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瞬間,周圍的人一齊都圍了上來,大腦短暫的空白之後我看到了大家倉皇擔心的臉,嘎子叔,沈風,俊迪,徐淑,麗麗,陽陽,鎖天,桃子,周文,韓雪還有一旁踮著腳看我的停雲和小虎。
看著他們眾人,我觸不及防的開始掉眼淚。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原本一大家子的人不停的替換,不停的替換,最後都換成了眼前這些人。
宋美靜死了,小雪死了,榮榮死了
韓雪告訴我,我身上的子彈是穿透了身體打出去的,昏迷了整整兩天,醒過來的時候我疼的渾身都沒法動彈,稍稍咳嗽一下都能引得肌肉疼的我齜牙咧嘴。
沈風私下問過我,那天是不是夢到了什麼,我從頭到尾只是在喊著小雪的名字,我只能對他搖頭:「只是想她了。」
看著沈風那黯然的臉,我舔了下嘴唇對他開口:「她讓我轉告你,她很想你。」
沈風表情一滯,隨即快速的背過臉,聲音夾雜著哽咽對我開口:「你好好休息。」隨即快速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後來,陽陽和嘎子叔告訴了我,在我中槍之後,所有的事發經過,大鬍子帶著人衝了進去,他們的人敵不過,大多選擇跳江逃跑了,目前不知是死是活,只在船上發現了一些身穿紅袍的屍體,和三嫂子,宋美靜等人的遺體。
船上也果真是有炸彈的,只不過在我被丟下船的那天就已經拆掉了,那天鎖天看向船上甲板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那個防雨布聳動的箱子,聰明如他立即下令徹底檢查整條船,不動聲色的發現了這一切。
鎖天原本的打算是回到庇護所一鍋端,但卻因為接連發生的事情眼看著要失去控制,才不得不打草驚蛇,跟他們硬硬的打了一仗。
在晚上的時候我們就到了宜昌的臨時庇護所裡,這裡是一個不小的醫院,樓層很高。
從窗戶看出去,起碼也得是身處在二十多層的位置。
這只是個臨時的居住點,醫院裡原本是安置那些倖存者的,這個樓層是由庇護所撥過來的醫生輪番值班,我只能說是命大,那個子彈並沒傷到致命的地方。
但也足以讓值班的醫生幾乎耗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算是留住了我一條命。
徐淑除了第一天我醒來的時候來了一趟,就再也沒有來過,麗麗跟我說徐淑已經知道了陳璞的死,她知道的時候十分平靜,只說自己料到了,但是看她最近的狀態,應該還是完全沉浸在悲傷裡,不可自拔。
終於在第三天的下午,在鎖天被大鬍子叫出去對付醫院外圍突然出現的小型行屍隊伍時,徐淑突然出現了。
她的眼睛很紅,整張臉都有些腫脹,從知道消息到現在她可能一直在哭,不然臉不會腫成這樣。
有了沈風的先例,我知道面對失去至親的痛,常人幾乎要磨碎整顆心,才能慢慢的在血肉模糊中慢慢的緩和過來。
坐在我的床邊,她就那麼呆呆的不說話,我歪著腦袋看著她也不開口。
良久,良久之後,我終於先忍不住:「徐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還是希望你能想開點,我知道這話你聽不進去,但是還是得說,人生在世,誰能沒去了的那天,早晚的問題而已,你看看我,不也差點進去鬼門關出不來了。」
徐淑抽了抽鼻子,沒有哭,只是聲音悶的厲害:「我不難過他罪有應得」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住了好久,她終究還是沒忍住,哽咽了起來:「可是他是我弟弟,我忍不住想他,我沒有弟弟了,我沒有弟弟了」
看著徐淑掉眼淚,我也不爭氣的開始跟著掉眼淚,從受傷之後,從見過小雪之後,我越發的玻璃心了,一點點的事情刺激到就會偷偷摸摸的抹眼淚,我討厭這樣的自己,但是沒辦法。
如果不把這些情緒發洩出來,我會瘋的,至於發洩的法子除了哭,沒別的法子。
人類的悲哀,承受了天塌般的打擊時,你才會發現,眼淚的廉價和無力,但是你只能選擇用這廉價無力的東西來緩慢的排泄出內心裡積壓的一切。
徐淑的悲傷我能懂,她甚至要比沈風要堅強的多,她只是哭,只是想念,並沒有倒塌自己的神經。
我聽她斷斷續續,留著眼淚從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小璞開始跟我說起。
中間無數次,我都想出聲打斷她,她構建的回憶世界中天真的小璞,純潔的小璞,善良的小璞,孝順聽話的小璞,件件都能讓我回想起陳璞破敗噁心的屍體,想起他那慘絕人寰的死法。
然後,徐淑的話,就好像在凌遲我的心一樣,整天都在讓人發瘋的回憶和聯想中一分一秒的從刀尖上踱了過去。
徐淑走後,陽陽和韓雪回來看到濕了大片的枕頭,兩兩相顧之後,韓雪轉身出去了,結果沒多久就聽到外面罵罵咧咧的聲音:「你他媽瘋了?!這個時候去跟她說那些?你怕她死不了是不是?!」
陽陽聞言看了我一眼,立即轉身走了出去,接下來外面傳來了關門聲,隨即就再聽不到別的聲響。
鎖天回來的時候,眉目間滿滿的疲憊,看到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後上前在我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
布魯諾借用了醫院的儀器給我做了檢查,孩子沒什麼問題,但是母體太虛弱對孩子十分的不好。
於是我又進入了漫長的保胎之路。
我這孩子要說還真夠苦的,從沒出生就開始多受波折。
鎖天斜躺在我的病床邊,陪著我低聲聊了幾句之後,我問了他希望孩子叫什麼名字。
他想了一會,把問題又還給了我:「不知道,你怎麼想?」
白了他一眼,我開口:「你是孩子他爹,當然得你想。」
盯著我瞧了兩眼,他開始耍賴:「他現在住誰那,誰就得負責。」
「噯!你說你這人,你這不是耍賴呢麼?這肯定在我肚子裡住著啊,你那肚子有那麼好彈性麼?」
鎖天聞言在我肚皮上輕輕按了一下,一本正經的搖頭說:「沒有。」
最後名字的問題還是不了了之,最後在鎖天睡著平穩的呼吸聲中我暗暗決定,就叫小鎖天,反正不用上戶口,誰讓他爹不給起名字來著。
鎖天睡著大概一個多小時,我在一旁側臉盯著他瞧,怎麼看怎麼覺得喜歡,如果不是自己起不來,非得抱著他好好親親。
沒多大會,大鬍子就從外面衝了進來,著急忙慌的又把鎖天喊了出去,在鎖天起床的時候,臉色的疲憊神色被瞬間掩蓋了下去。
跟著大鬍子他們出去之後,就很久沒在回來,看樣子應該是發生了什麼比較急切的事情。
對我來說宋美靜他們已經死了,目前身邊的人也不會再有什麼心存歹意的,只要不是面對人,對付行屍我絲毫都不擔心鎖天。
第二天一大早,孫思邈程煬他們來看我。
美美仍舊死死的跟著程煬,孫思邈看了我傷口兩眼,問候了兩句,得知沒什麼事情後微微舒了口氣:「那就好。」
又聊了一會我才知道他們是準備跟我們辭行的,這裡和庇護所他們都沒打算要去,還是選擇在外面飄蕩。
用孫思邈的話來說,他們寧願在外面靠著自己自在的活著。
內心裡我是十分不想他們離開,起碼我對程煬和孫思邈還有那個短髮女孩的印象十分的好,尤其的好,就算沒辦法組成一隊,我也希望能和他們交個朋友,是那種能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而不是這種告辭之後就可能到死也看不到的。
勸了他們一通,美美和許多有些猶豫,他們畢竟還帶著孩子,看樣子是被我說的心動了。
孫思邈的態度就是一心一意的想要離開,程煬則沒發表任何意見,或許在她看來在哪裡都是無所謂的。
最後在我的勸說下,加上後來麗麗和韓雪的勸說,孫思邈只能暫時依著其他人選擇再住一段時間。
小雪的突然出現,恍惚之間似乎改變了我不斷扭曲的心態,這會面對孫思邈他們,寧願選擇相信,我不想再寡淡的面對任何生命,就算他們中真的再有什麼不好的人,那我也認了。
由於傷口和保胎,所以未來一個月左右我們都得暫時住在這裡,外圍的安保已經被c隊接管,這裡相對安全。
醫院大樓裡住了不少的人,韓雪溜躂的比較多,估摸了一圈說起碼也得有個幾百號的人。
其實住在這裡還是相對冒險的,在本部中見識過了那漫山遍野的行屍,著實知道一堵堅固的圍牆到底有多重要,這裡沒有,和以前一樣,外圍甚至沒有鐵絲擋著,就靠著醫院的一個大門隔絕開了這幾百號倖存者和外圍行屍的世界。
在身體不斷好轉的時候,我在c隊接管後更加安全的醫院中,接受著大家帶來關心和愛護。
卻全然沒想到,更大的打擊正緩慢的已經轉動渦輪轟隆隆的朝著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