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徹底下山了,眼瞅著壽宴時間將到,劉瀾便回到前院,此刻前院正廳內外或三五人,或十幾人聚在一起聊天,看起來很是熱鬧但劉瀾卻始終是孤家寡人。
這時身後出現了一位身穿戰甲的男子,與鮮於輔有八分相似但只是個子更高些臉型更瘦些,鬍子更短些,他站在劉瀾的身後說道:「你就是劉瀾吧?」
回頭的時候劉瀾第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只是幾刻種不見鮮於輔便增高了變瘦了?可一聽聲音就發現並不是一個人,鮮於輔的聲音更沉一些,而眼前人卻如同洪鐘一樣嘹亮,若非如此,劉瀾只怕還真要問問他能增高變瘦的仙藥何處去買了。
劉瀾拱手施禮,道:「在下就是劉瀾,請問將軍是?」
「我叫鮮於銀,你知道嗎?」
鮮於銀原本是不知道的,但聽著名字再看著長相也就知道了,劉瀾連忙再次拱手施禮,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看他的樣子就不像是久仰大名,笑道:「我乃州奮威將軍,聽說你是新任涿郡兵曹,想來未來的日子我們少不了一同對敵了。」
「將軍的意思是?」
「你可以把我當做刺史派來的監軍,也可以把我當做你的上官,當然具體如何指揮抗擊黃巾我是不會多嘴的,一切都由鮮於都尉說了算,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
「我對你有所耳聞,聽說你與護烏丸校尉稠箕關係不怎麼樣還有些矛盾,本來他想藉著元起大壽和你和緩關係的,只可惜今日一早便隨刺史前往薊縣了,所以便托我來希望您能入他護烏丸校尉營做騎都尉,這可是連升數級,比你那有實無名的別部司馬強了千倍,也比你現在這小小的兵曹強了百倍,怎麼樣,是不是考慮考慮?」
「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是。」鮮於銀直言不諱道。
「那就請奮威將軍替我謝謝他的好意了,小子沒興趣。」
劉瀾說完便走了,看著他的背影,鮮於銀嘴角的弧度越來越高,最後更是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他來時與大哥鮮於輔碰過頭,兩人為此做賭一枚五銖錢,他深信這世上沒有幾人能拒絕這般**,可他卻輸了,輸的心服口服,掌中拋著一枚五銖錢,口中更是對著劉瀾的背影爆了句粗口,他娘的,還真是個人才。
這時鮮於輔出現在他身邊,一臉得意說:「怎麼樣,沒說錯吧?」
「別得意的太早,只能說他不傻,知道去冤家那裡沒好果子。」
「你說的也對,今日若非稠箕隨刺史一同前往了薊縣,而是他親自來,這劉瀾未必不答應。」
鮮於銀將那枚五株重重交到大哥手中,卻是一臉不屑道:「那也未必,你看此人的衣著,在這種鮮衣怒馬的場合依然存有傲骨就說明他並不是那種追名逐利之輩,所以啊,大哥,你可算是找了個好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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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面已經布設完畢,大廳之內足足擺了三百多席,每席或一人或二人,每人面前都擺著一份餐具,要知道漢時還是分餐與我們現在的飲食化合餐有著大大的不同。賓客差不多有四五百,按官職年齒入座,而劉瀾則在最後的角落裡坐了下來,只見眼前人頭滾滾,至於歌舞卻是根本就看不著,聽著琴瑟大呂聲看著大殿,不過很快大殿突然安靜了下來,本以為是正主前來,不想卻傳來一道黃鸝出谷般的歌謠,只不過因為劉瀾個人原因卻是聽不大明白,只是依稀聽旁邊幾位聲音很小的跟著唱: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到後來劉瀾才知道這是一首辛延年的《羽林郎》,接下來一首,劉瀾剛喝了一半的酒水卻是因為聽到歌聲徹底噴了出來,那叫個尷尬啊,丟入啊,丟到姥姥家了。
無數目光瞅來,劉瀾已經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了。按理說劉瀾就算養氣功夫欠佳也不該在這種場合失態,實在是場中所傳蕩之歌太熟悉了。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
壹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什麼,這不是描寫的楊貴妃麼(別誤會,劉瀾一直這樣認為)怎麼會跑到漢代,難道真有其他穿越者。
很快劉瀾就知道自己烏龍了,原來此乃武帝朝李延年所作,和他所知道的楊貴妃,白居易八竿子都打不著。
這打擊太大,劉瀾徹底沒了聽下去的勇氣,不然再來一首搞出烏龍他可就沒臉繼續呆下去了,趁著其他人欣賞歌舞之際劉瀾四周打量著氣勢恢宏的大殿,四周足足有十二根目測最少要三人合抱粗的巨木支撐,都被粉刷成了朱紅色,和電視上見到的差不多而且上面還鐫刻著龍形圖紋,蟠龍,絕不是,是那種樣式和後世差別巨大龍,別問劉瀾,他也不知道這叫什麼龍。
太丟人了,他發現自己就像個小學生,劉瀾還是第一次有如此沉重的挫敗感,沒有半點穿越者的優越性,這不是給穿越大軍丟人嘛,以後還有誰敢往漢朝穿?
鴨梨大大的,這時大殿又開始雜亂起來,原來是小廝抬著酒水進來佈置,很規律,每三席旁放置一口三足青銅瓿,滿滿的酒水,都是溫好的,冒著熱氣,透著酒香,很多人開始流哈喇子了,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官釀,普通人平日別說喝了就是聞都聞不到,不過劉瀾卻沒有那麼不堪,怎麼也是見過大場面的,這官釀平日裡喝了不少,不會像其他酒林的道友那般不堪,急著讓站著的丫鬟為其分酒。
要說這次劉元起可謂是下了血本了,劉瀾也來過幾趟劉府,可從未見過如此多的丫鬟,估摸著都是
是臨時抽調來的,要知道每三桌酒客邊上都侍候著一位嬌滴滴分酒的麗人,就這一項支出,非是常人之家就絕難辦到,劉瀾招招手,招呼身邊這位嬌滴滴的小丫鬟給自己斟滿了一樽,上好的官釀醇酒,甘冽綿柔,他之前一路可是滴水未喝,別說口渴了,喉嚨早冒煙了,嘟嘟嘟,一飲而盡,回味悠長,一個字爽,不滿足的指了指一乾二淨的酒樽,旁邊的一些賓客甚至是那丫鬟都看傻了,想來不是把他當做逃荒者沒喝過醇酒的泥腿子就是當做千杯不醉的神人了,畢竟在他們的意識裡可從未遇到過劉瀾這般一口氣就將大樽內裝滿四斤醇酒喝光者。
劉瀾感慨著官釀好酒,只可惜是官府所釀還是差了那麼一些,如果能把工藝交由民間,釀造出來的美酒必然還能上一個層次。就在劉瀾招呼著小丫頭再來舀酒時,卻老遠看到出現在溫恕身邊的那名侍衛出現在他面前,低聲說:「劉兵曹,太守要見你,請跟我來。」
劉瀾其實一直就很納悶這都要火燒眉毛了(黃巾起義)劉元起和溫恕怎麼就一點都不急?可後來張平的一番解惑讓他明白了,既然是打仗,那麼趁此機會把涿縣內的大族世家擰成一股繩才最重要,黔首造反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世家大族摻合其中就難收拾了,所以說今日看似是給劉元起祝壽,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國情不同啊』劉瀾歎了一聲起身跟著侍衛快步而去,繞出了大殿,退出了前廳,然後在院子裡左拐右拐又朝著後院而去,不一時,劉瀾發現又到了昨日與劉元起用餐的那間臨湖捨前,劉瀾被帶了進去,屋裡除了溫恕與劉元起外還有倆小屁孩,一個十多歲正是冬生,現在得了名,叫做劉放,另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屁孩則跟在他父親身側,乃是溫恕之子溫恢。
劉瀾進了屋內對著兩人施禮之後劉放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一口一個爹爹叫的好不親熱,劉瀾面顯尷尬可劉元起卻是一副老懷欣慰的表現。示意丫鬟端了些點心瓜果擺在下首劉瀾落座的埃幾前,看著猶豫了一下的劉瀾和一臉喜悅的劉放,神情黯然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德然啊,今日招你來,除了元起過壽,其實還有一件大事。」
劉元起與溫恕相視一眼,溫恕翻了個白眼,只得硬著頭皮腆著臉對劉瀾說道:「德然吶,老夫差人打聽過了,你幼年失怙失恃,身世可憐,而元起他呢,又是老年喪子,所以他有意收你為義子,不知道你是什麼想法啊?」
劉瀾一日未進食,看著琳琅滿目的點心瓜果肚子早就開始抗議了只是礙於臉皮不好意思當著兩人伸手,叉手端坐著,剛想是不是該偷偷摘個蘋果卻聽到溫恕這番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瞬間就沒了胃口。
驀地站起,有些激動,義子?那不就是乾兒子嘛,兩人哪想到劉瀾會如此激動,臉色立時黑了下來,而一邊的劉瀾看到兩人的表現後知道自己太過激動了,可就算強捺住火氣,眼珠子依然瞪得滾圓,沒好氣的說:「元起先生看重,實讓小子惶恐,只是小子無法答應,還請太守劉老恕罪。」
「為何?」
難道自己奇貨可居?不然劉元起為何先是昨日嫁女,不成今日又來認子?劉瀾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可他又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再說他也不想平白無故就給別人當兒子,是以便選擇了拒絕,更選擇了沉默,只不過人老成精的劉元起如果不知劉瀾心中的顧慮,撚鬚說道:「小子,老夫昨日嫁女,今日認子,一是看重了你這個人,二是因為你與我子德然十分酷似,但最重要的一點卻是因為放兒……」劉元起說道這裡哽咽的說不下去了,不過怎麼看都不像裝的,不然絕對能拿小金人,劉瀾一邊想著一邊靜待下,過了好半晌情緒有所平復的劉元起才語重心長的說:「放兒他自幼失沽,如今把你當做了父親,每天吵鬧著要找你。」
說道這裡劉元起再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流下兩行濁淚,哽咽的說:「如果你真不願認老夫為父,那老夫就只能求你收放兒為子,老夫實在是不願他每日哭喊著要找他的爹爹啊!」
劉元起說的很讓人動容,尤其是他說到動情之處本已停止的淚水再次流下,要是一般鐵石心腸者也就拒絕了,可劉瀾哪受得了這個啊,內心之中早就動容了,再加上人都要讓自個兒的親孫子認他這個外人當爹了,要知道這得下多大的決心才能說出口啊,哪還可能有陰謀,不然這代價也太大了。要知道這個時代義子一旦認下就算是同本家再無瓜葛了,那可是認祖歸宗入宗祠的,劉瀾沉吟了片刻,心中有那麼一瞬間好像明白了身為祖父的劉元起的用心良苦了,他在世上可以說是時日無多,他害怕撒手西去時放兒如果還沒有成年也許就會失去依靠,所以他希望自己來撐起劉家,或者說他希望自己能幫他撫養劉放成人,甚至是幫助他徹底掌控劉家,撐起劉家。
這麼一想,那就可能是劉元起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不然誰又會吃飽了撐的走這一步,低三下四還被兩番拒絕?
深吸口氣,看著劉放在身邊揪著他的長袍好似怕自己再次消失一樣,劉瀾徹底動容了,為了這個孩子自己也得答應啊,雙膝跪地,異常鄭重,道:「劉德然,願拜劉老為義父。」
「我兒……」
劉元起老淚縱橫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