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戴納的話，沈天晴當場呆住。（。?#
什麼叫之前就殺過人？難道戴納現在哭不是因為他被嚇到了？
「戴納……」除了這樣叫他的名字，沈天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盯著她的眼，戴納的嘴角撇了下，眼神很是古怪，「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很討厭，是個怪物，想要逃掉？！還來得及啊！」
手輕輕顫了下，但沈天晴到底還是沒有推開戴納，而是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
「總是有原因的吧？戴納，我不相信你是天生的殺人狂，我所認識的那個戴納不是那樣的。」
「或許，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真的認識我。」
戴納看著沈天晴，突然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你要聽嗎？聽了之後不會逃掉？不會把我當成怪物？」
沉默著，沈天晴沒有回答，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她和戴納就是一國的，在這個危險的地方，他們只能相互依靠，如果她這個時候丟下戴納，只是死路一條。
而且，她是真的相信戴納，雖然看到他瘋狂的一面，但她總覺得戴納不是那樣的，有著那樣清澈如海般藍眸的，怎麼可能是個惡魔？
「我媽咪沒有結婚……」看著沈天晴的眼睛，戴納低聲開口：「她和那個我名義上的父親，只是同居。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她不離開她。他們甚至連夫妻都不是，可是她卻那樣跟著他……」
「大概在我還沒有出生時，他就已經是那個樣子了吧？喝酒、賭博，喝醉了、賭輸了，就動手打女人、孩子。那個時候，我很害怕，媽咪總是把我推進小小的衣櫥裡，我聽著外面她挨打時的慘叫聲，一直在哭，卻不敢哭出聲來……」
「那個時候，陪著我的只有一本小學生的數學書，哪怕沒有燈光，我也知道那上面寫的是什麼，甚至我可以在黑暗中每一段關於數字的內容都背上一遍——那個時候，我覺得那些數字是我的護身符，讓我沒有那麼害怕外面可怕的聲音。」
戴納低聲說著，雖然一直緊抓著沈天晴的手，可是目光卻已經偏離了沈天晴，陰沉的，冷寂的，若有所思的，彷彿已經隨著自己的敘述沉溺在過去的黑暗世界中。
「十二歲的時候，我已經是鎮上出名的數學神童，但也僅只是那樣，雖然老師誇我聰明，但在學校的孩子眼裡，我就是個沒用的怪胎，除了數學好之外，一無用處，甚至還整天穿著骯髒的破衣服，身上帶著難聞的味道。沒有人願意和我好，他們疏遠我、嘲笑我，詛咒我永遠都只能窩在豬圈裡生活——他們說對了，如果我一直那樣下去，這輩子就只能活在那個豬圈一樣的爛屋子裡。」
聲音很突兀地拔高，戴納抓著沈天晴的手更加用力，聲音也變得尖厲，「那天晚上，我回家時，他又在打我媽咪，我尖叫著推他，讓他用手，但他卻像平時一樣打我，甚至扯我的衣服，摸我……」
手被抓疼了，可是沈天晴邽沒有叫痛，她只是緊緊地盯著戴納，看著他可怕的臉色，很怕他就這樣陷進從前的惡夢再也醒不過來。
「戴納……」她小聲地叫著，輕輕地去摸戴納，戴納卻好像受驚了一樣，驀地縮手。
抬起頭，戴納看著他，小聲的，好像生怕驚醒誰似地道：「我殺了他！我用刀子，一刀又一刀地捅他。他尖叫，狠狠地打我，我卻沒有停手，就那麼一直、一直捅他，直到他再也不會動……「
身體顫抖著，戴納的情緒很不正常，甚至，還衝著沈天晴笑了下，「我被送進了了精神病院，他們說我瘋了——我想，我是瘋了！所以我才會殺了他——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真的想要殺了他……「
沉默著，他的身體不再顫抖，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是啊，我就是那麼可怕，連我媽咪都丟下我跑掉了，她很怕我呢！說我是個一個瘋子，無藥可救的瘋子。」
鬆開了手，看著沈天晴，他的笑容透出幾分古怪，「你也可以逃掉，我不在意！」
怎麼會不在意？！
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生命就停滯在他母親離開他的那一天，哪怕個子在瘋長，外表越來越成熟，甚至已經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可是他的情感，卻始終都停留在那一天。一如，當年那個無助的孩子。
沈天晴的心很酸，同情還是憐惜，更或者是覺得同病相憐。
他們都是不快樂的孩子，童年的傷害，就這樣一路伴隨他們，痛苦，但到最後卻成為他們的一部分。
就像江楚天說的一樣，這個世界上比她更悲慘的人，有很多。相比之下，她的遭遇可能微不足道。
深吸了一口氣，沈天晴主動握住了戴納的雙手，蹲下身，她幾乎是仰視著戴納，「戴納，我是你的朋友！我不會離開你——就算是逃，也是我們一起逃掉——不是嗎？」
故意把「逃」這個字偷換了個概念，沈天晴微微笑著，搖著戴納的手，「說好了，誰都不許丟下對方哦——嗯，現在，如果你不想洗澡，我可要搶先了……」
甩開戴納的手，沈天晴一個閃身，就溜進了浴室，關門的時候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十足的得意。
戴納看看被關上的門，低下頭看著剛才被沈天晴握過的雙手。
她的溫度，彷彿還殘留在他的手上。
那種感覺，真的……
捂著臉，他低下
頭，發出悶悶的笑聲。
原來，他真的還能有朋友，這個世界並沒有真的拋棄他。
這個晚上，戴納和沈天晴睡在一張床上。
就只是字面上的單純的意思，他們睡在同一張床上，卻如同兩個單純的孩子，除了偶爾呢喃，講述著彼此曾經的往事。
說好了的，不說不開心的事，只說那些讓他們曾經笑過的事，哪怕只是短暫的細微的歡樂。
很奇妙的，明明是覺得已經腐朽到千瘡百孔的人生，原來也曾經有過那麼多歡笑。
「戴納，我們會活下去——會一直、一直那樣快樂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