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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喬司南,我們離婚吧!」 文 / 圖咖咖

    她說完這句話,不經意地抬眸,便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喬司南。

    黎洛心裡猛然咯登了一下,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個雪夜自己在祠堂外面聽到的話,那時喬遠山對喬正宸說——

    「黎洛,過來。洽」

    喬司南出聲,猛然打斷她的思緒鈐。

    黎洛回神,看了洛錦書一眼,抬步朝樓上走去。

    沒有回頭。

    或許,今天自己應該尋一個時機告訴喬司南自己聽到過的話,這樣,也好過藏在心裡這般地難受

    二樓房間內。

    司徒娟依舊在昏睡,面色蒼白得讓人看不出生氣。

    房間內安靜得沒有聲音,窗外的風依舊呼嘯著,捲走一切溫度。

    喬司南將黎洛帶進房間,看著她,「能幫我關一下窗嗎?我怕我媽覺得冷。」

    不過才半日光景,他眼圈已經發紅,眼中紅絲密佈,聲音都是啞的,身上的西裝早就皺皺巴巴的了。

    這個從小被司徒娟當成眼珠子,被所有人寄予厚望捧在天上的喬大少,此刻像個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像個流浪的小狗。

    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汩汩流出的是無盡的荒涼與悲慟。

    黎洛鼻子一酸,眼淚倏然滑落,又被她飛快地抹去。

    她走到窗邊。

    樓下管家和張媽等數人已經開始準備喬遠山的葬禮。

    奶奶還在醫院裡面昏迷不醒

    心裡陡然像被堵了一團棉花,不斷地發酵,連氣管都是堵著的,透不過氣。

    都說喬家潑天富貴,可誰知道從那雲端掉下來,又會是何種粉身碎骨都不足以形容得出的滋味?

    窗外已經暮色四合,過了今夜,喬家,又會是何種光景?

    這裡發生的一切,又會被世人如何看待?

    而走下神壇的喬司南又將如何

    她突然不敢再往下想。

    肩頭重重地一沉,喬司南不知何時起身站到了她身後,將她的肩頭扳了過去。

    黎洛想要推開他,抬眸卻對上他眸子裡滿滿的蒼涼。

    手,硬生生地就收了回去。

    他突然俯身,將下巴擱在她的肩頭,雙手,環住她的腰。

    脖頸相交,他身上的淡淡煙草味,又鑽入她的鼻尖。

    黎洛忽然想起那個晚上,自己被嚇到,他也是如此,安撫著自己。

    於是抬了抬手,握了握他的小臂,聲音不覺放輕,「是不是,很難過?」

    喬司南沉默良久,直到黎洛以為他不會回到的時候,才緩緩開口,「我從小就很調皮,我爸也經常揍我。我每次都恨他,恨他為什麼不像其他父親那樣可以寵著自己的孩子,恨他為什麼不像對正宸那樣慈愛地對我。我甚至想,等他老得走不動了,我就打回來。」

    「」

    真是幼稚。

    可黎洛卻覺得心口更加發酸,像有一隻手,一直在搓著自己的心一樣。

    發酸,發澀。

    「後來我大起來了,我就處處跟他對著幹。他不喜歡的人,我偏偏要來往。他不讓我做的事,我偏偏要做,我以為我可以有這樣任性的權力,因為我小時候沒有在他懷裡這麼任性過,所以想要為所欲為」

    「喬司南,」黎洛哽咽,「別說了」

    喬司南頓了頓,良久,又問出一句——

    「黎洛,為什麼會這麼快?」

    是啊,為什麼會這麼快?

    一切都是匆匆,太匆匆!

    黎洛沒有回答。

    她知道此刻做一個聆聽者是自己能給的最大支持。

    「黎洛,」他將她抱得更緊,「爸爸臨死前,真的親自看過那份遺囑嗎?」

    「是真的。」

    她十分坦然。

    喬司南沒有再說話。

    過了許久,才又聽到他的聲音,「原來爸爸最疼愛的,還是正宸和正芸。」

    黎洛眼圈一痛,還想要開口再勸,床上的司徒娟卻已經有轉醒的跡象。

    她連忙推開喬司南,「我先出去吧。」

    他們心知肚明,此刻司徒娟若是見到黎洛,保不齊又是一場風波。

    喬司南點了點頭,沒有阻攔。

    門在身後被徐徐合上,司徒娟虛弱的聲音從門後傳出來——

    「司南,怎麼是你?天都黑了。你吃飯了嗎?你爸爸回來了嗎?」

    喬司南聲音哽咽,「媽」

    司徒娟的哭聲終於抑制不住地傳來,「司南我剛才醒來看見你站在窗口,還以為是你父親你和他的背影,何其相似,可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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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黎洛轉身,摀住嘴巴,強忍著不哭出聲,離開。

    是的,喬司南和喬遠山何其相似,可是喬遠山,最後還是親手將他從高處摔了下來。

    她終於明白了自己在那個雪夜聽到的那句話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當時那麼心寒,那麼驚慌失措的原因。

    因為喬遠山的話,讓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洛家,想到了洛凡詩,還有洛傾傾

    那一夜,喬遠山在祠堂對喬正宸說——

    「司南是哥哥,你是弟弟。你從小比他弱,所以父親選擇保護你,而讓他去外面打拼。他要扛起喬家的重擔,這是他無可奈何的責任。而正宸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做你自己喜歡的事。這樣難道不好嗎?」

    換言之,喬司南是喬遠山用來打江山的兒子,而喬正宸,才是那個被自己父親舐犢情深的人。

    是的,這就是人和動物的區別。

    動物往往選擇強的孩子加以保護。

    而人,往往是選擇弱的那一個,給予萬般的疼惜。

    越是強的孩子,往往在父母眼中,越容易被忽視,越容易受傷

    原來自己和喬司南,何其相似,同樣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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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喬遠山的遺體被運送會喬宅,一夜之間,整個喬宅被佈置成了一片雪白。

    主宅的大廳是靈堂。

    喬遠山年輕時候的照片被懸掛在大廳正上方,一身戎裝,兩邊是從天花板起垂到地上的白色輓聯——

    音容已杳,德澤猶存

    筆墨遒勁的四個字,由洛城的領導人手書而成。

    前面的香案上擺著紫檀香爐,兩邊皆是各色各式的法器,還有多盞長明燈。

    靈堂裡放滿了鮮花製成的花圈,上面儘是哀思之辭。

    來人越來越多,傭人們不得不過一段時間又清理一批,方才有落腳之地。

    香案的左邊,跪著司徒娟,喬司南和黎洛。

    而另外一邊,則是李璇,喬正宸,喬正芸,以及洛錦書。

    黎洛始終垂眸,不曾去看對方,也不曾和他有過任何交集。

    司徒娟已經哭到眼睛浮腫難看,再也沒有往日的形象。

    李璇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弔唁的人來了又走,一撥一撥,始終不曾停歇。

    門外更是被記者圍了個水洩不通。

    敏感如他們,早就聞到了喬宅要變天的氣息,只等守候在門口,因為捕捉到的任何新聞,都可以是明天的頭版頭條。

    冗長的葬禮終於結束。

    又是夜晚。

    喬宅的門被下人們關上,卻依舊擋不住那些記者的守候。

    喬司南和黎洛將精疲力盡的司徒娟送回主宅,卻看到喬正宸早已等在那邊。

    喬正宸看到他們,淡淡開口,「大媽,大哥。」

    「怎麼?」

    「喬宅,父親規定了由我來繼承,請你們明天搬出去。」

    他說得毫不留情。

    自懂事起,他便知道李璇的心願就是做喬宅的真正女主人。

    此刻,更是不願意放過了。

    黎洛面色一驚,喬正宸為什麼也要如此趕盡殺絕?!

    她突然想起喬遠山臨終前交代的那一句——你們一定要團結。

    真是諷刺。

    如果他知道自己心心唸唸護著的小兒子會這樣,會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喬司南垂在身側的手略略一緊,俊眸冷凝,「我媽身體不適,能不能後天再搬?」

    「對不起,我媽已經準備好了,要住進這裡來。」

    「」

    黎洛心裡刮過一陣荒涼。

    人剛走,屍骨未寒。

    茶,卻已經涼成了這樣!透著心的涼!寒!冷!

    她看了不動聲色地握住喬司南的手,生怕他鬧出什麼事來,「我們明天就搬,謝謝提醒。」

    喬正宸看了她一眼,十分歉疚地頷首,「對不起,這是我媽的意思。」

    「我懂,正宸,麻煩你不要在這裡了。」

    「好。」

    喬正宸沒有再為難,只是看著他們,「大媽,如果需要幫助,隨時開口。正宸我」

    「滾!」

    司徒娟怒吼了一聲,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就要去打喬正宸!

    喬司南狠狠將她抱住,「媽!不要讓人看笑話!」

    司徒娟手一頓,頹然地落下,聲音嘶啞,「司南」

    看著喬正宸走遠,她才歎了一聲,擦掉臉上的淚,「人心

    難測!」

    黎洛沒有說話。

    因為她不知道,此刻如果身份調換,司徒娟會不會也同樣對待李璇?

    就像司徒娟自己說的一樣——人心難測。

    喬司南將司徒娟送回二樓臥室休息,才和黎洛一起回到東來苑。

    黎洛接到了年舒打來的慰問電話,實在無力多說,聊了幾句便掛斷,坐在陽台上發呆。

    小素小心翼翼地在門外敲門,「小姐。」

    「怎麼了?」

    「大少爺在後院裡,他不太好,哎!還是您下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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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院。

    喬司南蹲在一顆上了百年的梧桐樹下,將埋在樹下的一個陶瓷的豬豬存錢罐挖了出來。

    雙手沾滿了泥巴。

    他卻依舊費力地想要將罐子打開,可實在打不開,他便抬手,直接將罐子在樹幹上敲碎了。碎瓷片劃破了掌心,可他卻不管,直接伸手去握自己想要的東西。

    罐子裡面,有許多的小便箋。

    上面的許多鋼筆字跡,也已經看不太清了——

    「今天我放學,考了一百分回家,想給爸爸看,卻發現他喜歡正宸的99分,不喜歡我的100分。」

    「媽媽去找爸爸,卻被二媽攔在了門外,不讓她進去。媽媽哭了。我也哭了。」

    「正宸把我的自行車扔進了湖裡,我和他打了一架。爸爸卻打了我。」

    「媽媽今天為了我和爸爸吵架了。」

    最後一張是——

    「我恨我爸爸!我再也不會愛他了!」

    這個傾訴的方法,是司徒娟教給他的。

    她說,在喬家,做晚輩的就要會忍。

    忍不住了,就來這裡悄悄寫出來,總比自己憋著要強許多。

    可她卻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滿紙都是寫著對自己丈夫的恨意。

    他小時候寫了很多,可慢慢長大了,也就不寫了。

    喬司南就這麼站在原地,在寒風中愣愣地看著那些字條。時間也被凝刻在了那些紙條之上,再也回不去,所有的愛戴與憎恨,也都不會再來,徒留無限唏噓。

    風吹來,吹散了它們,裹著雪花一起,吹到滿地都是。

    有的紙條還被吹進了游泳池。

    喬司南立刻起身,想要去找回來,將泥土裡的便箋撿起來攥在手裡,而水裡那些——

    連鞋子都來不及脫,他已經開始往水裡走。

    黎洛到了後院,便見到這一幕。

    她趕緊上前,將他的手抓住,「喬司南,水涼。」

    話音未落,她的人,便已經被他狠狠抱住!

    他那樣用力,那樣地用力

    像要將她擠進身體裡去一樣。

    然後,喬司南的聲音,哀哀傳來——

    「別人都說我的字寫得很好,那是因為小時候,我的毛筆字是我爸爸手把手教的。春夏秋冬,他再忙都會回來教我寫字,風雨無阻。」

    「我書房裡的那支老鋼筆,是爺爺留給父親,然後他留給我的。他說,男子漢要寫得一手力透紙背的好字,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男子漢。」

    「書房裡的那管獵槍,也是父親送我的。他說,男子漢要學會獵狐。要在冬天給自己心愛的女人獵一身裘皮回來,才算得上是好丈夫。」

    「還有」

    他頓了頓,繼續往下說,「我初中的時候,有一次晚上被我自己嚇壞了,深夜就往父母房間裡跑。結果是父親將我帶回我自己的房間,他看到我床單中間的水漬,給我上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生理衛生課」

    黎洛眼圈生生地一酸。

    她甚至能想像出,一個那樣威嚴的父親,是怎樣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扭扭捏捏地給他上完人生的第一次性.啟蒙課的。

    那個夜晚,一定是尷尬的,卻又是溫馨的。

    一定,是他回憶裡不可多得的一夜。

    喬遠山在喬司南心裡,是父親,是導師,亦是偶像。

    可現在,她卻知道,他每次回憶起這樣的溫馨,伴隨而來的就是無盡的苦澀。

    被自己的父親親手從雲端丟進泥濘!那樣愛,卻又只能那樣怨!

    這樣的矛盾,何其煎熬!

    黎洛抬手,回抱住他,輕輕地,有一搭沒一搭地拍在他的背上。

    「喬司南,別難過。」

    他埋首於她的脖間,身子貼住她,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的脖頸上,他唇間喃喃,「黎洛,我們生個孩子吧。好不好?越快越好。」

    她大概,是他現在能抓住的唯一一抹亮色了。

    只有這樣抱著她,他才覺得安心,胸口,才不覺得空蕩得厲害。

    br/>黎洛渾身一僵,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然後,她看著他,「喬司南,你餓不餓,我煮點東西給你吃吧?」

    他笑了笑,聲音像夜裡的蠶一樣啞啞地,卻盡量想讓自己顯得平靜,「你的黑暗料理嗎?我想我現在不是太有胃口。」

    「」

    黎洛的手,越握越緊,看著他憔悴的臉,到了嘴邊的話,又三番兩次被她忍住。

    最後,她咬牙開口,「喬司南,對不起。我不想生孩子。」

    他一怔,狹長的眸子鎖住她臉上的表情,「不要孩子?」

    「嗯。」

    他愣了一會兒,「也好。等我們蜜月回來,再要也可以。是我心急了。」

    黎洛心跳加速,心臟快要蹦出喉嚨,她看著他,盡量讓自己顯得平和,「喬司南,我要離婚。」

    「」

    沉默,籠罩住他們。

    她以為他沒有聽到,於是再度開口,這一次,順暢了許多,她聽了自己的聲音,也聽到了自己聲音裡,那快刀斬亂麻的決心——

    「喬司南,我們離婚吧!」

    同一時間,圈在她身上的手臂,也倏然地狠狠一緊!

    ps:寫到我哭了,受不了,明天繼續哭哎,男神好口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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