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戴納在笑，可是沈天晴卻聽到他的心在哭泣。
看著這樣的戴納，沈天晴也覺得心裡很難過。
哪怕隔了六年，她仍能想起他們相遇的那天。
那個把自己隱藏在風帽後的男人，那雙清澈而又憂鬱的眼眸。
現在的戴納，已經不再把自己隱藏，可是她卻仍能感覺到他的憂傷。
這份憂傷，不再是因為他的身世，而是因為她。
「我不想這樣的……」她從沒想過要傷害誰，也不希望自己帶給誰痛苦。
這世上，能帶來痛苦的人，只能那些你在乎的人。
或許，不去在乎別人也是一種好的生存方式。
垂下眼簾，沈天晴低聲道：「或許，我們本不該相遇。」
如果他們不相遇，戴納不會為她感覺到痛苦，也不會因為她傷心。
那種求之不得的痛苦，她最清楚。
「如果不相遇……」
聽到她的低語，戴納忽然就笑了起來。
「我有想過，如果我沒有遇到你，會是什麼樣子——或許，我現在仍然把自己藏在一頂風帽後，不敢讓人看到自己的臉。」
望著沈天晴，目光幽深，戴納的表情很是複雜。
「那時候，我以為所有人都不喜歡我，不願意看到我。就像我媽咪一樣，哪怕我是她的親生兒子，可是她仍然視我為惡魔。」
「哪怕我被人稱為『神之推手』，可是那些人仍然畏懼我，你知道嗎？除了，那些和我一起工作的人，連和我說話都不敢。」
「可是你不同，從見我的第一次，我在你的眼裡就沒有看到厭惡——格洛裡亞，你不知道那樣的目光對我來說，是怎樣的震撼。」
微笑著，他低聲道：「是因為你，我才釋放了自己，不再把自己藏在黑暗中。雖然，現在那些纏著我的人，看著我的眼神都充滿著貪慾，但至少，終於有人和我說話了……」
「想從我手裡拿錢也好，還是想從我身上撈到其他好處，都無所謂，聽著那些討好的話，至少不會覺得那麼寂寞……」
傾近身，他抓住沈天晴的手，低聲道：「怎麼能說不如不相遇呢？格洛裡亞，是你改變了我。雖然也痛過，也傷心過，甚至覺得人生太過痛苦，不如就那麼放棄——但，至少我的生命不再是一片黑暗……」
聽著戴納的表白，沈天晴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
湧出的淚水，如珍珠一般滴在戴納的手背上。
因為沈天晴的眼淚，戴納的眼圈也紅了。
伸出另一隻手，他接著她的眼淚，捧至嘴邊，輕輕吮了去。
看到他這個動作，沈天晴的眼淚流得更凶。
「對不起、對不起……」
沒有辦法還他的情，她這一世，都是虧欠著戴納。
「甜的……」
聽到戴納的話，沈天晴抬頭，錯愕而又茫然，但眼淚卻是停了。
看著她朦朧的淚眼，戴納笑了，「哄你的——你看，哄人也很容易啊！」
輕輕抱住沈天晴，他低聲道：「如果你能哄哄我，該有多好。格洛裡亞，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聽你說那些話的，可你為什麼就是不說？」
「戴納……」揪著戴納的肩膀，沈天晴哽咽著，卻沒有說話。
「不用說抱歉，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那並不怪你，一個人的感情是沒辦法控制的。你不愛我，就是不愛……」
雖然語氣蕭索，可是戴納卻仍然笑了，「都怪我，比威廉來晚了。不過，」
「只是這一世，如果人真的像你們華國人說的，是有來世的，那我會比他先找到你……」
最後緊緊擁了沈天晴一下，戴納放開手，輕輕地在她近額上吻了一下，站起身，慢慢走開。
看著他蹣跚的腳步，聽著他枴杖點在地上的「達達」聲，沈天晴摀住嘴，無聲地哭泣。
拐過拐角，戴納停下腳步，靠著身後的牆壁，用單手摀住了臉。
眼角熱熱的、濕濕的，但，那不是淚，只是雨。
這房子一定是漏的……
吸了下鼻子，戴納放開手，睜開眼，正好看到走過來的江楚天。
眼睛微微瞇起，看著江楚天，戴納卻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穿過他的身邊，背對著他慢慢走向電梯。
江楚天沒有回頭，聽著那「達達」的聲響漸遠，垂下了頭去。
聽到電梯門「釘」的一聲合上，江楚天抬起頭，大步走去。
一眼就看到正在哭泣的沈天晴，江楚天皺起眉。
走過去，示意想推沈天晴的護士走開。
蹲下身，他拉開她的手，皺眉道：「早知道你這樣哭，我就不讓戴納見你了。」
吸著鼻子，沈天晴啞著聲音道：「我、我……只是覺得太對不起戴納了。如果不是我，他的腿不會這樣。」
「我說過了，不是因為你！」有些煩燥地握緊沈天晴的手，
江楚天沉聲道：「打傷他的人是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沉默片刻，他接著道：「小睛，五年前的事，不管到任何時候，都是我一生最大的錯誤。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戴納，我都是罪人……」
「不要再說了。」制止江楚天繼續說下去，沈天晴苦笑了下，「你已經說了很多次，道了很多次歉，也說過會盡力彌補——楚天，不要再說這些，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創造未來嗎？」
江楚天點頭，緊緊地握著沈天晴的手，眼圈雖然紅紅的，卻仍笑了起來。
「不要再想過去，我們只要活得更好就夠了——戴納說過，讓我來世等他找到我，來世，我會還他的情……」
沒有說話，江楚天推著沈天晴坐的輪椅，走了幾步，才沉聲道：「哪怕是來世，我也不會讓他——小晴，來世我還會先找到你！不只是來世，還有來來世——我總會先找到你……」
沒有回頭，沈天晴眨著眼，雖然沒想哭，但眼淚還是無聲地滑落。
「一生，我還不清虧欠你的，還要三生，十輩子，到無盡的永遠……」
俯下身，在沈天晴的面頰上輕輕一吻，江楚天低聲道：「你知道的，我總會先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