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北岸從上游包抄而來的副帥白黍子直愣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寨,眼前只有「漢」字大纛旗迎風飄揚,燥坑還冒著熱氣大營還有著人氣這樣的場景能不讓他心中驚疑?難道走漏了風聲?不然漢軍為何早不退晚不退偏偏大舉進攻之前退?
「大帥,您怎麼看,不會是有弟兄們偷著向漢軍……」
「不會。」
程遠志很肯定的說,只是眼神卻有些飄忽,他不是沒往這方面想過可剛才清點人數卻並沒有少人,也沒有發現什麼形跡可疑之人離開或是混進來這就打消了他的猜忌,所以他敢肯定劉瀾確實是撤走了,而不是提前知曉了消息或是有什麼詭計。
程遠志說道:「看來昨日一戰我們打的有些狠了,早知道會嚇跑他們就該示敵以弱的。」
「渠帥的意思是?」白黍子琢磨著渠帥話裡話外的意思一霎那便像是被醍醐灌頂徹底明白了,笑著說:「渠帥所言不假,劉瀾漢軍本就兵力不足,昨日一戰更是在有力的地形下損失了數千人馬能不被嚇破膽?就算他沒有被嚇破膽可面對咱們數萬精兵他的手下也會逃之夭夭四散鼠竄了。」
程志遠深眸凝注地望了眼北方,自言自語的說道:「是啊,我若是劉瀾,面對這樣的敵人只有害怕跑得不夠快,哪裡還會在這裡多待?」
「渠帥說的不錯,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要追嗎?」
「追,當然要追了,你現在就去集結人馬,攆在他們屁股後頭,我看他們還能跑到哪。」
「諾。」白黍子躬身告退打算去集結人馬不想信使卻又出現在他面前,長身作揖道:「程渠帥這是要追擊漢軍了麼?」
「正是,漢軍撤退的路線是向故安方向,如果是這樣我們正好利用一下,攆在他們後面在他們進城之際發動猛攻一舉拿下故安,一舉多得,如何?」程遠志臉上說不出的自得,原本漢軍後退的肝火因為想到此計而變成了喜悅,眉開眼笑是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得意勁就像是已經打下了故安城一樣。
「渠帥之計甚好,只是某心中仍有幾分顧慮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你說說看。」程遠志心情大好,他知道他所謂的顧慮不過是在質疑自己的權威,但真正願意聽他的廢話不過是因為他代表著那位新大帥。
「首先他們既然要退為何不退個乾淨從古燕長城退下來不直接回故安甚至是涿縣?既然漢軍要防禦為何不是在古燕長城阻敵而是退守到了易水?要知道在古燕長城防守可要比渾濁的易水強了百倍,我想這位漢軍劉兵曹應該不會犯這樣前後矛盾的錯誤吧?」
「矛盾嗎?我怎麼覺得一點都不矛盾?」程遠志大笑著說:「你說的這些看似是兩點其實就是一點,要知道如果劉瀾在古燕長城防守,那我就會兵分三路一路取西線象山一路取中路瀑河另一路則佯攻古燕長城,只待兩路人馬突破了防線便會繞道古燕長城之後形成前後夾擊之勢,而這也正是這個劉瀾的高明之處,他看到了這點,所以才會果斷棄守古燕長城,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亦如數日前果斷棄守易水。」
「原來如此,那麼這個漢軍兵曹知不是渠帥對手會不會直接逃回去連故安都像古燕長城和易水一般棄守?」
現在部隊正在集結,對這信使問出的白癡問題程遠志有許多時間來為他講解,信誓旦旦的搖頭,道:「不會,劉瀾放棄古燕長城和易水的壓力也許會小,但棄守故安那他就要被問責,要知道故安是整個涿縣,整個幽州最後一道南大門,故安一開我軍兵鋒就會直指涿縣,所以劉瀾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會,不能,不敢棄守故安。」
「可若是他放棄了故安而是直接回到涿縣了?」
「更不會,他要是就這麼棄了故安,那他來故安的目的豈不是白費?就算是他真回了涿縣就能守住涿縣了?」
說道這裡的程遠志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我倒是巴不得他直接逃回涿縣,那時我黃巾軍四路大軍齊至涿縣,豈非旦夕就能佔據涿郡全境。」
使者在這一刻氣勢為之一變,剛才的唯唯諾諾徹底不見眼中反而還射著許多精光,朗聲說道:「從古燕長城到易水,再從易水到故安,渠帥不覺得劉瀾一直像是只誘餌再引渠帥上鉤嗎?」
「有嗎?怎麼我覺得是我一直在攆著他四處亂跑?」
「渠帥此言差矣,其實從一開始劉瀾棄守古燕長城就已經將其意圖全都暴露了,渠帥您細想,您現在是要攻打故安,可如今故安城中有守軍多少?咱們這不到兩萬人的兵馬能攻下偌大的故安?」
「就漢軍的戰力來看,打下故安也許會耗費時日,但並不困難。」
「渠帥明鑒,所以某才會說劉瀾棄守古燕長城就已經將其意圖全都暴露了因為他就是希望渠帥能被拖在故安城。」
「此言何解?」
「渠帥細想,這劉瀾來自涿縣,他從涿縣帶了近萬人的郡國兵如今的涿縣還能有多少守軍,不過是一座空城罷了,所以他才會步步為營引渠帥上鉤為的不過是希望咱們去打故安,被故安拖住好給涿縣爭取到更多的時間甚至是為從其他趕來的援軍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程志遠沉默了,信使的話說的不無道理,但真正讓他心思活絡的卻是那句涿縣不過是一座空城罷了,若非他的提醒程遠志還真看不透這一層,微微額首,道:「你說的不錯,但我並不能真像你說的那樣反其道而行之,直插涿縣與昌平、軍都、安次援軍匯合。
「為何?」信使終於有些著急了,他一直力圖引導程遠志不希望他犯錯誤所為的就是希望他能夠直插涿縣,可最後卻得到了這樣的答覆,一時間說
說話的口氣就有些急切,發現程遠志面色為之一變有些不滿趕忙賠笑,道:「末將一時急切,還望渠帥見諒則個。」
「好說。」程遠志說著轉身就走,部隊已經集合完畢,他需要宣佈開拔前往故安城的命令。
「渠帥,您還沒有說……」
背對著信使的程遠志冷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你的提醒很及時,但我卻不能聽你的,如果我率部隊真要直插涿縣,萬一故安城裡的劉瀾從後殺來我豈不是要腹背受敵了?」
「渠帥差矣,難啃的是在故安城中的漢軍,可他要真送上門來,那不就是嘴邊的一塊肉?如果渠帥真要是擔心他在背後襲擾,何不將計就計佯裝直插涿縣,只要他敢出來就殲滅他,如果他不敢出來,那麼渠帥大可直入涿縣與昌平、軍都、安次援軍匯合,一舉攻陷涿縣豈非上上之策?」
程遠志走遠的身影忽然停了下來回頭深深望了眼信使,隨後開口,道:「你叫什麼?」
「眭固。」
「以後你就跟著我。」說著,程遠志向白黍子的方向大吼一聲:「命令部隊向故安縣開拔。」
「渠帥,為何您……」
「不是我不想聽你的建議,而是我死了萬餘的兄弟我不能讓他們白死,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我們的補給快接不上了,故安城我可以聽你的不去打,但故安縣不能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