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被斧頭劈了一下,說的也許就是鏡妖嬈如今的感覺,現在她的腦殼可是又痛又脹,彷彿被人挖掉了什麼似的。
屋裡沒人,只有一道白花花的身影,面朝黃土背朝天趴在地上,就連鏡妖嬈自己也不知,前一刻她還好好站在那自言自語呢!
仙尊的小徒兒突然忘了自己為何要趴著,難道是自己摔了?!
腦袋裡又是傳來了一波抽痛,她也不想動,自然也不曉得自己不是自願趴著的。
只見地上的人影直直挺屍著,鏡妖嬈覺得現在勾一勾手指都能牽到腦袋瓜子裡的痛處,就像是頭被門夾了似的……可那屋門又實打實是關著的。
積水般的脹痛終於略略舒緩的時候,小人兒翻身坐了起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卻是腦後連一個包都沒有?!
細想之下,倘若真是摔了,她腦袋痛不是應當後腦著地麼,而她方才竟是仰面朝下的,不由得又是奇怪!
於是仙尊的小徒兒不禁開始思索,自己方才究竟是在做什麼?怎麼會摔得如此怪異?活活像是個狗吃屎的樣子?!
卻是腦門子裡一片混沌,想了甚久都沒有半點印象!鏡妖嬈只記得較為長遠的記憶,就在不久以前,她被四個奇怪的人劫走了。
似乎是從一個巨大沙漠裡逃出來的,又有個巨大的流沙谷……可是再後來呢?
她回來幾天了?她又是怎麼回來的?
其餘的記憶便像是被那漿糊攪了似的,一團亂麻。
她好像是遇到了誰,卻又覺得什麼人都沒見過,就在脹痛的感覺又侵襲了腦袋時,背後又有靈光閃現——
「鏡妖嬈……」
白衣的人兒脊背就此僵硬了,這樣的聲音聽來甚是熟悉,彷彿在很久遠的地方見過,回身一看,便見著了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
女子的面容有些陌生,打扮也甚是古怪,遍身如同披了鱗甲一般,竟是還有條尾巴?!
「你是……」
到嘴邊的話就這樣被阻塞了回去,仙尊的小徒兒只睜著一張略顯呆滯的眼睛。
女子笑了,笑裡卻帶著苦,面前人前進了一步,小人兒便也後退了一步。
「頭痛麼?」
鏡妖嬈聽聞聲音如是道,不禁點了點頭。
「其實你這是自找的……倘若你沒有回來該多好?」
小女娃子的眼中卻是茫然,但這樣的神情正是眼前人所希望見著的。
白衣的小人兒只見到面前人笑了,笑得森然可怖。
隨後掌風一下——
她便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
「是誰偷了我的衣服?!」
青巒,浮生殿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叫,這叫聲直把仙鶴們嚇得在殿頂滑了腳,又把正在睡午覺的雲小白從枝椏上震掉了下來。
雲小白第一時間躥了進來,跟在他後面的是一身淡然的玄仙,鏡妖嬈這是午覺剛醒呢,就發現自己的小白袍子被人掉了包!
「師父!這不是我的衣裳……」
玄仙這才是剛露了影子,小人兒的苦相已赫然入眼,鏡小妖嬈跪坐在床榻只著裡衣,眉頭皺得,都比浮生池水還深了。
「怎麼了?」
宿陌塵淡淡瞥了眼搭在榻邊的白袍,並沒什麼異樣,甚至還是尤為地新,這是前兩日巖敏剛做的。
「妖兒的衣服上可沒有這個東西!」
小人兒氣鼓鼓的,一手正指著那亭亭而立的荷花,鏡妖嬈記得自己的衣服上應該是什麼都沒有的,方才手下一摸,居然有了凹凸之感?!
「這個?」
納悶的人這下換做了仙界的尊者,眼眸淡淡掃過了自家小徒兒,又看了看那衣裳,前兩日可是她小人家自個兒抱著衣服甚是歡喜。
「妖精,這不是那個巖敏姑娘送給你的麼?你前兩天不是還很喜歡?」
雲小白只以為自家主人腦子被什麼塞住了,這兩天都是怪怪的,還經常將她趕出外面。
「啊?」
鏡妖嬈眨眨眼睛,呆呆地看看自家師父,又看了看轉世雲,難道真是她腦子不好使了,所以現在才這麼難受,連這點東西都記不得了?!
仙尊的小徒兒是先前起床穿衣服的時候,無意識中感受到了指尖的凹凸之感,疑惑之下不由去看,居然看見了一朵淺粉色的荷花?!
師父給的衣裳向來都是一乾二淨的,而且那針腳也沒有這麼匆忙,她還以為是誰偷了她的衣服呢,可是看著師父和小白的樣貌,好像這真是她自己的?!
倘若小人兒此刻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許是今後的一切都能自己避免了,只可惜,鏡妖嬈決定不暴露自己的智商。
於是便有了榻上的小人兒抓腦袋一笑,面容甚傻——
「嘿嘿……師父,我忘了……」
「……」
鏡妖嬈腦袋的不順暢直到四日之後才終於好了,因此這幾日裡,她便覺得自己像是頂了個麵團似得,凡事甚是艱辛。
至於她先前擔
心的「舌頭被人控制的」問題,終究是被她拋在了腦後,但那是被動的,不過那話不對心的狀況也最終同時消失了。
卻是小小人兒不知道,那人將舌頭還給她了,但已然將她的整個記憶都篡改了。
在鏡妖嬈如今的印象中,她回到青巒已經有半月有餘,恰好是玄仙假徒兒回來的那個日子,但對於自家師父有兩個徒兒的事情卻早就不知道了。
長華殿裡,素衫女子如今又變得溫婉,巖敏的面上柔柔,只敢低著頭。
卻是這樣的角度,她也能看見仙界尊者身旁站著的人,鏡妖嬈的這張臉便落在了她的眼底,難免憤恨。
小小的一個丫頭片子,命居然這麼大,要知道她的妖靈如今都已然被封印了!
卻是哥哥安慰她,三世妖後難免命硬些,要她再等,這次錯的是他,他必然會再想辦法。
不過好歹,她也算是回來了,雖然這回來得難免屈辱,但也終究留得了青山!
「妖兒,對不起……巖姐姐原來不當如此對你……」
當著眾弟子的面對小徒兒道歉,這是仙界尊者的意思,雖說天山的掌教傅音覺得這樣的做法未免有些過了,宿陌塵卻是執意。
「那……那我就原諒你吧……」
整個天山的弟子都看著,第一次見到如此陣仗,鏡妖嬈居然有些臉紅,眼前的人都給她跪了,她還能怎麼樣呢?!
「巖敏,既是妖兒原諒你了,你便還是住在白川。」
分明可以私底下解決的事情,玄仙卻要將它擺上桌面,還要擺在大圓檯面上,眾弟子跟前,宿陌塵點頭。
「是。」
來自人界的女子咬唇,眾弟子可以清楚地看見巖敏的身形都在顫抖,二十多歲的年紀,跪一個小孩子,莫說是凡人了,就連仙人,修為高的去拜見低的,恐怕都是不願的。
天山的掌教不由得歎息,其實玄仙的用意他知道,巖敏本是可以遠離瑣事安安靜靜地度過餘生的,偏偏她不甘心就這樣被人忘了。
於是宿陌塵便成全她,用昨日仙界尊者的原話說,單是她的如此慇勤便注定了她是個不願意安分的人,要再銼銼她的銳氣,算是幾年後的再度提點。
必然這一場致歉在今後的很長時間裡,都成了天山弟子茶餘飯後的笑料,巖敏聽在耳中,倒也是半分埋怨都不敢有,然後長華殿裡仙界的尊者又說了,若是她連這般都忍不住,那此人當真便是留不得了。
但讓宿陌塵沒想到的是,在眾弟子的相互討論中,仙界尊者的意思居然開始被往別處剖析了,而且還剖析得極其深刻!
有人說仙尊此番作為其實還有別的用意,這是玄仙眼看弟子一天天在長大,如今也算是到了試煉的年紀,便要為鏡妖嬈之後的修煉鋪路了……
防止她在今後與大家一起試煉的日子裡被坑,那名擅長解析的弟子最後得了如此結論,而這弟子的話也不是說得沒有依據的,乍聽之下,居然還甚為準確!
雖說仙門之中各方面的修行都甚是嚴謹,眾弟子的性格也大都平和,但歷屆弟子中也難免有急功近利、心術不正的人,魚目混珠其中。
相互間背地落手的事也並不是少見的,原先青巒弟子失憶前還是有著,只是原來與鏡妖嬈針鋒相對的阮清秋如今收手了,卻有誰能曉得,下一個又是誰?!
莫想要對青巒的弟子做些什麼,不然仙尊可是會讓你用祖宗十八代的臉面去還,不知怎的,這樣一句話就傳遍了整個天山。
而當這話從元寧口中被放到了青巒時,天山的護教大人居然沒有生氣,長華弟子甚至還覺得仙尊似乎笑了笑,只是她揉了揉眼睛,那笑容便是沒了。
「穆亦笙,你在教妖兒桃花妖?」
仙案邊上,玄仙淺酌清茶一口,小徒兒這兩日又變得勤奮起來,如今正在浮生池邊練劍,終南的弟子其實是來浮生殿找她的,卻撲了個空。
「啊……是啊……」
丫頭不在,穆亦笙只能放空放得歡樂,卻不想宿陌塵在此時問他話,仙界第一美人,居然也露出了傻愣的表情。
「過幾日月滿,西山會出畢方鳥,你帶妖兒去捉一隻。」
白衣的仙人這話說得終南弟子只以為自己聽錯了,玄仙這是要放丫頭去鍛煉?!
「仙尊……你不準備再關著她了?」
這話說得,立刻遭到了仙界尊者的冷眼,卻是宿陌塵已然聽懂了眼前人的意思,鏡妖嬈失憶後,終南弟子便一直覺得他少給了小徒兒自由。
「不是你說……我不該太護著她?」
淡涼的眼神便落在了穆亦笙的身上,仙界第一美人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仙尊這眼神……有點恐怖啊……
於是這事情便就此定了,只是終南的弟子卻奇怪,為什麼仙尊不自己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