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但他絕對想不到這居然會是答案,因為這絕對是飲鴆止渴,連溫恕這樣的知識分子都抱有如此想法,可見大漢帝國從上到下幾乎可以肯定都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不然皇甫嵩能殺了那麼多俘虜?
劉瀾必須要阻止溫恕犯錯,可就在他斟酌著該如何張口時卻聽到溫恕侃侃而談,道:「如果我能放了後棕髮,那麼我就可以放過殺害刺史郭勳及太守劉衛的兇手,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又何必機關算盡去對付他二人?」
溫恕說的已經很明白了,他必須要學臧晏殺一儆百,警示後來者,不然就會給造反者一個錯覺,只要在打不過的時候投降就可以,因為漢王朝是不會殺了他們的,你沒看後棕髮那樣的大頭目都活得好好的?
劉瀾眼中閃過了一抹震驚之色,因為他已經猜到了溫恕說這句話的意思,對於執政者,殺一儆百無可厚非,所以他無可指摘,但他還是問了句:「難道溫太守這般做就不怕蛾賊嘩變麼?」不用溫恕回答其實這話說出之後劉瀾就後悔了,這不是白問嗎,溫恕敢做就肯定消除了後顧之憂,而事實也證明了他的猜測,因為溫恕笑呵呵的說:「實不相瞞,蛾賊所有頭目皆以被軟禁,剩下的普通士兵在沒有頭領的帶領下就是一盤散沙,根本掀不起大浪來。」
這樣的回答徹底證實了溫恕是要全屠蛾賊,如果是懲戒這些頭目,劉瀾也就認了。可是那些蛾賊中很多都是老幼甚至是被裹挾進去的無辜百姓,所以他開始了苦口婆心地勸說溫恕。要知道人的性格並不是單純統一的,實際上一個人的性格是極其複雜的。卑鄙與偉大、惡毒與善良、仇恨與熱愛可以互不排斥的並存在同一顆心裡,不能因為他們造反就說他們是壞的,要看到他們是為什麼造反,而又是什麼迫使他們去造反,據我所知,這都是因為豪族的不斷擴張造成了大量的流民所致,他們都是些無路可走的百姓啊,他們已經那麼可憐了,為何溫太守還不肯給他們一條活路。
「我說了,因為要殺一儆百。因為要警示後來人,所以必須要斬草除根,必須要將這些不服王化者全部剷除,這可全都是為了大漢朝未來的安定啊。」
劉瀾大笑:「讓那些豪族,那些大家還有你們這些人安定的享福?原本我以為,生命,是每一個人所重視的;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在你們這些高貴的人眼中,生命等同於螻蟻。」
「我不想再和你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不將他們全部處斬。你說我該如何以儆傚尤?如果不把他們全部處斬而是全部放掉,他們之中一些心懷叵測者就會覺得造反也不會死,這樣一來,就會有更多的人起來造反。」
「錯了。大錯特錯了。」劉瀾目光直逼溫恕,道:「溫太守既然是儒家,就應該明白寬厚比嚴苛更管用。饒恕比殺人更有效,因為無論你殺多少人。他們記住的並不是你口中的害怕,反而因此而不會忘記你的殘忍。從此,造反者不會再來投降,因為他們知道不管是投降與否,他們都要死,這只會讓他們更加的頑強反抗,要知道方今天下可不是只有我幽州一州有蛾賊,天下各郡,若都是毫不惜命的蛾賊與我漢軍兒郎死戰,到時,因郡守這一念之差,又會害死多少人,又會讓多少家庭失去了他們的骨肉親朋?溫太守,三思啊。」
鮮於銀的眼前一亮,他被劉瀾說服了。
簡雍則低頭喝酒,兩方他都不敢多嘴,可這樣低頭喝酒還真他娘的難受。
溫恕握著酒樽的手掌輕微顫抖,好像內心掙扎急劇掙扎,半晌才不得不苦笑著說:「你的話好像是對的,讓老夫生平再一次產生了一絲困惑,但有些事情,已經由不得我了,雖然你的話讓我心生憐憫,可我也只能答應你暫時饒了他們,因為我現在也不能決定他們的生死,因為北中郎將盧植已經派遣了一位將軍前來統籌,待處理完幽州蛾賊之後便會組織幽州兵丁前往冀州青州助拳,原本我是想把你推薦給他的,看來這件事有些難辦了。」
「盧植派人前來?那樣一來豈不是好事,怎麼就難辦了?」劉瀾心中充滿了疑惑,在他的印象中,盧植這樣的大儒應該是體恤百姓的才對,決然不會全部斬殺了這些蛾賊吧。
「呵呵,德然啊有些事你想的太過簡單了,我問你,這次幽州刺史郭勳及太守劉衛身亡,朝廷能不知道?能不明正典刑?」
「別說知道,只怕是朝野都震動了,這可是黃巾以來死的最大的官啊。「劉瀾微微額首道。
溫恕苦笑,道:「既然朝廷那邊已經動怒了,對蛾賊那就只有一個字殺,你要知道,我不過才是個小小的太守,在那些位列天子階的大人物眼中不過就是個小人物,看似風光,那也就是在涿郡一郡,離開了涿郡,什麼都不是,我今日若是違背了天子的意思,你以為我還有可能繼續坐在涿郡郡守這個位置上?今次蛾賊是犯了眾怒,殺了一個刺史一個郡守,朝廷要有個交代,如果我不做,其他幾位郡守也會做,甚至那位新來的將軍也能做,所以這件事,我能做到的,就是壓下來,幫你,也是幫那些可憐的百姓,可最後的結果如何,我不知道。」
溫恕顯得筋疲力盡,很多事根本就是身不由己,最開始他自然是有著學臧晏的想法,也不怕劉瀾來找麻煩,所以殺伐果斷,要把蛾賊連根斬除,可後來被劉瀾說動了,他又成了心有餘力不足,這官當的,連他自己都窩囊,可他能一怒之下就放了蛾賊嗎?不能,如今中涓當道,有他在還能保涿郡一方平安,如果他一時頭腦發熱,整個涿郡很可能就要陷入到水深火熱之中了。
此刻的溫恕心中生出了攜泰山超北海的無奈,苦笑著說:「賢侄啊,能幫你的我盡量幫,可能幫到哪裡,我不敢保證,我就說一句話,老夫還做不到一手遮天!」
說出這句話,內心之中是多麼的無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