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歌舞還在昇平,至於河清海晏估摸著是不可能了,眼瞅著再過數月黃巾就要起義,能河清?能海晏?當然這不是劉瀾藉故溜出來的原因,他只是不想在那虛偽的人群裡多待一刻鐘,當然還需要消化一下剛才聽到的一些重大消息。
老哥哥種煥好像出事了,出啥事兒不知道,但肯定是大事,雖然分屬不同民族,但劉瀾真把他當兄弟,當老大哥,他現在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近況,可提筆寫書難不成寫簡體字?看來得將田疇先叫來了。
握著馬刀的劉瀾在大營裡亂逛,也不知走到了啥地方反正是一片空曠帶,沒有喝酒唱令聲也沒有呼嚕打鼾聲,四周寂靜無聲,或者說只有漫無邊際的風吹大纛嗚咽聲,聲聲入耳。
劉瀾就這麼坐了下來,閉目養神,清風拂面,不知何時挽髮的木棍脫落了下來也不知道,長髮在風中肆意飄散。
剛才和嚴綱一番交談,談起了鮮卑劉瀾說什麼和連主政準備對付西部鮮卑叛亂,一語出聲立時讓他撚鬚微笑起來,說劉司馬開什麼玩笑,現在的鮮卑是魁頭主政,和連不是早被你在狼帳一箭射殺了?
劉瀾聽到這裡先是一驚後是一愣,一瞬間仿若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走了,跪坐在那兒竟然半天作聲不得,只覺頭腦昏昏天旋地轉,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和連自己連他張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射殺了他?難道是在攻打狼帳時趁亂給殺了?劉瀾一個頭兩個大,但此時出帳被夜風輕拂後他覺得和連一定不是自己所殺,以魁頭前後的表現這個罪魁禍首肯定是他!
但此刻夜風不僅讓他思緒更為靈活,一些記憶也再次浮現腦海,如果記憶沒有出差的話,史書中記載和連應該是被漢邊民所射殺,也就是說,那個所謂的邊民就是自己?
劉瀾腦子閃過了這麼個荒謬的念頭。
從見到宇仲德之後他就想著改變鮮卑歷史,從而引起蝴蝶效應改變大漢歷史,但看來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可是這些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為了不使鮮卑族分裂他才在攻打狼帳時避開和連,這一切所做的努力都是為了不讓鮮卑分裂罷了,可這一刻他卻發現歷史的車輪仍在有條不紊的轉動著,而他則成了那個冥冥之中推進歷史進程的幕後推手!
歷史從未改變,甚至在他推波助瀾下加快了歷史進程。
劉瀾無力的坐在地上,手顫抖著捶打著地面,他的心中充滿了不甘,只有這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才會讓他舒服一些,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好受一些,不然他心裡就會亂想,就會有愧那些死去的兄弟!
安平他們從司馬出帳後就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大帳內的事情他們都聽說了,此刻看著陷入瘋狂的司馬,一個個心中無比愧疚,那鮮血淋漓的拳頭雖然打在地面,卻如同打在他們心間,讓他們痛不欲生,喘不過起來,司馬是為了咱們啊!
劉瀾罵聲不絕,指著老天罵他為何要如此玩自己?言語惡毒,只有這樣才能舒緩心中的壓抑的情緒,直到罵累了,打累了,才疲憊不堪地攤在地上,把頭埋在膝間,又傻笑了起來。
這片空曠帶又重歸寂靜,
大纛嗚咽聲下豎立著七八人,悲傷的他們走到了司馬身邊,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現在哪一個不是熱淚盈眶,語焉不詳的說:「司馬對不起,是我們拖累了你,我們現在就去找都尉!」
他們在司馬面前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就走,劉瀾氣得大罵:「哭個屁呀!一群大男人流什麼馬尿。」先是把他們罵停了下來然後才苦口婆心的勸道:「你們幾個大老爺們也真是,老子在這裡抽風是因為給魁頭那該死的人渣做了嫁衣!和你們沒有半點關係?」
「司馬,你不是因為……」幾人無比羞愧,待得到了準確的答案這才笑了起來,武恪一邊流淚一邊說他奶奶的老子早說司馬不是這樣的人你們他娘的沒人信,看,老子說對了吧!
張正他們一字排開坐下,問:「司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劉瀾把他探知的和猜測的大體說了一遍,也就是魁頭利用咱們剷除了和連,並以報仇的名義奪得了狼帳部落的擁護,再加上東部鮮卑的支持如今正在對中部鮮卑開戰,可就在中部鮮卑柯最等部就要完蛋的時候西部鮮卑加入了進來,如今的鮮卑徹底陷入到了內亂之中了。
「活該!」武恪大笑起來,李翔卻是說道:「司馬,您要真是氣不過,大不了咱們再入一趟鮮卑就是了,這一次說啥也要在狼帳手刃了魁頭,拿他的腦袋給你做夜壺!」
李翔對劉瀾充滿了信心,司馬總是在最危急關頭扭轉乾坤,就這一點只要是司馬帶隊,莫說是再入草原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皺一下眉頭。
也不知這小子哪來的信心,一千多人從草原回來的有幾個,可以說能活著回來都屬萬幸,就這也是因為鮮卑人內部分裂了讓他們鑽了空,可現在要是再入鮮卑首先劉瀾自己心裡就沒底,三百人一千人進去那是送死,沒有個上萬人想都不要想!
剛才的發洩讓劉瀾輕鬆了不少,雖然歷史沒改變可不還認識了這麼一幫兄弟嗎?有這麼一幫兄弟還懼個狗屁異族啊,既然官職不變還多了個盧龍縣尉正好可以留在邊境練騎兵技能,到時候騎兵大殺四方,鮮卑人,小菜一碟罷了。
想通了這一切劉瀾便笑了起來,拉著幾個老兄弟往回走,可剛到所謂休息的營帳一名傳令官便跑了過來說公孫瓚相招,劉瀾不敢怠慢,只得過去,沒半個多時辰後他抱著小屁孩冬生從大帳翻了出來。
這一夜劉瀾終於不再是一個人睡覺,而是和一個十來歲大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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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龍寨,整座城池依山而建,牆高三丈,厚六尺,石磚夯成,女牆上牆垛就像是老人零散脫落的牙齒豁豁牙牙的,城樓上高聳的漢軍旗迎風飄揚,士兵們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列隊兩排守在城門洞的兩側。
劉瀾,跨在戰馬之上遙望盧龍,對於這裡他是陌生的,對於這裡劉瀾是熟悉的,他再一次回來了,心中幾許豪邁,然而卻被那一聲爹爹打斷!
小馬駒上的小男孩成了劉瀾的老大難,公孫瓚交給了他一個任務,去涿縣放鬆幾天,言外之意就是希望劉瀾能將小孩子送回去,原因?原因就是小男孩與劉瀾分開之後連吵帶鬧誰都無法親近,公孫瓚被逼無奈之下才招來劉瀾,拍著他的肩膀說兄弟,哥哥實在沒辦法了,你就看在兄長的面上先將盧龍的事物放一邊,親走一遭吧!
官大一級壓死人,劉瀾能拒絕?不能,所以他同意了,但在同意之前他提了個條件,暫緩幾日,因為他還有要事辦,公孫瓚同意了,所以在第二日部隊便開拔回到了盧龍,沒辦法大軍已經沒有了糧草,想不回來都不行,好在太守善解人意,糧草正在調撥。
此刻司馬全身鎧甲,腰間環首刀,威風凜凜,向著盧龍而去,只可惜這麼一套行頭卻沒有手機拍照留念,不然說啥也要給後世的那幫兄弟們見識見識,當然他也想讓趙洪看到,他一定會以崇拜的目光說司馬簡直帥呆了。
大軍行進,原本官道兩旁多植樹木,但堅壁清野早就被伐盡了,此刻光禿禿的一片,在古道上除了飛沙就只有飛沙,沙礫被吹起來打在臉上那叫一個疼,冬生哇哇叫著,可能跟在『爹爹』旁邊就算再疼也是幸福的疼。
劉瀾看著他拿衣袖擋風,可這樣一來騎在小馬駒背上就開始搖搖晃晃起來,怕他落下馬背,探腰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背後告訴他抱緊了別撒手,冬生嗯了一聲小手抓著背後的鐵葉不放手!
盧龍越來越近,身後的三百名軍士眼眶都開始泛紅起來,不過這些個殺人盈野滿身殺氣的屠夫包括劉瀾自己卻都沒有一個留下淚來,不是說殺人多了就變得沒心沒肺了而是內心更堅毅了,試想連戰友死在面前都變得麻木了,更何況是回到了家鄉?
盧龍寨高大的城牆終於出現在眼前,隨即便是被朔風吹的嘩嘩作響的漢軍大旗,這一刻所有人都偷偷握在了腰間刀柄之上,只是手掌仍在不停顫抖
公孫瓚不管是勝利歸來還是出兵排場一直很大,但在右北平他對百姓和士兵的口碑還是很好的,不能說是愛民如子但也算是護民有方吧。
當劉瀾進入盧龍寨的一刻,他看到了道路兩旁佔滿了夾道歡迎的百姓!
且不提擾民,光是看到這樣的場面,就叫人終身難忘!
家鄉!
故國!
我們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