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凌夜，給我認真點說話！」
湮湖之畔，桃花般的刀光瞬然而現，絳紫色的身影跟前，紅衣的妖後只一閃身，風凌夜已然感覺到了脖子底下的涼意，而面具之下，蠱妖甚至沒有感覺到妖後究竟是何時出的手！
「王……王后……您怎麼就玩真的了？！」
倘若此時有小妖從湮湖之畔經過，一定會既是好奇又是吃驚，妖後究竟是如何會有這等的本事，讓他們家的蠱妖大人瑟縮得如同小鼠一般？！
「風凌夜，你早該料到……本王之所以擇了這塊風水寶地，除了不讓你說謊外……還有他用！」
鏡妖嬈的面上有得意，湛紫色的眼瞳晶晶亮的，儘是銳光。
「是……是……屬下知錯……」
蠱妖這看似真誠的求饒看在妖後的眼中卻演技缺缺，紅衣的女子只挑眉，惜守依舊架在那已掩藏在斗篷下、卻還被層層粗布包裹起來的脖子上。
「就這麼說吧……我這手擱你脖子裡，還挺舒服的……」
「是……」
話說回來，上輩子的時候鏡妖就有懷疑，這風凌夜的肉有這麼金貴麼？居然渾身上下不露一點？！
湮湖之畔，風凌夜就著那隨時可能將他片皮的惜守，這便開動了嘴皮子。
妖後以為蠱妖當年給宮傾城的情蠱既是已然發作，必定是那蠱蟲起了作用，宿陌塵是對魔界的護法動了情，蠱妖卻否認。
「王，其實要說這蠱蟲的真正作用，屬下還得從頭說起……」
面具之下，赤紅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紅衣的妖後，眼下才算正式開講。
「當年魔神為了宮傾城問屬下來拿這蟲時，您還未被宿陌塵封印起來，妖魔兩界正是昌盛，先代妖王也在。」
「先王與其他三位護法實則都知曉此事，若是要正經來說，此事還是先王堅持的……」
「左護法與屬下曾經都有顧慮，畢竟魔神原先與您曾有婚約，但先王不敢違背魔神的意思，下了死命令……」
「其實當年魔神原話的意思其實是，要一種蠱蟲，得以讓無情的人動情喜歡上另一個人，還要難以被人察覺……」
鏡妖嬈這才是知道，當年宮傾城以妖蠱為交換條件入魔，初衷確實是要宿陌塵愛上她，而君不蒼也甚是仗義地為宮傾城向妖界下了這樣的命令。
但妖界的左護法醉琉璃聽聞後，卻擔心是魔神要悔婚，背地裡心有所屬，所以拿宮傾城做幌子……
幻妖便讓蠱妖留了個心眼，而因為魔神要得甚急，風凌夜也根本來不及現做那蠱蟲。
幸運又聰慧的蠱妖便在當日的千妖殿裡轉悠，恰好發現了先代蠱妖初時給人界的宮闈女子做的那些個東西，都是失敗品，雖說不能用來收攏人心，卻也能夠勉強打破人的無情之境。
「依照當年魔神的說法，這蠱蟲是給宿陌塵用的，玄仙的無情天下皆知。」
「屬下想著反正能讓宿陌塵動情，便已然是一種進步了，於是便將那蠱蟲給了魔神……」
「想來，最後魔神確實是將那情蠱給了宮傾城，而宮傾城也確實下手了。」
「不過王，您不用擔心，正因那蠱蟲是失敗品，所以只能將玄仙的無情之境打破罷了，卻不能讓宿陌塵喜歡上宮傾城……」
絳紫色的身形如是道，言語之下，風凌夜似乎正在誇讚自己當時的機智。
「怎麼說？」
聽到這裡，紅衣女子的心也便放下了一半，但還有另一半等著跟前人解釋——宿陌塵喜歡的到底是誰？！
「其實如今玄仙的心智情感都還是自己的，並沒有被蠱蟲所束縛，相反那還是宿陌塵真真正正的感情。」
風凌夜繼續道。
「但與真正的情蠱相同的是，受蠱之人越是愛一個人，被愛之人若是受傷，他被蠱蟲啃噬得便會越厲害……」
妖後的目光似乎是閃了閃。
「聽王說當日玄仙曾經在浮生殿裡蠱毒爆發……其實王只需想想，當日玄仙為了誰？動過什麼氣？」
蠱妖偷偷地斜眼去瞥眼前的女子。
「不對不對，王已經根本不用想了，屬下若是王，眼下早就開始偷笑了……呵呵呵呵……」
「……」
蠱妖的笑聲不男不女的，迴盪在死氣沉沉的湮湖邊，倒也居然讓那湮湖翻滾了幾下，面前是鏡妖嬈的略略失神，與恍惚。
面具之下風凌夜笑得竟然極其開心，鏡妖嬈卻似乎沒有為此有多大的樂意，也不知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妖後彷彿並不相信蠱妖的話，心底卻分明是已然有了答案，但好像又有些難以接受……
紅衣的女子突然沉寂了下來，而隨著鏡妖嬈聲息的沉寂湮湖水也平復了下來，蠱妖倏地收住了笑意——
……
「你不是已經到了玄仙位……」
當日她跪坐在地上，望著那血水中微微蠕動的血蟲喃喃而語道，分明宿陌塵中蠱她應當開心，這不正是她妖靈未封之時所期盼的事情？
「妖兒，世間萬物皆有相生相剋之法，一如
你居於神位，尚且要被妖宗束縛……」
她記得白衣仙人的聲音很輕，仙界的尊者的眸中似有一絲慌亂，聲音也有些沙啞，想來……那絲慌亂莫非是他知道了什麼？
「是風凌夜下的蠱……？」
那天夜裡她便猜到了，她看出了那地上的是什麼，玄仙的傷居然已經到了能吐出蠱蟲的地步……
「許是。」
小宿陌塵身子裡的蟲毒不淺，而這似乎也不是她第一次看見宿陌塵出狀況，在成妖後她回到浮生殿的那次，宿陌塵也曾癱倒在地上……
「什麼時候的事情？」
當時她便很想知道，面前這個男人究竟將病情隱瞞了多久，她生怕是原先她還是他徒兒的時候，因而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帶了顫抖。
「不久。」
仙界的尊者卻沒想要告訴她詳細的情況，短暫的調息後他的神色已然好了許多，只是仙靈依舊還在渙散，免不了說話少了幾分力氣，倒也清冷好聽。
「宿陌塵，這個蠱……是不是很厲害？」
浮生殿裡她問過玄仙這個問題，不過鏡妖嬈也沒有追問，只聽得宿陌塵回答道：
「不礙事的。」
白衣的仙人似乎微微鬆了口氣，那時的她卻沒有在意，眼下想來……莫非他一早就知道？！
……
「風凌夜，你覺得，依照宿陌塵的見識……他能不能知道那蠱到底是什麼蠱？！」
湮湖之畔，下界的妖後突然問道，蠱妖點頭，又搖頭。
「王，我覺得玄仙應當已然知曉了，不過就算宿陌塵不知那是情蠱，應當不會不瞭解他自己的心思？」
蠱妖總是甚懂主子的心意，風凌夜的笑聲又漸起，妖後的唇色卻是白了白。
「那你知不知道……宿陌塵是什麼時候中蠱的？」
這一問題，浮生殿裡她問過玄仙，宿陌塵的回答她卻不信，兩字「不久」，甚是敷衍。
「呃……這就要看尊者的病程究竟到了什麼時候了……」
下蠱害人的蠱妖，居然也有像醫者般望聞問切的時候。
「我記得他……那時吐了好多血……血裡還有蟲……」
只是這病人卻不在這裡，一切全憑妖後對當夜的回憶，鏡妖嬈皺眉，心裡一痛。
「額……這就厲害了……看樣子屬下要恭喜王了……」
「……？」
「玄仙對王的用心可不淺……恐怕在王還是小娃娃的時候就生了……」
「……」
也不知風凌夜究竟是在恭賀她，還是在損她，鏡妖嬈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倘若妖力在身，面前人興許已然成了枯骨？！
按照蠱妖的意思，那蠱蟲之所以能夠打破玄仙的無情之境，是因為情蠱會吞噬人的魂魄，一如當年那些魂蠱一般，將人內裡的平衡打破！
回千妖殿的一路上，紅衣的妖後都在思索蠱妖的話，倘若風凌夜所言不假，宿陌塵便是真的喜歡她的。
而且按照蠱妖的判斷，玄仙可能在她還未成妖時便動了情，但他若是真的喜歡她，又怎會讓她受那破魂鞭之苦？！
然妖後的面上有愁思實屬正常，但那面具之後風凌夜的苦大仇深臉似乎也極度不好看。
蠱妖這是一通說完了才驀然發現自己似乎違背了些諾言，眼下恐怕是要去給醉琉璃認錯了？！
……
「斷然不能讓王知曉此事，否則我們重振妖界的日子必會遙遙無期！」
「就算是為了先代妖王的遺願，也一定不可以將這件事情告訴王！」
……
這是當年妖後的力量剛回來時，玄仙初露敗意，妖界左護法醉琉璃所千叮嚀萬囑咐的。
妖王的心思眾護法一早就揣測到了，卻是為了左護法心裡的那份念想，並無人將玄仙可能中蠱的事情告訴她……
但話說回來，倘若他家主子真要和仙界的尊者在一起……那也不是他說了這一段便能成的吧？
而這廂蠱妖與妖後正各自思忖著，面前卻有小妖迎了上來——
「王后！不好了！殿前似乎來了個了不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