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機都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早已不是三十年前的自己了,這三十年間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雖說拼盡全力抵擋了這一擊但還是讓他變得氣喘吁吁甚至連面色都變得蒼白了。
劉瀾駐馬原地此時早已沒有人敢來找他的晦氣,而前來迎戰者就沒有從他手中走過一合者都是一刀致命,端的是戰神臨凡無敵猛將,此時見張正與那人仇人見面知道其中必然有所隱情,留下來一邊為他壓陣,一邊招呼著武恪他們繼續向前廝殺。
「梁大武恪繞道東邊,李翔趙洪從西邊殺去,殺盡一切膽敢反抗的鮮卑蠻子!」
幾人聽著司馬的命令一轉馬頭帶著士卒衝殺而去,而司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再次強調,只要不反抗就不要濫殺無辜!」
幾人頓了下,隨即大吼一聲:
「殺。」
梁大一聲虎吼,手中馬刀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向鮮卑人猛劈而下,將一名頑抗的鮮卑蠻子斬殺當場,爾後怒目圓睜,用從司馬那裡學來還很蹩腳的鮮卑話大吼一聲道:「放下兵器!雙手抱頭!蹲下!饒你不死!」
武恪見著梁大搶了先,雖然負傷但此時毫無顧忌,跟著殺了過來邊殺邊吼:「放下兵器!雙手抱頭!蹲下!饒你不死!」
從兩側蜂擁殺來的的八百漢軍肆無忌憚的屠戮著沒有照他們說法做的鮮卑人,但凡頑抗者都會被漢軍嚎叫著第一時間斬殺,在這樣的殺戮中原本還有一絲勇氣的鮮卑人漸漸的都變得面色蒼白,目光渙散,一具具前車在前早已讓生還者體如篩糠、毫無勇氣可言,手中的馬刀長矛乒乒乓乓仍落在腳下。
局勢變得越來越明朗,而在張正這一邊一連的搶攻在莫機都身體留下了無數傷口,眼見著性命不保悲鳴一聲:「不要殺我!」
「不要殺你?」張正悲咽一聲:「還記得當年百戰張勝否!」
「你是!」突聞此名莫機都有片刻的遲疑在記憶深處這名字好像很熟悉可一時半刻卻始終想不起來,忽然記憶深處浮現出一抹身影,爾後嗔目欲裂的看著眼前人居然與當時那人有七八分想像,舌如打結般斷斷續續道:「你…你…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兒子!」
最後一個字落下後,張正手中的馬刀已經停在了莫機都的身前,張正大笑一聲:「父親你的仇我報了,咱家的百戰刀,我也取回來了!」
一刀遞出!血濺五步!
烏黑濃濁的鮮血掠過了張正的頭頂,漸在了他的面頰與衣袍上。
但他的雙手卻一直在顫抖,連將血漿摸去的力量都沒有。
他的眼眶開始泛紅,淚珠與血水相容,血跡變得更加殷紅。
不知過了多久,他跳落下馬,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揮刀斬斷馬脖,他的坐騎轟然倒地可張正卻置之不理只是瞪著瞳孔向那具開始冰冷的屍體說:「當日你說家父是英雄,雖然是敵人但你卻敬重他所以你說如果能親手殺了他就會用你的寶駒來為他裹屍,可惜你沒有辦到!今日你雖求饒,但我感謝你當年對家父的敬重,所以我會用我的坐騎幫你盛裝!」
~~~
贏了,我們贏了!
武恪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戰爭過後疲憊湧來讓早已不堪重負的身體立時變得像是散了架一般,提起最後一絲氣力翻身下馬免得栽落在地可是雙腿剛一接觸地面那酸軟無力地的感覺便又襲來,一個踉蹌躺倒在地。
「呼!」
與武恪一般倒地的身影越來越多,一具具躺倒的身影無不是因為體力透支從出發到戰鬥結束就沒有休息過片刻,此刻危險解除,只有這樣才能緩解身心的疲憊。
劉瀾走到了張正的身邊,看到他動手褪著馬皮,問著身邊那具雙眼致死都是圓睜,表情猙獰,漆黑的瞳孔裡滿佈著恐怖的鮮卑屍體,道:「他是什麼人?」
「白部大帥莫機都!」
劉瀾立時瞪圓了眼珠,這五十多歲的男子居然會是莫機都!這個白部對劉瀾來說一直都是問號,在後世這個位置應該叫慕容部,可在這裡,慕容部變成了白部,大帥慕容跋變成了莫機都,雖然對他沒有任何瞭解,但白部大帥的身份已經足夠了,這一仗可比殺十個柯祿帶來的效果更大,雖然一個柯祿就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望向張正說:「剛才沒時間問,你與他到底有什麼仇?」
張正神情變得頹然,但還是喃喃道:「我父親可以說是被他殺死的!」
張正十歲那年漢軍被鮮卑人大敗,父親從戰場拖著殘軀回來了,到處都是冷漠的眼神,可是那刻薄的眼神,刺耳的言論卻深深刺痛了張正幼小的心靈。
他大吼著對父親說為什麼不教訓他們,可父親卻微微笑了笑摸著他的小腦袋瓜說我是什麼身份至於跟這些百姓一般見識嗎?那時候的張正幼小不明白身份不身份,血氣方剛只知道以牙還牙:「父親在邊疆與蠻子廝殺,雖敗猶榮,可這些人卻在這裡評頭論足,忒氣煞人也!」
父親看著虎頭虎腦的張正搖了搖頭,笑說你還小,什麼也不懂,他們沒有錯這一仗敗了就是敗了,丟人了,丟了漢軍的臉了。說到最後卻是自言自語的說這世上又有多少人明白不以成敗論英雄這幾個字,皇甫規老將軍,你說的真對啊!
張正一頭霧水不明白父親口中不以成敗論英雄還有那個叫做皇甫規的是什麼人,虎頭虎腦的一臉求知的看向父親卻被他愛憐的捏了捏小臉蛋說:「記住一句話,最重要的一句話,百姓是水,我們是舟,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張正之父張勝紅著眼眶
,皇甫老將軍您說的這句話我傳給了兒子,可您賞賜的百戰刀我卻沒有保護好,雖然我無法傳給他,可您放心我這個兒子不孬,未來他一定會替我奪回來!
眸光灼灼的告訴張正家裡有件傳家寶,名叫百戰刀,長五尺四寸三分重三十七斤六兩,出自公輸手,黃沙百戰穿金甲!如今落在了蠻子莫機都手中,等你長大了,替爹爹討回來好不好!
「好!」
張勝與兒子張正坐在自家老槐樹下,看著媳婦在灶間忙活這日子是多麼其樂融融,可只有他知道日子不多了!
深秋枯葉凋零,看著泛黃槐葉一片片凋落張勝知道自己的日子和這些枯葉一樣到頭了,可看到充滿朝氣的兒子時他卻知道也許落下並不意味著結束,因為它們會變成綠葉新芽的養分!當來年春天到來,那才會是真正的春天!
「兒子!」
「嗯?」
「爹爹要睡一會兒!你自己玩!」
「嗯!」
不知過了多久。
「當家的吃飯了!」
「娘,爹爹睡著了,把飯熱著等爹醒了再吃!」
張正就這麼等著父親醒過來,一等就是十年,如今他終於能對父親的在天之靈說:「爹,咱家的百戰刀,我給您取回來了!」
張正熱淚盈眶,雙膝跪地,面朝南方重重磕下三記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