洛出來連忙迎上去,將她摁在客廳的躺椅上,「小姐,年小姐和夏小姐去工作室了。你等一等,早餐馬上就好,不許亂動。」
看來她們都知道了。
也好,省得解釋。黎洛反手拉住小素的手,「孩子我要,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小素手一顫,差點繃不住哭出來。
昨晚年舒已經將事情告訴了她和馮奶奶,黎洛此刻的問題,無疑是讓她們左右為難。
還有什麼選擇,比這個更加殘忍的?
黎洛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小素,求求你」
小素心痛得要說不出話,在黎洛期盼的目光中,她差點動搖,可最後,卻也只能咬牙,心一橫,將手從黎洛手裡抽了出來,「馮奶奶在給您做炸醬麵,我去看看好了沒有。」
說罷便衝擊廚房。
黎洛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口重重一沉。
門被人敲響,黎洛看了一眼廚房方向,起身上前開門。
穿著外送服的小哥站在門口,手裡拎著林記粥鋪的瓦罐,「黎小姐,這是您今天的粥。」
這段時日以來,這個送粥的人雷打不動地都會來,黎洛已經習慣,她將瓦罐接了過來,正準備關門,對方卻一把摁在了門板上,「黎小姐,今天早上的紅棗糯米粥賣完了,所以給您換了海鮮粥,您看看還合胃口嗎?」
黎洛一怔,對方卻已經自顧自地幫她打開瓦罐蓋子——
雖然經過處理,可那股子海鮮味還是濃烈地漂浮了出來,充斥在黎洛的鼻尖。
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推開瓦罐,彎腰哇地一聲嘔了出來!
昨天一天沒有怎麼吃東西,這一吐,連膽汁都快要吐出來,吐得她全身酸軟無力,只能倚靠在矮櫃上,小口喘息著。
外賣小哥嚇得不輕,連忙上前將瓦罐蓋住,「黎小姐,您沒事吧?」
黎洛扶住一旁的鞋櫃,將嘴角擦了擦,「沒事,你以後不用送來了。我會告訴年小姐,我早上不吃這個了。」
年小姐?
外賣小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
黎洛實在無力跟他再說話,直接揮了揮手,「你先走吧,我得去休息一會兒。」
外賣小哥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連勝道歉之後趕忙抱著那罐子海鮮粥走人。到了樓下,他才掏出電話,打給自家老闆說明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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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別墅。
一夜雨濃風驟,吹落
落了門庭中所有的葉,枯索著鋪了一地。
喬司南走到門廊處,雙手摁在司徒娟的肩頭,「怎麼這麼有興致,到門廊來吃早餐?」
司徒娟含笑拍了拍兒子的手,「我喜歡看著春天來,春天一來啊,這人就有了盼頭。」
喬司南拿回喬氏的股權,這對司徒娟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兆頭,她篤定自己的春天也不會遠了。
而現在,童欣進門,那麼喬氏還有20%留給長孫的股權,也是可以爭一爭的。到時候,李璇那一房的人,分分鐘能被她弄死。
想到這裡,蒼老的臉上就春風拂面,再也不復凋零。
喬司南不置可否地抿唇,拉開她身邊的椅子坐了下去。一旁的傭人連忙將他面前的杯子注滿黑咖啡,惹來司徒娟側目,「怎麼老喝這個?傷胃。」
他從來只喝不加糖的黑咖啡的。
喬司南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有些事,習慣了就戒不掉了。」
司徒娟也不再詢問,切下一片羊角麵包,一邊塗著奶酪一邊看著樓上,「我怎麼聽傭人說,你昨晚又睡書房?」
喬司南手臂一僵,「q』s有件需要我看。」
司徒娟微微蹙眉,語氣略帶不滿,「你都已經結婚了,這新婚燕爾的,不跟童欣睡一個房間,傳出去多少難聽你知道嗎?」
「你以為您經歷過那麼多,不會在乎外人怎麼看,」喬司南盯著手邊的報紙,頭也不抬。
司徒娟噎了一下,「媽是關心你,想讓你早點生孩子。」
「不會有孩子。」
喬司南握住杯柄的手用力縮起,卻毫不猶豫地丟給司徒娟這麼一句。
這一下,她再也繃不住了,「司南?我沒聽錯?!」
「我說,不會有孩子,」喬司南接過一旁的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沒事的話,我去上班了。」
「你給我站住!」
司徒娟起身攔在他面前,面色沉沉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你給我再說一遍?!」
「我說,不會有孩子,現在不會有,今後,也不會有,」喬司南站在原地,身形巍然不動,就這麼直接望進司徒娟那雙充滿了失望的眼睛裡,「今天有股東大會,我要去開會了,您喜歡什麼,就去買。」
司徒娟豈會被這三言兩語就糊弄過去?!
她一把抓住喬司南的手臂,「不許去!今天就在家,給我生孫子!」
母子兩人還是第一次在傭人面前如此劍拔弩張,所有人都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童欣從樓上下來,看到這個陣仗自然也是嚇得不輕,連忙上前將兩個人拉開,「司南,好好和媽說話,母子兩個人有什麼矛盾不能解決的?何必冷著臉?」
喬司南鳳眸微微一瞇,修長的手指隔空虛點了一下童欣,「那麼你來告訴她老人家,我不會和你生孩子。」
童欣一怔,臉上瞬間青白一片。
他這是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地在打她的臉麼?!
連傭人都知道他夜夜睡在書房,現在又來說這樣的話,他讓她這個喬太太怎麼當得下去?!如果連他都不承認自己,那她還怎麼能腆著臉去使喚那些傭人?
司徒娟還想再鬧,可喬司南已經折身,丟下她們婆媳二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司徒娟瞪了童欣一眼,「早點生個孩子,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媽!」,童欣無力,卻又不敢明說,最後只能應了一聲好。
兩個人各懷心思,心情複雜地上樓,再也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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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司南大步走出別墅院子,逕直上車。
喬飛關上車門,坐在副駕座上。現在喬司南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是他。
車子徐徐駛離別墅區。
喬飛將今早的行程一一讀給喬司南聽,手中手機響起,他的報告被打斷。喬飛有些不悅地低頭,看到自己手中喬司南的手機上跳躍著林記粥鋪幾個字。
「大少,是個粥鋪的電話,我掛了。」
他正要摁掉,一直坐在後座輕合雙眼的喬司南卻突地睜眼,「電話給我。」
一個粥鋪而已,哪裡有q』s今天的行程重要?
喬飛心中對這家粥鋪有些不滿,卻還是將手機恭敬地遞了過去。
喬司南摁下接聽鍵,「是我。」
「喬先生,」粥鋪老闆的聲音傳來,「今早我們也去給黎小姐送粥了。但是今天的紅棗粥賣完了,所以我自作主張送了海鮮粥。我們實在不知道黎小姐對海鮮過敏,她聞到海鮮味就吐了,還有她說以後都讓我們不必送了。」
喬司南親自交代他們每天都要送粥過去,可黎洛卻說取消,這讓老闆左右為難了許久,才決定打通這個電話給喬司南報備一聲。
「她吐了?」
握住機身的手指狠狠一緊,喬司南聲音猛地一沉。
吐了?海鮮過敏?!
他明明記得,
她最喜歡吃的是海鮮焗飯
腦子裡,驀地就劃過三年前的那個畫面——
那一次,她將他推開,兀自趴在床邊乾嘔,他問她,你是不是,懷孕了?!
ps:都會有個收尾的過程,每個懸念其實都有伏筆。大家仔細想想,說不定就能想明白了。如果是想一目瞭然,那麼幾句話就可以把整本書的故事交代完畢,但是那樣,還有意思和樂趣麼?!週一加更哈,週末我生日呢,我想休息一下,所以只保持正常更新,就不加更了哈,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