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送我到酒店樓下,陸銘也跟著下車,對於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我盡量不去想,就當一個好心人對我的正常關心,陸銘也是個知分寸的人,或者說,他有眼光有家底,不至於飢不擇食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陸銘突然伸手遞給我一張房卡:「拿去吧。」
我低頭一看是我住的那家酒店的,我嚇得往後退了兩步,一個正常男人遞房卡過來,我還能想到什麼別的?
看我的樣子,陸銘好像歎了口氣:「我在這家酒店包了一個長期房間,一直沒住過。」
「可是……」
「別浪費。」
我腦子裡閃過很多種想法,以為陸銘會說各種其他理由,他卻叫我別浪費。
真是戳中了我的死穴。那在我之前,不就一直浪費著麼。
把房卡接過來,真誠的道了聲謝,我用指腹摩擦房卡光滑的表面,猜測是否我的窘迫被陸銘看穿。
「別讓自己壓力太大,神經緊繃,四樓是健身房,去運動運動。」
細想一下,剛才對接送陸雙這事太急切的求一個結果,也真是我神經緊繃造成的,這段時間來壓力太大,對汪旭的失望和對苗苗的愧疚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
再加上我還有婚要離,要拿回跟我有關的一切,我怎麼能輸在起跑線上,就因為腦海裡不停的在這樣想,所以我表現出來的樣子。
該是和瘋婆子有一拼的吧。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誠心道歉,不僅是今天,還有之前我的魯莽和我醉酒的犯錯。
都挺對不住陸銘的。
他應該打一開始就是給王南和苗苗面子,才跟我接觸,讓我在他公司上班,或許第一次見面在車上,我感覺陸銘討厭我不是我胡思亂想。
「舉手之勞,早點休息。」
陸銘走後,我去酒店換了房間,把這段時間來買的衣服都整理打包,自己搬到陸銘留的房間去,比我之前那個條件還要好點,心情跟著舒暢了一點。
我洗過澡後去看手機,又見到兩個未接來電,都是汪旭打過來的,我此時心裡對他滿滿的厭惡都快蔓延出來,他在破壞我家庭時,還詆毀我的朋友。
在接起電話來破口大罵之前,我想到苗苗的囑咐,不能輕舉妄動,還不是時候,那現在的我,還不能讓汪旭知道我的發現。
我得裝,裝出一副還不知情的樣子。
面前是落地鏡子,我看著裡面憔悴的自己,怪不得惜字如金的陸銘都勸我要放鬆心情。
深呼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喂,老婆,你在哪,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在爸媽那,我現在就去接你。」
我一聽他的聲音就渾身難受,鏡子裡的我眼眶起了紅意,我吸了吸鼻子,裝出還好的聲音。
「我公司出差,在外地。」
汪旭不疑有他,聲音還很高興:「是嗎,那就好,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去接你,你坐的什麼,汽車還是地鐵?」
「不用了,年底了挺忙的,我在這邊帶了點土特產,給媽也買了點東西。()」偽裝,我現在強打著精神偽裝,不能在這個時候露出破綻,不然全盤皆輸的人,是我。
「那好啊,那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媳婦是最好的媳婦,那我什麼時候去接你啊。」
汪旭好像更高興了些,呵呵,樂吧樂吧。
「不了,你別來,我想單獨跟媽見一面。」
「為什麼啊?」汪旭好像心情驟降,聲音一下子變得不樂意起來。
「我跟媽單獨談談,之前她對我態度不好,可能因為你在場,或許你不在場,我跟媽聊聊,什麼事都解決了不是,先這樣試試看吧,萬一成功了呢。」
「可是……」汪旭像有顧慮,我連忙打斷。
「就這樣定了吧,讓我試試看,不行我們再一起想辦法,好嗎。」
我的「情真意切」終於讓汪旭的態度軟了下來,可我的偽裝哪有汪旭十分之一堅固。
等他同意後掛了電話,在兩天後,會有我和婆婆的第一次交鋒。
第二天一大早迷糊中接到陸銘的電話,明明已經是週六,應該不是接陸雙的事,稍稍犯困的我沒馬上接,電話鍥而不捨的打進來。
本還有些怒氣,在聽到陸雙的聲音時立馬消散,她在電話那頭用清甜的聲音喊我莊姨,我為自己剛才的生氣懊惱。
「雙雙,早上好啊,怎麼了,跟爸爸在一起嗎。」
「嗯。」
「吃早飯了嗎,記得要吃早飯,不要餓壞肚子,也不能多吃油炸食品,你爸爸不懂,你要記得,知道嗎。」
「嗯。」
「晚上別睡太晚,十點之前必須睡覺,記得刷牙別偷懶。」
「嗯。」
陸雙用陸銘的電話打過來,反倒成了我在說她在聽了,等我停下來,陸雙也不說話,場面變得有點尷尬。
「雙雙?」
「嗯。」
「你爸爸呢,爸爸在嗎?」
「在。」
「在哪?」
「在我旁邊。」
「在你旁邊幹什麼?」
「在我旁邊看我打電話。」
「……」
頭痛,我輕聲說:「那雙雙叫你爸爸接電話好嗎。」
「好……」沒過幾秒,換成陸銘的聲音:「喂?沒起床?」
「嗯。」我被問得像做了虧心事一樣,聲音都弱了點:「今天不是不用接陸雙么,閒著沒事就……」
「那等半個小時後見。」陸銘突然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哎哎?等下見?」我怕自己聽錯。
「小雙說要去動物園,一起吧。」
我已經很多年沒去過動物園了,連動物園長什麼樣子也不太記得,可突然說到去動物園,還有陸銘這號人物,我想起他挑我毛病時候的樣子,有點害怕去了。
「小雙說想見你,就當加班,你準備準備,到了給你打電話。」
陸銘說完就掛了,我餵了兩聲都沒反應,小聲嘀咕,都不早還有加班情況。
這樣只能從床上爬起來,檔次高點連床都要舒服些,晚上睡覺還算安慰,我洗了個澡再換了身輕便的衣服。
我打算先下樓再打電話,哪知道剛到樓下就看到陸銘牽著陸雙站在車前等我。
小跑過去,陸雙鬆開陸銘的手上來牽我。
「過來很久了?我剛洗了個澡,耽誤了點時間,不好意思啊。」
「剛到,上車吧。」我不好意思的去後排坐,陸雙也跟著我上了車廂裡,再遞給我一個白色紙袋。
「雙雙,你給我的什麼東西。」我打開一看,是一個三明治。
「爸爸買的。」陸雙提醒。
我看著前面的陸銘,尷尬的道了聲謝,陸銘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
先把三明治放回袋子裡,幫陸雙繫好安全帶,看她妥善之後才發現她的頭髮扎得……奇形怪狀的,怎麼看怎麼不對。
我心生疑惑,問起陸雙:「雙雙,你頭髮是誰扎的?」
「爸爸扎的。」
我輕咳兩聲,又不經意透過後視鏡與陸銘的眼睛對上,他皺著眉頭問:「不好看?」
只好尷尬的解釋:「好看,挺好看的,我剛才就是嗆了一下。」
蹩腳的解釋過後,不知道陸銘信不信,我抱著三明治小心翼翼的啃,怕落碎屑在陸銘的車上,但眼神時不時的就往陸雙頭上瞟。
陸銘家裡是肯定有傭人的,平時陸雙的頭髮都是整整齊齊有模有樣,今天這個看上去,往好了說,也只能是很有藝術感。
嗯,很有藝術感。
吃完之後用濕紙巾擦了擦手,還沒到動物園,我一個沒忍住,對陸雙比出「噓」的手勢,陸雙乖巧的沒說話,我輕輕的幫陸雙把橡皮筋一個個摘了。
陸雙頭髮齊肩長,發量還算不錯,我沒帶梳子,只能弓著手指把指甲彎好後在陸雙頭上撩,對小孩子扎頭髮這事我可能比陸銘好不了多少。
他至少還有過經驗,我這還是第一次,但畢竟女人天性,三兩下我給陸雙紮好了包子頭,讓陸雙偏過身來對著我,粗看我這成果還算不錯,至少比陸銘的藝術感要好很多。
下車之後陸銘看過幾眼陸雙的頭髮,但也沒刻意發表意見,不知道是沒意見還是沒發現,在接觸久之後,我覺得陸銘偶爾精明偶爾呆笨。
當然我只敢在心裡覺得。
動物園之行讓我放鬆不少,果然在抑鬱的時候看看大自然看看動物是有好處的,不知道是我在陪陸雙還是為了自己過來。
但一天這麼下來,像卸載了肩上的重擔。
晚上吃過飯後回一個人的酒店房間,落差的對比讓我的心有些難受,我坐到電腦面前繼續翻看苗苗幫我整理的郵件。
裡面有我需要的東西和她的批注。
她說仗要打的漂亮,開場就得一帆風順下去。
說的一點沒錯,勝者無論為不為王,我都直想討回自己應得的公平。
在幻想與汪旭有舊情被破滅之後,我更願去瞭解,要到哪種程度,他才真的知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