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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城破 文 / 石歡

    賬本在嚴清歌腳下滾動,嚴清歌的臉色漸漸陰沉起來。

    嚴松年破罐破摔,從偽君子變成真小人,一身臭毛病,越發的不像個人樣,將東西摔倒人腳面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簡直就是個潑皮。

    她冷冷盯著嚴松年,道:「父親難道不知要打仗了麼?家家戶戶都在屯糧。」

    嚴松年可不聽解釋,氣急敗壞道:「我嚴家兩個女婿,一個是太子,一個是王爺,天下人都餓死了,我也照樣吃香喝辣。」

    聽了他這樣沒道理的話,嚴清歌冷笑:「原來父親指著打女婿的秋風!別說妹妹只是個侍妾,太子想不到管嚴家,何況我也沒和炎小王爺成親呢。」

    「沒成親他們也要管我!我養了你們這麼多年,一點飯都吃不得麼?那些糧食明日統統都給我賣出去。」

    嚴松年扯著嗓子嘶吼,瞪視著嚴清歌。

    嚴清歌嗤笑:「父親想賣,只管把寒友居的糧食拉出去賣了,沒人攔你。吃不上飯的時候,別求旁人。」

    除了寒友居,別的院子也被拉去了糧食和油鹽醬醋等物,將地窖填的滿滿的。

    青星苑的這份兒,嚴松年是不要指望了。他轉頭去別的院子搜刮糧食,讓楚姨娘和綵鳳將她們院子裡地窖裡的糧食交出來。

    楚姨娘和綵鳳姨娘怎麼可能照辦,一人交出來十幾袋糙米粗面應卯。嚴松年卻顧不得那麼多,叫人將糧食拉回糧鋪子裡,當天便開門售貨。

    京裡現在只見屯糧的,卻少有放開了往外賣糧的糧鋪。就算有存糧,也會刻意交代夥計手腳慢些賣,細水長流,誰知道後面價格會漲成什麼樣。

    嚴家糧鋪一開門,聽說消息來買糧的人,瞬間嚴家糧鋪的門檻踩塌了。

    有嚴松年親自吩咐,掌櫃的唉聲歎氣,只花了一天,就把廢了大力氣收上來的糧食盡數賣掉。

    若不是他留了個心眼,之前往莊子上偷運了一大批糧食藏起來,往後嚴家餓死的人裡必定有他。

    嚴家的糧倉本來就不大,嚴松年又囑咐盡量多賣,到晚上,所有存貨便賣的乾乾淨淨,一粒米也不剩。

    掌櫃的鎖了門,將收的銅錢一筐一筐抬上車,共計十輛車子,朝嚴家行去。

    嚴松年早等著收錢,他摸了摸鬍鬚,歡天喜地叫廚房的人將地窖打開——現在裡面只剩下十幾袋米面堆在牆角,並一些糧鋪裡不好賣的油、鹽、醬、醋、臘肉、乾菜等物,整個地窖顯得空蕩蕩的。

    「把銅錢裝了麻袋,給我堆進來。」嚴松年得意的喊道。

    下人們得令,不一會兒,就將銅錢裝滿了幾十條麻袋,整齊的垛在地窖一角。

    看著這些比米袋子多出許多倍的錢袋子,嚴松年鬍子翹的老高,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留著糧食幹什麼,有錢還能買不到吃的!」嚴松年得意非凡,自覺這一手幹的太漂亮了。今天賣出去那些糧食的售價,是收購價格的三倍,今日他可真是賺大發了。

    寒友居是嚴家內院掛靠奴才最多的地方,加上嚴松年在內,共有二十幾口人。

    這十幾袋糧食,一天便能下去半袋,眼看著米袋一天一天的空了。

    正月底的時候,外面傳來消息,大周軍隊日夜開拔,剛到了青州、袞州一帶,北蠻人便聞風而逃,不戰而勝。

    這樣的好消息,讓京城的氛圍立時寬鬆起來。

    本來價格漲的沒邊兒的各種米面糧食和生活用品,價格又有鬆動。

    嚴清歌卻覺得很是詭異。她重生前,大周打下北地,可是花了近三年的苦功夫,最後還是趁著北蠻王庭內亂,才將北蠻之地一舉收復的。這次打的會不會太容易了點。

    嚴松年卻是洋洋得意,在嚴家到處吹噓他有先見之明,沒有和別家一樣高價屯糧,不然豈不是吃了大虧。

    第二日,楚姨娘住的珠玉院便搬出了近百袋糧食,被運去了嚴家糧店,趁著糧食價格還沒完全掉下來,賣出去換錢,綵鳳住的桃香院卻是沒動靜。

    因為楚姨娘主動將藏得糧食交出來,嚴松年當晚便宿在了珠玉院,整個珠玉院的人都恥高氣揚,覺得楚姨娘再霸嚴松年,指日可待。

    不知不覺,就到了二月中旬,天色開始回暖,大地返青,到處一派熱鬧景象。那些沒錢買糧的窮人家,也可以去野外挖點野菜,勉強果腹,不再有餓死的危險。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的欣欣向榮,充滿了希望。

    這日晚上,嚴清歌正靠在墊子上發呆,如意端著一碗湯,掀簾進來,看著嚴清歌鬱鬱的神色,和她明顯又瘦了一圈兒的身子,心疼道:「大小姐,這是廚房給你燉的燕窩粥,你好歹進兩口。」

    嚴清歌不忍叫如意失望,接過碗勉強喝了兩口,道:「已經夜了,這湯有些甜,我怕喝了睡不下。」

    如意見她好歹肯進一點兒,已經很欣慰了,收起湯碗,道:「大小姐,你別擔憂了,外面都說炎小王爺他們打了大勝仗呢。」

    「可是我沒收到他的信。」嚴清歌坐直身子,歎氣道:「如果大軍得勝的消息能夠傳回京,他一定也有辦法給我寫信送回來。我總覺得,這次打的這個勝仗,沒有那麼簡單。」

    如意寬慰嚴清歌道:「大小姐,你別多想啦。時間不早,該睡了。」

    如意服侍著嚴清歌躺下,嚴清歌雖然沒有睡意

    ,可是瞪著帳子久了,迷迷糊糊便睡著了。

    她正在做夢,忽的被人推醒,整個人像是從高空墜下來一般,一顆心狂跳不已,半天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

    如意舉著一盞燈,站在嚴清歌床前,衣冠不整,帶著哭腔道:「大小姐,快起來,我們要逃命了。」

    「慢些兒說,怎麼回事。」

    「城裡打起來了,內城的人全都在逃命,我們快點出城,我已經叫人收拾東西了。」如意哭道。

    嚴清歌一個激靈,整個人全都清醒了:「你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外面在打仗,到處都是火,聽來報信的小廝說,死了好多人。」如意一邊說一邊倒噎氣,顯然是嚇得不輕。

    嚴清歌一看窗戶紙,果然見窗紙上倒映著橙紅色的光芒。仔細一聽,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隱約喊殺聲,辨方位,正是皇宮。

    這是京城,天子腳下,能出這樣大的亂子,別管是逼宮,還是別的原因,一定是出大事兒了,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她立刻站起身,道:「你叫人去馬廄,牽兩匹馬來。別讓父親把所有馬都牽走了。」

    「好的。」如意立刻轉身去辦。

    她也出去看那些丫鬟婆子們都在帶什麼東西。

    一看之下,嚴清歌一陣頭大,只見那些丫鬟婆子們正在整箱籠,看那架勢,竟是照著前幾次她出去玩兒的時候準備的。

    這是逃命,又不是遊山玩水,能一樣麼?

    她上前,道:「把那些東西都給我倒出來。取兩匹結實的粗棉布做包袱皮,裡面裝兩床被子和幾套不顯眼的衣服,再多裝些乾糧在裡面。」

    一邊說著,她一邊渡步,皺著眉頭思慮吩咐道:「剩下的還要給我準備兩卷繩子,兩把鋒利的刀,火折子,牛皮紙,水壺,還有些應急的藥材。」

    她正說著,如意跑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青年,嚴清歌一看,竟然是樂軒。

    「軒哥,你沒在書院麼?」嚴清歌吃驚的看著樂軒。因為樂軒常年在白鹿書院讀書,連休沐日都很少回京城,所以她現在見樂軒的次數並不多。

    樂軒道:「我是專門來接你的。城裡面呆不得了,那些是北蠻人!你快跟我走。」

    「好!」嚴清歌聽得是北蠻人,心裡竟然奇異的安定下來,她這些天一直都覺得北蠻人不可能被那麼輕易打敗,現在知道他們用的東聲西擊之計,方覺得合理。

    那些丫鬟婆子手腳倒是利索,已經將她要的東西收拾好了,打成兩個不大的包裹。

    她將包袱一抓,扔給如意一個,對如意道:「我們騎馬走。」

    那幾名準備東西的婆子丫鬟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問道:「大小姐,你不準備帶我們走?」

    「我想帶你們走,可是你們不會騎馬,也不會功夫,一群女人出城,能活多少個?」嚴清歌問道。

    這話問的那幾個下人面面相覷。

    「我已經替你們想好了,你們藏在地窖裡,我們走前,會把地窖的口埋上,上面多放些瓦鑠,留下通風的口,再將廚房一把火燒了,別人一定不會來搜查一間燒壞了的破廚房。你們躲在下面,有吃有喝,不要鬧出動靜,安全了自己從下面挖地出來。」

    那些丫鬟婆子沒想到嚴清歌竟然還幫她們想了個這麼好的辦法,立刻跪地對嚴清歌磕頭。

    不一會兒,青星苑的丫鬟婆子就被集合齊了,挨個帶著大包小包進了地窖。

    幾息功夫後,青星苑裡也燒起了大火。

    嚴清歌跨上馬背,和如意、樂軒一併,駕馬在嚴家飛馳。她們身後,一串已經長成了的獵狗跟著狂跑而過,看著不像是在逃命,反倒像是去圍獵的。

    剛到門口,嚴清歌就見兩輛馬車並排立在門前,不安的打著響鼻。馬車伕急的團團轉,催道:「再去喊喊老爺,叫老爺快點,真的不能再往車裡裝錢了,馬該跑不動了,到時候連人帶錢一起逃不掉。」

    嚴清歌連停都沒停,嘴邊帶起一陣嗤笑,一夾馬腹,率先朝著城門口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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