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正揚就這樣貿貿然的出現在我的眼前,嚇的我雙手一鬆,兩袋子打包回來的東西『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很快雞蛋湯就從袋子裡慢慢的流了出來。他低眸看了一眼,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餘光看了我兩眼,彎身將掉在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低低的哼笑了一聲,口吻帶著一絲調笑,道:「怎麼?做賊心虛了?」
我直直的看著他,不動聲色的往邊上挪動了一步,我覺得自己真的天真,孫佳瑤說的沒錯。我這人不是純,是切切實實的愚蠢。我竟然會對賀嫣的提議起了一絲動搖,我甚至還覺得對不起她,真不知道是我做人太過於善良,還是她們做人太過於惡毒。
大抵是因為我的神色還過於嚴肅,臉色也不是那麼好看,賀正揚臉上那抹淺笑。慢慢的消失了,轉而也換上了一副認真的模樣,又問了一句,『怎麼』。語氣裡帶著一絲試探。我盯著他看了許久,想到剛剛賀嫣的話,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賀正揚是賀嫣的哥哥,他們都是姓賀的,身上流著相同的血,肯定也是一個鼻孔出氣,我暗自咬了咬牙,伸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站直了身子。與他橫眉冷對,「我終於看清楚你們這些人心思究竟是多麼的齷齪卑鄙無恥!」我強壓下心中怒火,壓低嗓音惡狠狠的說。
他的臉色微僵,旋即又涼涼一笑,道:「所以,你是希望我們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去死,連這百分之二十五的機會也不要,才算是不齷蹉嗎?當然。小宇對你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你當然可以見死不救。不過,我倒是聽說,這個孩子,你本來就打算生下來,那麼等到你把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們檢驗一下他們的骨髓是否匹配,這樣也算齷齪卑鄙無恥嗎?那麼我真的不懂,在喬小姐你的觀念裡,什麼樣的行為才算得上是不齷齪不卑鄙不無恥。」
之前,在公司的時候,我跟賀正揚之間的關係有所好轉,也算是亦師亦友,他教我的東西蠻多的。當然,我對他也是有所改觀的,我還以為他跟別人不一樣呢,看來是我看錯了,想想剛剛賀嫣說的那幾句話,再看看賀正揚這張君子坦蕩蕩的臉,我真的很想笑。
我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走了兩步,腳尖頂著他的皮鞋,仰頭逼視他,笑道:「這些話你該跟你妹妹去說,你應該好好的問問她,真的只是拿我這個孩子檢驗一下骨髓是否匹配,匹配的話,是不是只要臍帶血就夠了;不匹配的話,她又會怎麼做!」
「生孩子的時候啊,不確定因素可多了。也許,不小心一個意外,我跟我的孩子,就會一起死在生產室裡,當然也有可能,我還在,我的孩子沒了。這就要看你妹妹的心情了。」我微微的勾了勾唇,由於太過於激動,我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心裡冷到了極點,其實我挺累的。真的,我當初那麼努力的去喜歡蘇荊臨,最終卻什麼都沒有得到;如今我這麼努力的想要保住我肚子裡的孩子,可是所有人都容不下他,都不希望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因為他在我喬曼的肚子裡,就因為他的出生會影響他們的事業,家庭,還有將來。
所以,不管我怎麼努力,怎麼掙扎都沒有用。結局都還是一樣的,我感覺自己像一頭困獸,不停的撞著鐵籠子,最後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還是逃不出去,到頭來還是自己舔舐傷口,就算傷痕纍纍也不會有人同情。
眼淚落的我猝不及防,就在眨眼之間,我連轉頭掩飾的時間都沒有,在這種人的面前落淚,是最蠢的,這只能顯示出我多麼沒用,要任他們擺佈。我迅速的側過頭,抬手胡亂的擦了擦眼睛,低笑了一聲,「你就當我殘忍的見死不救好了,聽天由命吧。不過有句話我還是想說,做事別太狠絕,小心將來報應在孩子的身上。小宇的病,就有可能是你們大人做的孽而造成的,別不信邪,有時候這些東西,會准的讓你害怕。」
我的嘴巴有些毒辣,賀正揚的目光瞬間冷了幾分,那眼神簡直能殺死人,心裡頭肯定將我討厭到了極點,都說禍不及妻兒,拿小孩子說事的人,必定是遭人厭惡的。反正我也是破罐子破摔的,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有幾個人是喜歡我,真心疼我的呢?我心中悲慼,鼻子發酸,哼哼的笑了笑,吸了口氣,笑道:「祝你們每個人都好運。」
說完,我就從他身側走了過去,目光落在前方,走了沒幾步,忽的發現在電梯口處站著一個人,身姿挺拔,立在暗處,這人似乎是面對著我而站的。我繼續慢慢的往前移動,走著走著我就停住了,已經不能再清楚了,這個人我永遠也不會認錯,那人就是蘇荊臨,他並沒有離開。
他就像一個死神一樣站在那裡,等待著我過去;他彷彿一早就料到,我會逃離這裡,所以一直在唯一的出口處等著我,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無論是去是留,是進是推,我的結局都是一樣的,只是前面這個果決,後面這個還有十個月掙扎的機會。
我站在中間,看著正前方的蘇荊臨,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我不用看清楚,也能猜到他是個什麼樣的表情,他這人臉上向來沒什麼表情,笑起來的時候像個中風的老頭子,冷漠的彷彿一塊冰,等他融化了,我也凍壞了。
我回頭看了賀正揚一眼,正好他也回頭看了我一眼,就在剎那間,我的腦海裡閃過一個主意,瞬間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絕處逢生,我發現人到了絕境的時候,智商明顯會提高不少,果然是被逼急了,狗急了還跳牆呢。
我最後看了不遠處依舊站在黑暗中的蘇荊臨一眼,衝著他微微一笑,然後迅速的轉身,提高音量,對著正打算離開的賀正揚,道:「賀正揚,你願意娶我嗎?」
是呢,現在最希望我生下這個孩子的是姓賀的人,能跟蘇家抗衡的人也是姓賀的,如果告訴別人孩子是陸江城的,亦或者是蘇荊臨的,蘇家所有的人都會要求我把孩子打掉,然後把我送去遙遠的國度自生自滅。而賀家的人縱使希望我把孩子生下來,去賭那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但由於孩子是陸江城的,一定會把我深藏起
來,偷偷的把孩子生下來,那麼我這個人也就像是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而且從賀嫣的態度上來看,她是絕對容不下我和我的孩子的,所以我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情低調處理。如今,能讓我走到光天化日之下,並且保住我孩子的人,就只有賀正揚了,他姓賀,他也希望我肚子裡的孩子能夠順利生下來,去救他的外甥。正好,他現在還是單身,真正是不二人選。
賀正揚聞聲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因著他站在燈光下,所以我能夠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除了震驚,就只剩下震驚了。也對,我這個態度轉變的實在是太快了,剛剛還把他當做仇人呢,這會直接跳到結婚這件事上了。
我沒等他反應,就先跑了過去,伸手一把勾住了他的手臂,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笑道:「你娶不娶?」
「發什麼神經?腦子有泡吧。」他看著我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輕輕的笑了笑,用力的扯了他一把,先拉著他離開這裡再說,走開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還是沒有從黑暗中走出來,整個人隱在裡頭。我彷彿能夠看到他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微微閃爍著光芒,就那樣暗暗的注視著我。
不知為何,我心揪了一下,挺難受的,心裡竟然有一種他被我丟棄的感覺,我幾乎有點條件反射的用力的掐了賀正揚一把,他倒是沒有什麼反應,我迅速的回過了頭,低頭大步的往前走。
我像個沒頭蒼蠅一樣瞎走,最後還是賀正揚一把揪住了我的衣服領子,拎著我去了就近一個平台。這裡是六樓,平台上沒什麼東西遮擋,風兒呼呼的刮著,雖是初冬,可這冷風刮在臉上還是覺得很冷,但這樣也能讓我的腦子保持清醒。
賀正揚站在距離我幾步開外的地方,雙手抱胸看著我,這外頭沒有燈,我也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就懶懶的往後退了兩步,靠在了牆上,也算是給自己找個支撐點。
「說吧,你又搞什麼花樣,剛剛在走廊上,看到誰了?」他這人觀察的倒是挺仔細的,又或者是我表現的太過於明顯了。
我看著遠處黑漆漆的夜空,吸了一口涼氣,道:「看見鬼了。」我確定我是說的一本正經的。
賀正揚卻沒有好話,「哦,照鏡子了?沒有被嚇壞吧。」
我頓了兩秒,瞬間就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這兒光線不好,我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說明他也看不清楚我的表情,浪費了我的眼神。我現在也沒什麼精力跟他耍嘴皮子,沉默了一會之後,才認認真真的說:「如果,你也希望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的話,那麼我們就結婚,光明正大的,讓所有人知道我懷孕了。」
「讓你這枚高富帥也嘗嘗喜當爹的滋味,當然,我也不會強求。你要是不願意也沒有關係,但你們要是用強的,來非法囚禁我的話,我可以用無數種方法,讓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需要整掉一個孩子,比保住一個孩子容易多了。」冷風吹過來,讓我不由的打了個冷顫。呆投找技。
賀正揚沉默了很久,我沒有抬頭去看他,只低頭看著自己腳。
「非要用這個方法嗎?」賀正揚顯然有點不情願,確實這種事情還我,我也不情願,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就已經很苦逼了,娶一個自己不喜歡又壞了別人孩子的女人,那簡直不是用苦逼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我笑笑,篤定的回答:「是的,必須用這個方式,這樣我才能夠確保自己安全。你剛剛不是還說的義正言辭的嗎?怎麼,現在又猶豫不決的?所以,以後在說別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不然就自己打臉。」
「那期限呢?」賀正揚沉默了一會問,感覺好像是有所動搖了。
我想了想,扳手指數了數日子,「一年半。」
語落,他再次陷入了沉默,彷彿在深思熟慮,我站的有些累,就坐了下來,仰頭看著他站在那裡,想到他到時候結了婚,就把我拋到一旁不管可不行,連忙補充道:「喂,結婚之後,你要負責照顧我的。」
「理由?」他頓了一會,語氣有些不耐。
「我跟你妹妹八字不合。」我用雙手撐著下巴,腦子轉了一圈之後,提議:「如果你願意的話,婚前我們定個協議好了,協議結婚,不算真的結婚。我要的就是光明正大,而不是被你們偷偷藏起來。而且,你要明白,你們藏不了我多久的,說到底,我還是蘇家的人,我要真不見了,他們還是會找我的。」
「你們兩家什麼恩怨,你們自己知道,他們肯定不會讓我生這個孩子。所以除非你光明正大的來娶我,告訴媒體,這個孩子就是你的,你非娶我不可。通過輿論一炒,你不娶也不行啊。當然,最後的結果究竟會怎麼樣,我也不知道,如果你們的恩怨太深,也許蘇關鋒會把我趕出家門,不再承認我是蘇家的人……這樣也好,我們就可以很順利的結婚了。」
說完,這賀正揚又是默不作聲的,這冷風吹的我有點冷,怎麼說我也是孕婦好麼,竟然讓我在這裡凍著。我猛地站了起來,幾步走到他的面前,問道:「那你到底願不願意?一個大男人,快點決定,好不好?扭扭捏捏的。」
走近了,我倒是看清楚了賀正揚臉上的表情,原本還蹙著眉頭的,這會忽然揚唇笑了一下,瞥了我一眼,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