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死死的掐住大腿,目光牢牢的盯住窗外的一點,病房內靜默了一陣之後。我才聽到林悅輕微的啜泣聲,「喬曼,這一次,我就當你是精神上受到打擊,我不怪你。十多年的友情,倒是比不上一個情字。」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笑聲聽起來寒徹心扉。
我微微仰起頭,不想讓眼淚掉下來,然而,它還是不聽話的掉了下來,聽著她的話。心裡一陣陣的發沉,慢慢揚起唇角,幸好我的聲音嘶啞,聽不出什麼異樣,顯得冷然而不近人情,聽不出我內心的軟弱,我笑,「是啊,林悅,我們十多年的友情,竟然比不上一個情字,既然你那麼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這樣吧,你把蘇荊臨讓給我怎麼樣?行嗎?」
我沒有轉頭去看她,只等著她的回答。看她還能怎麼偽裝下去。
「這你得問他自己,究竟是願意跟你在一起,還是跟我在一起。我想,我們之間的友誼已經走到盡頭了,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你自導自演的一齣戲。連孩子都是你自己藏起來的吧,怕的是賀嫣對你的孩子不利。畢竟,你還想用這個孩子來搶蘇荊臨,不是嗎?」她冷冷的笑著。
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真是高明,我一時沒忍住,輕笑了起來,我緩緩的轉過頭,斜眼看著她,「我需要用孩子嗎?」我看到她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眉心微微的蹙了蹙,我輕揚起唇。「哦,對了,你知道我是怎麼恢復記憶的嗎?這真的要謝謝瑤瑤了,是她幫我回憶起來的。是她親口跟我說,你心裡是多麼害怕,害怕有一天我想起一切,害怕蘇荊臨會再次回到我的身邊。」
其實如今我說這話,是全然沒有底氣的,現在,此時此刻,蘇荊臨並沒有站在我的身邊,他此刻僅僅只是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著我。而我自然是不敢去看他的,因為我怕他會戳穿我。我現在琢磨不透他的態度。
「好了,既然你知道她現在是受了刺激,就少說幾句,用不著跟一個生病的人生氣。臉都腫,我帶你去看醫生,免得留疤。」蘇荊臨伸手攬住了林悅的身子,微蹙著眉頭看了看她的臉頰,並伸手觸碰了一下。
林悅依舊是梨花帶雨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底下了頭,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看著他們,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我不想變成一個潑婦,在這裡撒潑只會顯得我特別弱。至於蘇荊臨現在的行為,我想我需要找個機會,與他單獨見一次,才能問出點什麼事兒來。現在也不方便,問多了,就會被林悅看出來,我根本什麼也沒想起來。
「是啊,留疤了,你還怎麼留得住男人?你也別擔心我了,我一定會好好養身體,等我徹底好了,我會陪你玩的。」我笑了笑,轉回了頭。
沒一會,我就聽到他們離開的腳步聲,病房的門被輕輕的關上,我只忍了一分鐘,就徹底崩潰的揪住了自己的頭髮,緊緊的咬著牙關,半餉,我便抓起林悅放在窗台上的東西,盡全力將其狠狠的往門口一扔,砸在了緊閉的門上,然後掉落在了地上。
最後,我一個人坐在床上,抱住雙膝輕聲啜泣。等蘇荊沛晚上過來看我的時候,我的一雙眼睛已經呈核桃了。然而,因為我的一雙核桃眼,這天晚上,蘇荊沛沒有絮絮叨叨的說他的煩心事,而是絮絮叨叨的安慰我,並試圖詢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看著坐在眼前想盡辦法逗我開心的蘇荊沛,一時沒忍住,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我想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只有蘇荊沛了。他一下就停了話頭,眨巴著澄澈的眼睛,看著我。
「謝謝你,還願意在我身邊。」我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說。
他揚唇笑了起來,「你是我姐嘛,用不著那麼客氣。你也別怪媽媽,她不是不來看你,她現在暫代了爸爸的位置,每天要應付好多事情,大哥每天都找她麻煩,她也是應接不暇。」縱肝樂扛。
「嗯?」喬秀玉竟然能座上蘇關鋒的位置!為什麼?她做了什麼?
蘇荊沛應該是看出來我眼中的不解,正想說話的時候,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竟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推開門之後,就站在了一旁。蘇荊沛即可就站了起來,隨後門口就出現了一個人,臉上帶著墨鏡,蘇荊沛站了一會之後,才驚訝的喊道:「爸?」
由著他站在我的身前,擋住了我全部的視線,所以我並不能看到門口的情況,聽著他的一聲爸,我不由側了一下身子,露出一雙眼睛,往門口看了看。正好站在門口的人,取下了墨鏡,是蘇關鋒一張瘦削的臉,他微微的笑了一下,衝著我們點了點頭。
蘇荊沛快步上前,扶住了他,問:「爸,您要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今天感覺精神不錯,就過來看看。」蘇關鋒臉上的表情溫和,看著精神頭還是挺不錯的,蘇荊沛將椅子拉倒了他面前,扶著他坐了下來。
蘇關鋒坐在我的面前,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那雙眸子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在波動,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低垂了眸子,看著自己的手指。沉默了片刻,他才開口問道:「身體怎麼樣了?你的事情我聽說了,孩子的屍體一天沒有找到,就有希望,你不用灰心。」
我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看了看蘇荊沛,他站在後面,齜牙笑了一下,用口型告訴我,「其實爸爸還是很關心你的。」
看他們兩人的關係,好像比以前親密了不少,想來我的事情,應該是蘇荊沛去看他的時候,告訴他的吧。
我垂眸,沉吟了一會,才笑著抬頭望向了蘇荊沛,說:「我想吃福記的甜品,你能不能幫我去買一份?」
蘇荊沛愣了一下,看了我一會之後,也就瞭然的點了點頭,出去了。等蘇荊沛出去,病房的門輕聲關上,蘇關鋒便笑了笑,說:「你有話想要問我?」
我還記得蘇關鋒跟我說過他是我的親生父親,不管真假,今時今日的我需要找一個實力強勁的後盾,這樣我才有可能找到我的孩子,有資本跟林悅鬥。也許,我還能夠找到當年我生母的死因,弄清楚所有的真相,事由蘇家而起,那麼在蘇家我一定能夠找到一切真相。
一舉兩得。
當然,這也是別無他法的選擇,賀家有賀嫣在,恐怕是回不去了的,就算賀正揚會原諒我,但他對賀嫣是無條件服從的人,我又怎麼可能傻乎乎的認為他會為了我傷賀嫣的心。
再者,我們之間本就是協議使然,我靠不住。至於陸明朗,賀江和喬秀玉均說我是他的女兒,可是從他的眼睛裡,我真的看不到善意,而且兩人的話還是有出入的,賀江說陸明朗知道我是他的女兒,而喬秀玉卻說他不知道,那麼這之中必然有貓膩.!
而且,陸明朗連幫助他的賀江都要算計的話,此人並非善類,根本靠不住,也不知道他如今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心裡頭在謀劃什麼。喬秀玉就更不用說了,她有自己的打算,根本不會來管我,除非我身上有她想要利用的。
所以,今時今日,我能依靠的,也許是眼前這個,在所有人口中霸道殘忍,甚至害死我生母的男人。我想他若是真的將陸明朗恨之入骨,如此渴望看到我跟陸明朗骨肉分離,也許我可以隨了他的心意,叫他一聲爸爸。
他能在明知我不是他親生女兒的情況下,養著我二十多年不拋棄,這只能說明,他對我生母的感情是真的。他若真的夠狠,在我生下來的那一刻,他就會把我掐死了,要弄死一個嬰兒,並非難事,可他並沒有。而是忍受心中的隔閡,把我養大。
再者,連蘇荊臨都承認我是他的女兒,像他這樣的人,應該不會亂說的。所以,也有這個可能,我真的就是他的女兒呢?只是當初有人刻意隱瞞了,欺騙了他,讓蘇關鋒自以為養著別人的女兒,讓他認為余莉就是背叛了他,讓他活的不痛快?當然,這些都只是猜測。
我看了他一會,便從床上下來,給蘇關鋒倒了一杯熱水,倒水的時候,我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內側,使了吃奶的勁,掐的眼睛都發熱了,才深吸了一口氣,捧著茶杯,走到他的面前,雙手捧著杯子遞到了他的眼前,聲音略有些哽咽,「謝謝您願意過來看我,您喝水吧。」
他手上拄著枴杖,微微仰頭看了我一眼,我衝著他笑,拚命的在心裡想一些讓我痛不欲生的回憶,鼻子一陣陣的發酸,視線也變的模糊。他愣了愣,伸手接過了我手裡的杯子,瞥開了視線,寬慰我,「別難過了,你要有信心,能找到孩子。」
我抿了抿唇,看著他的側臉,小心翼翼的問:「我能不能叫你一聲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