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老式卡車,老化的綠皮漆幾近報廢車的尊榮,江城哀歎,就是這樣一輛車撞的我嗎?可是明明記得失去意識的一瞬間依稀看見是一輛火紅的卡宴。
「小乙,你那麼拚命幹什麼,我們設了卡,你還怕他衝過去怎地,你撲上去是不要命了?」
一張粗獷的臉映入江城眼中。一身短裝,看上去就像電視中的游擊隊,對,就是游擊隊。
江城用手撐地準備起身,胸口疼痛欲裂,估計最少斷了幾根肋骨。一群人說笑著圍過來,身上同樣是游擊隊裝扮,為首的一個大漢蓄著鬍鬚,一頭精幹的短髮,臉上滿是疤痕,邊走邊朝江城吼道:「小乙,瑪德你腦子進水了咋地,就你那身板,還跟鐵皮較勁?」
呃,一口山東腔聽的江城雲裡霧裡,準備說句話,卻扯動了胸口,疼的齜牙咧嘴,沒能說出話來,還好大漢馬上安排道:「沙膽源,扶上小乙,回山。」
江城忍著疼痛杵著沙膽源站起身來,腿激烈的疼痛告訴他右腿也斷了,粗麻的褲子上滿是鮮血,這時江城也看清楚了自己身上的同樣也是一身游擊隊打扮,同時,與自己本尊八成相似但是更加健美的身體明顯不科學,意識到這一點的江城再度華麗麗的暈了過去。
葉問,近代武術大家,在同名電影上映前大家可能更多只知道他是李小龍的師傅,而正是對電影的記憶猶新,讓江城在兩天後終於確定,自己現在身處《葉問》電影世界中,那大漢和沙膽源不正是曾經熟悉的幾個明星的樣貌。
扶桑開戰了,死了很多人,曾經嚮往的富庶南方如今也是一片狼藉,挑戰葉問失敗、開武館準備大展宏圖失敗的金山找最終淪落為搶匪,糾集了一群龍蛇混雜人員盤踞郊外,搶劫為生。
江城附身的小乙沒有名字,「小乙」這個稱呼意味著江城孑然一身,沒有姓,說明地位低下,甚至沒有父母,勉強調起的記憶說明了他孤兒的身份,這個在電影裡壓根沒露面的角色真的存在嗎?
江城醒來的兩天只能躺在床上,不由的有點怨恨無形中安排這一切的手,床是那種大通鋪,五個人一屋,每天最害怕的就是大小解,一個人掙扎著撐起身子,忍著疼痛的滋味很不好受,有時候江城也想每天不多的飯菜可能是好事。
金山找最近越來越暴躁了,民不聊生,導致匪不聊生,當想搶都沒對象的時候,任何「山寨」都難以維持,當初的雄心壯志都被葉問擊打得體無完膚。對於這個人,江城談不上好惡,第一部裡出場所體現的是沒有輕重、不講道義,甚至最後到日本人那裡出賣了葉問,第二部裡洗白了,只能說這是一個真實的人,真實到為了生活沒有下限,自私,本就是人類的本性。
他們南下佛山就是為了功利而來,他為了在佛山打響名堂,對所謂「切磋」的武師狠下重手,根本就沒有點到即止的尚武精神,對葉問也是,要不是葉問武功在實力上比他高強,恐怕他早把葉問p開兩半了,與葉問一戰中,葉問已經處處相讓,手下留情,可惜金山找不知進退,一次又一次地再次殺上,後來還不顧廉恥使用武器和赤手空拳的葉問對戰,結果還是被葉問的雞毛撣子所折服。
金山找的功夫在整部電影裡不算低,至少佛山「武林」中除開葉問,無人能敵,就是這樣一個人,你開武館發你的財去,偏偏還被麵館老闆撩撥了去挑戰葉問,何其不幸,典型的nozuonodie,失了顏面不說,還以惡劣的態度和囂張的個性,以及沒有分寸的狠手,徹底將自己推到了佛山「武林」的對立面,開武館賺錢之路,斷絕。真是空有武力人品渣,不知進退無節*。如果說金山找的形象是反映了一種人,那就是生存於那個年代富悲劇色彩的貧苦大眾。
江城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不斷回想電影劇情,試圖形成一個清晰的脈絡,也不斷思考穿越的緣由。
首先,要棄暗投明,以金山找為首的犯罪團伙畢竟屬於邪惡陣營,結局悲催,不符合自己一向的做人原則,不能在此沉淪。
其次,見識真正的武術,或者說國術,適應了穿越現實的江城突然極度渴望起來,以金山找為首的山賊眾都多少會點把式,尤其是金山找核心團隊幾人,比起自己來戰力爆表。江城強烈懷疑前小乙為何能以孱弱之身不懂武功混在賊群。
最終也沒讓江城繼續思考,因為山寨也沒有餘糧,不養閒人,江城就這樣杵著拐被趕出了「山寨」,對,就是趕出來了。當然,這樣的小事根本不用金山找出面,小嘍嘍以非常厭惡的眼神扔給江城一塊錢,就達成了事實。
一九三七年的佛山,滿目瘡痍,再不見了昔日濃厚的商業氛圍,十室九空,除了滿眼的狼藉,偶爾能看到的只有結隊的扶桑兵,武館街全部封鎖,再無人煙,當杵著拐轉身離開的時候,江城茫然了。
直接去找葉問拜師?葉問不收徒不說,其目前境遇也不好,也在餓肚子,也在討生活。
思考再三,江城問到了棉花廠的地址。
「小兄弟,我們已經不招人了。」周清源穿的很乾淨,一身西服有點泛白,曾經的體面如今也只剩下和藹的笑容。
餓了一天的江城回頭看了看身後依然不斷變長的隊伍,這些人同樣的面黃肌瘦,同樣希望得到「面試」的機會。
轉身欲走的時候,傳出一個聲音,「小乙,是你嗎?老天保佑,你還活著。」那是一個端著簸箕的中年婦人,小乙,如今的江城對這個人沒有絲毫印象。笑了笑,不知說什麼。
「周先生,如果可以,求求你手下小乙吧,這孩子打小沒了爹娘,街坊們接濟他,他還強得很,吃誰家的飯,一定要幫著把一家子的活全部給幹完來回報,天可憐見,還以為這孩子沒了。」中年婦人眼淚從醞釀到灑下只是一瞬間,這讓江城不知所措。
「張嫂,你也看見這麼多人,都是可憐人啊,我……」周清源雖然感動,但是仍堅持原則。
看見張嫂暗裡遞過來的眼神,不知為何,江城一下子就明白了,馬上接口跟周清源說道:「周先生,你看這樣成不,我不要工錢,只要管飯就行。」
周清源回頭看看張嫂,在轉眼看向排隊的人群,看到排隊人群迴避的眼神後,終於開口:「嗯?那行吧,你這腿?」
「沒事,快好了,不耽誤我做事。」江城堅定地表示。
周清源示意張嫂帶江城進去,而繼續排隊的人們沒有說什麼,剛才躲閃的眼神已經告訴周清源他們不能不要工錢,還有家人要生活。
這是江城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畢竟整個電影中葉問唯一教拳的地方只有這裡。江城在廠裡混熟後找過周清源,說曾經與盜匪有過接觸,盜匪團伙盯上了棉花廠,周清源只是無奈歎息,吩咐出貨進貨的人留心。不是警察有用無用,佛山還有警察嗎?亂世商人是無奈的,秩序崩壞,安全無靠,不是說沒想過葉問,個人的力量能改變整個環境嗎?江城也無奈,似乎金山找的綁架勒索無可避免。
一個月後江城的傷徹底好了,有限的食物不允許他鍛煉身體的計劃,能保證的只有每天廠裡的活計按時完成。晚上就在廠裡的貨倉裡睡覺,對於已經重新「熟悉」的張嫂一再邀約去家裡只能婉言謝絕。
聽廠裡的工友說起葉問以一打十完虐扶桑人,江城感到遺憾,錯過了見證蕩氣迴腸的機會,自己現在仍然只是戰五渣,別說打,就是進入格鬥場地的機會都沒有。
「誰是老闆?出來。」扒開擋路的工人,金山找囂張地說道。
金山找帶領一群小弟駕駛著棉花車的送貨卡車到來,這一趟,為財而來。
看著剛站出來的周清源吃了金山找一腳,江城只能站起身來,與工友圍了上去。
「我搶了你的貨,現在賣回給你,有意見嗎?」山賊生涯讓金山找越發囂張和暴虐。聽得周清源「我沒錢」剛說出口,又下狠手。
少東周光耀看乃父被打,擺出詠春的架勢跳了出來,這對於金山找來說就是純碎的打臉,至少金山找是這麼認為的,他的武館發財之夢就破碎在詠春和雞毛撣子之下,瞬間喪失理智。
「詠春啊?」恍惚又回到了葉家大宅,可惜面前不再是葉問。
周清源甚至有錯覺和怨恨,「為什麼好友葉問就不肯收自己的兒子為徒呢?」
毫無還手之力!這就是差距。江城不願再等,挺身走到周光耀面前:「他只是個孩子。」這話是對金山找說的。
沒有看清動作,臉上火辣辣的疼,這種感覺一直傳遞到大腦,江城已經「飛」到周光耀倒地的地方。
「吃裡扒外的東西!你想攔我?」金山找的怒氣值似乎已蓄滿。又是一腳印在了江城小腹上,江城汗如雨下,只剩下疼。
江城給了周光耀一個眼神,周光耀會意,見金山找不再關注自己,從旁門溜了出去。
「貨沒賣出去,我沒錢。」周清源無奈。
金山找環視了一圈,除了貨物,真沒有值錢的東西,工人們面黃肌瘦。
「我跟你說,我這個人很講道理,你現在沒錢,行!我給你時間籌錢。貨,我先留著。」金山找率眾而出。
周清源弓著腰走過來,伸手拉起了江城,拍了拍江城肩膀,這一刻,也不知道說什麼。轉身示意大家繼續工作。
周光耀和葉問終於趕到。
「這就是宗師,好氣度!」終於見到了葉問,同樣的面黃肌瘦,同樣的憔悴,但是由內而外的氣度又是如此淡然,對,就是淡然。
這一刻看著老友滿面傷痕,與工人一同勞動,腰仍弓著,葉問除了憤怒,還有些莫名的自責。千言萬語最終只說了一句「我有什麼可以幫忙?」
「以前我覺得你練功夫,不切實際,現在才知道這麼有用。早知道,跟你學一招半式回來,起碼可以擋幾招。」周清源失落道。
周光耀和眾工友一起請求葉問傳授功夫,江城沒有說話,但是內心激動萬分。
最後管用的還是周清源的一句話「我是個生意人,除了做生意,我什麼都不會。我保護不了他們。但你可以。以前天下太平,你不肯教,現在世道不好,你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我教功夫很貴的。」葉問內心已作出選擇。
「一拳一掌,一馬一步,步要穩;打擊有三停,一停於肩窩,二停於肘拐,三停於掌根指尖,持之以恆,便可水到渠成,氣隨意發。腰胯動,橋不動,橋動腰胯不動。」葉問教得很用心,不停的糾正大家的姿勢,甚至練法和打法的區別,但是江城走神了。
「葉問向你傳授『詠春』,是否學習?」
「是!」江城只感覺一陣頭疼,如針扎一般,許多知識蜂擁而至,拍手直衝、枕手直衝、膀手抱拍掌、日字拳砍頸掌……事實上葉問並沒有傳授這些,或者說還沒有說到這些,可是系統就這樣打包全部傳送了過來。
再次看向葉問,感覺全部不同了,葉問做一個動作,江城身體自然而然作出同樣的動作,分毫不差!所以當葉問再回頭看到江城的時候,停下了動作,順著他的眼光,眾工友全部回頭看向了江城。
「你以前學過拳?」葉問走過來。
「葉師傅,沒學過,就剛剛看你做動作,就一直跟
著。」江城知道無法解釋清楚。
葉問點點頭,突然一記直拳向江城打去,江城看沙包一般的拳頭停留在額頭前一公分不到的時候仍沒有作出任何動作。
拳頭變成了巴掌,輕輕拍了拍江城的肩頭,示意大家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