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
一片皚皚白雪,沒有邊際,沒有痕跡。唯有枝頭一株紅艷的梅花探出了身子。
如塵抬起腳,卻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好累好累!
忽然一陣熟悉的聲音飄入耳旁,那聲音呵氣如蘭,有著無法訴說的磁性。那聲音緩緩地念道: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如塵眨眨眼睛,喃喃的念著,「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這是誰,是誰在這冰天雪地中念詩?
遠處,一身白色的衣衫如此熟悉,在一片白雪中緩緩走近。他是聲音的源泉。
如塵想要看清那是誰,可是那人卻反覆輕念著那首詩。
「你是誰?」如塵輕問。
那人並不作答依舊緩緩走近如塵,緩緩地念著詩。
很近了,如塵才終於看清了那那人的臉。
傾國傾城的臉龐,黑色的長髮及腰松系。深褐色的眸子淡淡的憂傷,還有一絲冰冷。
「還酹……」
是還酹!好久不見他,竟然又瘦了!那絕美如妖精一般的面容,那傾國傾城的容顏!那眼底無限的疼惜!沒錯!是還酹!
抬起重千金的腿,如塵想要奔向還酹。可是卻不停地摔跤。白色的雪浸透她的衣衫,刺骨的寒冷。
還酹依舊是那一襲白色的衣衫,依舊是如她第一次見到他一樣淡漠冰冷。
「還酹!還酹!」
距離三尺遠的時候,還酹停住了腳步,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如塵,不肯多走一步。
「如塵……如塵……」
腳沉重得讓如塵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再也無法移動。兩個人就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卻無法接近。
「還酹,我的腳好重,快來幫幫我。……」如塵焦急,眸中都溢出了晶瑩的淚珠。
然而還酹再也不語,只是憂傷地看著躺在雪地上艱難爬向他的如塵。
如塵越哭越傷心,邊哭還是邊喊著,「還酹,還酹!為什麼不過來抱抱我……?」
「我好冷……這裡好冷……還酹……我好冷……」
如塵緩緩醒來,四週一片漆黑,陰冷陰冷。這不是她的床,地上一片腐爛的稻草,她穿著單薄的裹衣躺在地上,長長的頭髮凌亂散落。
「這是哪裡?」
像是……牢房……
想著,如塵又打了一個寒戰。數九寒天,她只穿了裹衣,沒有被子,再加上身子虛弱,她冷得發抖,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
她為什麼會在牢房?只記得殷澈想要和她……可是她卻感覺越來越難呼吸……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可是她醒來卻為什麼會在牢房?
為什麼她連一件衣服都沒有?
忽然,外面一陣鐵鏈碰撞的聲音,前方有了一道光芒,刺得如塵睜不開眼睛。她下意識地擋住眼睛。
高大的身影從門外走來,站在鐵欄杆面前。
如塵緩緩放下手,仰頭望向那個身影。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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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澈看著單薄憔悴的如塵,心中翻湧一陣痛楚。她的身體還沒有好,臉色還是蒼白蒼白的。傾城的面容散發著一股病態的西施美。
「開門。」他低聲說道。
獄卒陪著笑急忙打開門,說道:「王爺您慢慢說,小的在外面候著。」
空曠的牢房中,只有殷澈和伍全。殷澈從伍全手中接過備好的衣服,走進牢房中為如塵穿上。
如塵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切都是那麼古怪,殷澈竟然在給她穿衣服。
她倔強,不肯伸手,可是殷澈卻霸道地說:「我只說一次,不許反抗!」
如塵就再也不敢反抗,乖乖地讓殷澈為她穿上厚厚的狐裘。
「王爺,這究竟是……」
殷澈眼中痛楚,緊緊地看著如塵的臉,良久才艱難說道「你下毒害本王!」
如塵大驚,「下毒?!怎麼會?!我沒有!」
見她這樣的反應,殷澈心中更是疼痛,卻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
轉而,如塵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竟然平靜了下來,淡淡地問道:「那麼,這是哪裡?」
驚訝如塵竟然就這樣平靜下來,殷澈更是不可思議,這個女子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什麼這麼讓人猜不透!這種情況,她竟然還能如此平靜!
壓住心中的波瀾,殷澈說道:「順天府的天牢。」
不可思議般,如塵唇角竟劃過了一絲笑容,「這樣。那臣妾要謝謝王爺來看臣妾了。」
見如塵竟然這樣的反應,殷澈心中的痛楚更是難
耐,「告訴本王,是不是你做的?」
如塵卻笑著說:「都已經到這裡來了,是不是又有什麼區別呢!」
「若不是你做的,本王就一定不會讓你死!」
如塵頓時愣了,看著眼前的殷澈,此時他的某種波瀾不驚,有一種明顯的痛楚。語氣的堅定是如塵從未見過的。
良久,如塵不知為何竟不想倔強,因為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她鬆開一直緊緊抓著殷澈手臂的手,疲憊地靠在牆壁上,輕聲說道:「不是我做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出乎如塵的意料,殷澈起身,說道:「好!本王相信你。你再堅持幾日,本王就接你回家!」
「接我回家……」聽到殷澈的話,如塵喃喃地說著,「回家……」
她的家,不是應該是西街的那個不大不小的府邸麼?那裡面住著一個她用靈魂愛著的少年。那個她夢裡的少年……那個傾城如妖精的少年。
「你好好休息。」殷澈說罷,不忍再多看如塵一眼。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心中的心疼。他不是心疼!這個女子不過是他在政權上需要的一枚棋子罷了!他沒有對她動一點點情!
可是離開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他的心臟上,痛不欲生。這樣虛弱的身子,這樣柔弱的身體,這樣陰暗可怖的牢房,他怎捨得!
「伍全,把那日做金糕的所有材料都仔細查一遍!」
如塵只記得這句話在牢房裡迴盪了很久。
還帶著像是錯覺一樣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