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妖嬈也知道，自己最近太悶了，宿陌塵與她朝夕相處，自然看得出她的毫釐之變。
本想著徒兒長大了，是要有些**，卻如今她孤身去魔界轉了一圈，只怕體內的妖氣又氾濫發作，要出問題。
浮生殿裡，玄仙寬大的袖口落在她的臉側，師父的掌心在鏡妖嬈額頭，一陣清明。
宿陌塵垂眸，感知片刻，終於確定徒兒的妖氣尚且穩定，仙靈無恙。
「穆亦笙本性不壞，對你也算一片真心，若是不喜歡說清楚便是，沒必要耍小孩子脾氣。」
鏡妖嬈最後說那日自己與穆亦笙交談下一激動，妖氣翻湧，她怕傷到穆亦笙，所以才離開。
好在宿陌塵貌似信了，只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倒也沒追根溯源，讓她好好鞏固仙靈。
「師父，這又是要給帝君送信麼？」
鏡妖嬈乖乖坐到案邊鋪紙研墨，宿陌塵筆下的字極其古怪，這樣的字她曾經見過，笑談說是「天書」。
玄仙聞言點頭，筆下卻沒有停滯，因為鏡妖嬈不認得那些字，他自然也不避諱。
這樣的信確實是寫給上神界的，神界有其獨特的書信符，對送信的靈鶴要求也極高，輕易不能進入凌霄殿。
妖魔食言之事已經傳入了帝君的耳中，帝君竟是下旨，又要趕盡殺絕。
仙人的眼底有愁色，神本應愛世人，如今卻失了對六界的公平，怕是要招來毀天之災。
門外有人走近，朗清奉命上到俯身，點膝稟告。
「仙尊，師父說如今妖魔又鬧事，泯妖鏡還是放在青巒為宜，免得再生事端。」
劫天鏡之事讓傅音心有餘悸，長華本就人多，他又不可能時刻守在那放鏡子的殿中。
燙手山芋便扔給了宿陌塵，這次鏡妖嬈並沒去，宿陌塵問她要了靈囊，獨自一人將泯妖鏡帶了回來，放於殿中一角，又將靈囊換給了她。
「師父，巖姐姐還沒回來。」
更晚些的時候，鏡妖嬈的琴都練完了，師父的話又戳中了，這兩日打坐的時候心慌意亂的，靈力浮散，就連練琴時都覺得有些吃力，琴弦難撥。
宿陌塵略一微觀，便知道了巖敏在哪兒，與鏡妖嬈說道無恙，不是他的弟子，他又如何能約束旁人自由？
長華的山腳下，素色衣衫的女子走著，眼眶微紅，腳底都痛了。
因為天山有結界，她又沒有出界的腰佩，因此一整天都在各峰之間兜兜轉轉，走不出去，也不想回去。
到底是她主次不分，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介凡人，那清傲孤高的仙尊又怎會垂憐於她，盼著他追來，不過是癡人說夢而已。
她不禁有些不平，聽說鏡妖嬈六歲便拜師，為何她就在那漁村中荒廢了歲月，妖兒到了如今，竟然也在那人身旁過了十年！
十年的憐惜疼愛，巖敏只見宿陌塵今日對鏡妖嬈的憐寵，自然不知她曾經經歷了什麼。
「你若想代替鏡妖嬈待在那人身邊，其實倒也不難。」
「誰？！」
天華山腳下，茂林修竹抬眼不見天，青枝綠葉間，竟然有幽暗如淵的聲音迴盪起來，在這聖光庇佑的天山之上，平白激起了一陣涼意。
「能幫你的人……」
那聲音又響了起來，猶如陰魂不散，巖敏轉身三回，卻片影不見。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
聽起來似乎是女的，卻像是許久沒有說話的嗓子，言語之間帶著一種乾涸的撕裂感。
「你只需按照我說的去做，不出百日……鏡妖嬈必死。」
「啪！」
天上落下小小的一物，落地的聲音卻格外地沉，像有千斤之重。
那物什看著格外眼熟，巖敏彎腰去撿，東西便落在了她的掌心。
鏡妖嬈這夜又沒睡好，雲小白最近習慣了在雲族落腳，也不能在夢魘開始之初叫醒她了。
夢裡鏡妖嬈覺得自己坐了起來，伸手掏了掏懷中的靈囊，然後赤著腳便下到了地上，伸手推開了自己的屋門。
涼風吹了進來，卻沒能將她凍醒，冰冷的腳步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移動到繞殿迴廊裡。
她似乎走過了師父的屋門，又走過了祖師殿，來到一間房前，念了靈囊的封印決……
泯妖鏡到青巒的第一個晚上就不見了，卻又在一個時辰後，奇跡般地在浮生殿鏡妖嬈的房間裡找到了！
半夢不醒的人被傅音一把從榻上拖了起來，看見了掌教手裡的靈囊和剛從靈囊中放出來的泯妖鏡，她像被人潑了盆冷水似得，瞬間涼到了腳底！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歌九舞，只短短一句話便將鏡妖嬈送上了死路，著單薄裡衣的小人兒還沒來得及從榻上落到地上，已經見著了玄仙眼裡的冰冷刺骨！
「妖兒，出什麼事了？！」
晨間才從天華回來的巖敏終於調整好了心態，那聲音給她的東西還沒來得及用，卻在半道上遇見了長華弟子。
弟子說鏡妖嬈正要被三尊商議處罰，急匆匆地就飛沒了身影，也沒想到帶她一程。
「昨日為師問你，你為何會去到魔界，你確定，當真說了實話？！」
屋門大開著，失神坐在榻上的人雙眼空洞地望著聲音的源頭，宿陌塵的眼底極度平靜，平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徒兒說了假話，玄仙昨日便看了出來，只是心裡念著向來依賴他的徒兒恐怕也有難言之隱，也就再沒深究。
誰料這一縱容居然險些釀成大禍，被抓的歌九舞供認魔神與鏡妖嬈曾有約定，魔神為她驅除妖氣，鏡妖嬈為她拿回泯妖鏡。
如此巧合，她昨日的借口便是覺得自己的妖氣不穩，怕害了人，只是鏡妖嬈說的是被風凌夜抓去的，歌九舞卻說是她自己去的！
「師父，什麼叫……當真說了實話？」
鏡妖嬈心裡一驚，她沒聽見歌九舞說了什麼，只知道夢魘又成了真的，她真的將泯妖鏡帶回了屋裡，還被掌教發現了！
難道穆亦笙那日的話也被人知道了？可是歌九舞又怎麼會出現？！
師父的那句「當真說實話」又是什麼意思？泯妖鏡的事情，他們可還半個字都沒問她……
茫然失措間，她看見玄仙走了過來，長身而立於榻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你去魔界，當真是被風凌夜抓去的？沒有別的原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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