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荒之地,春風不渡,晝炎夜寒,飛沙如雲……
唯一算得上寧靜的便是那荒漠中一前一後行著的二人,前者白衣,後者粗衫。
大漠結界,神力凝結,輕易難出,萬般皆遏——
妖後如今真真是後悔當日沒有直接將玄仙引至別處,否則也不至於此……
但看這方圓百里之內,除了他們便再無旁人,眼下就連宿陌塵都被抓了進來,玄仙之靈難用。
人界平安長街旁的圍剿,如今想之應是上天界與靈鷲宮聯手合演的一齣戲,好在千鈞一髮之際仙界的尊者終究是將妖族暗衛身上的束縛解了,魔神為救他們縱身跳下,最後他們卻終究也沒能逃過神界的圍攻。
任懷遠尾隨上門,天兵佈陣半路攔截,這靈鷲宮與天界的目的應是要將魔神妖後一網打盡的……
可讓人深覺蹊蹺的是被冠上罪名的終究不止下界這兩位,反倒是當日那些天兵為了將宿陌塵的靈雲攔下,甚至都放棄了那即將被擒住的魔神!
眾天兵此舉只為折返增援,好將那靈雲上的人拿下,黑壓壓的一群人甚至都成了妖後未來時光中較為長久的噩夢……
十二妖四護法傾巢出動,只僅僅少了那護送魔神的虎妖罷了,卻不敵——
鏡妖嬈與宿陌塵是被那領頭的一名兵士親自開陣吸入這境地的!
所以加之四位護法前些日子得出的結論,這一切的作為其實都應當來源於帝君的意思,四護法後來也說,當日將他們關在這古荒之地中的人正是已亡在玄仙劍下的巖敏。
而儘管這兩日鏡妖嬈一直不斷說服自己,天界與靈鷲宮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自己的鏡妖身份,沒有旁的原因;胡亂的思緒卻依舊是止不住的……
掐指而算,只看那乾陽殿中的蛟龍——
上天界與蛟祖的關係便斷不了了!
想來巖敏將人帶到此處應是也承了帝君的意思,早年那九天之上的君王應當已經有所打算……
妖後只期盼如今魔神安穩到了下界得以藏身,不然他們可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倘若三人都落入了天界的掌控,這將來的日子還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鏡妖嬈總覺得其實天界還有一目標——宿陌塵!
流沙浮動之地,妖後順勢抬眼,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就此望了望已然走遠的玄仙。
頎然的背影,墨發如瀑,步生蓮花……仙界的尊者僅僅是腰間顯得空落了些罷了,沒有神族那般繁瑣的裝束。
看那白衣一襲,猶如神祇,天知曉這樣寧靜的二人世界她曾想了多久?!
天又是否真能告訴她,這樣安然的日子……他們還能再過多久?——
「據徒兒所知,如今帝君除了練就天兵,他的乾陽殿裡應當還藏著一條蛟龍……」
……
鏡妖嬈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曾這樣問道,玄仙的面上有驚訝。
……
「帝君自有帝君的想法,此事你還是別管了,也不用查。」
……
一番詢問過後,這便是宿陌塵給她的回答,但自己顯然是不信的——
……
「妖兒覺得其中有問題……」
……
她記得自己如此說道,師父似乎是移開了目光。
……
「沒有問題。」
「妖兒,神意不可測。」
……
一方小院中的對話顯然是值得深究的,鏡妖嬈覺得自己似乎是遺漏了什麼,紫眸驀地睜大!——
玄仙對天界之事的瞭解,原先妖後就曾懷疑過,卻被宿陌塵岔開了話題,而依照玄仙所言——其實白衣的仙人分明應當是知曉上天界帝君正在籌備的種種的!
但師父不願意說,所以才避開了……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
腳步就此止了,鏡妖嬈也似乎是明白了那些天兵前來的原因,應當是那帝君想要隱瞞什麼,亦或是要抹去什麼?!
這麼說來玄仙的處境豈非比她還危險?!倘若他們不出去便也算了,若是出去……這後果簡直就是不堪設想!
「妖兒,怎麼不走了?」
此番他們是要去找這古荒之地的另一個出口的,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已有一日,可剛到一半,宿陌塵卻驚覺身後的腳步停了,本以為自家徒兒是有心事在,但這都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也不見她跟上來。
「師父,你告訴妖兒帝君為何要抓你妖兒就和你走。」
鏡妖嬈一抬眼,便見到宿陌塵正側身望著她,她這其實也算是依樣學樣,原是玄仙用她要挾了魔神,現在她便也用自己要挾玄仙。
「何出此言?」
白衣的仙人皺眉,似乎是要裝傻,威逼利誘、渾水摸魚、落荒而逃——其實對於宿陌塵來說,恐怕他光明磊落的師父地活了近三千年都沒做過這些事……卻為了奪回自己對小徒兒的主權,這兩日悉數配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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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師父不用再瞞我了,那些人看著是要抓我和君不蒼的,可那些招式分明都是都對著你去的,而且都是殺招!」
妖後道,一臉的不快,像是吃了天大的虧似得。
「要入夜了,怕是會起寒……先找個山丘腳下歇著罷,晚些再與你說。」
玄仙應當是歎息了一聲,仰頭望了望天色,這就對鏡妖嬈伸了手……
粗布衣衫下,紫眸的女子略略怔了怔,望著那寬大的手掌,突然想起彼時在長華殿前,玄仙也曾這樣伸手望著自己……
那時宿陌塵應是見她不敢再走那台階,想要拉她,卻是她以為君不蒼死了,心底徹寒。
你以為我多大了?
鏡妖嬈記得自己當時是如此說的,話刺在玄仙身,但也傷在己心……
當日她終究是辜負了師父的好意,辜負了自己……
「妖兒?」
玄仙的話中突然帶了絲顫色,其實宿陌塵尚未與自家徒兒表露什麼,甚至玄仙還在擔心,小徒兒會不會依舊在生氣?
「師父……妖兒錯了……」
跟前的人兒卻就此低下了頭,快速垂下的眼簾中滌蕩著晶瑩,一雙粉拳緊緊握起……
「妖兒……」
玄仙錯愕,抬步上前了幾步,偏偏也止住了。
「師父可還願意原諒妖兒?」
清淚在面頰,如今的妖後就像是當年初見的那個小女娃子似得,轉瞬間滿面狼藉如同花貓——
仙界尊者不由欣然,走近了便拉住了她,溫潤的手掌,白衣染著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