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樣在短短幾分鐘之間,能跟賀正揚這樣和平共處的,甚至於還能夠心平氣和的跟他一塊走回之前的日本料理店門口。我原本以為蘇卓琪還會再追上來。但她沒有,我也無法猜測,此時此刻蘇卓琪的腦子裡開始打什麼鬼主意,按照她的性格脾氣,這件事肯定就不會那麼輕易的結束。
站在馬路邊上等紅綠燈的時候,我低笑了一聲,說:「這下好了,托您的福,又給我惹了個大麻煩。蘇小姐的脾氣是出了名的臭,我知道因為陸江城的事情。你對我還是有點偏見,但你得清楚一點,對於陸江城這件事情上,無論是從感情,還是從利益方面,我都是最吃虧的那一個。」
「更何況我如今也沒有要追究這件事,亦沒有去破壞你妹妹的婚姻。所以請您老高抬貴手,抽個時間,跟蘇卓琪親自說清楚,我跟你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讓她不要誤會。你知道的,作為一個情婦帶進門的拖油瓶,在這種大家族裡,身份地位顯而易見。」我心平氣和的同他說話,字字句句有條不紊。
賀正揚笑笑,說:「你好像在求我似得。」
「不對,你漏了一個字,我這是要求。」說著,我便轉頭笑呵呵的看了他一眼。
他僅噗嗤一笑。沒有說話。
這紅燈跳的似乎特別慢,還有十幾秒的時間,默了片刻,我低低的咳嗽了一聲,問:「你說你有東西落在我這裡,是什麼?」這話問出口,我這心裡便莫名的有些緊張,捏著包包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我心裡亂亂的。倒不是因為蘇卓琪的忽然出現,而是賀正揚那幾句模稜兩的話,讓我有些心緒不寧。在今天之前,我其實是認定了,那天晚上到我房間裡來的人就是蘇荊臨,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可現在,忽然冒出個賀正揚,跟我說這些個曖昧不清的話,我就迷糊了。
別人喝酒誤事,我喝酒忘事,我想這酒精從今往後再也不想碰了,總歸不想讓自己活的迷迷糊糊的。
我一直等著賀正揚回答,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他沉默了好一會,在紅燈跳轉的瞬間,他的聲音伴隨著答案,低低沉沉的傳入我的耳中,道:「大概是一件襯衫吧。」
我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簡單的幾個字,卻猶如一盆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冷水,從頭澆灌而下,而那種冰冷的感覺,從頭皮直衝腳底心,真正是透心涼。我咬了咬牙,稍稍低了頭,牢牢的跟在他的身後,目光落在他的鞋跟上,等著他的下。
然而,我就這樣跟了一路,直到他停下腳步,我抬頭看到日本料理店的門面,他也沒再說一句話,我側頭看了他半餉,才深吸了一口氣,走了兩步,繞到他的面前,與他面對而站,並且迎上他的目光,問:「然後呢?」
到了這個時候,結果已經很明顯了,白色襯衣是賀正揚的,也許那個袖扣也是賀正揚的,所以那天晚上出現在我房間裡的人,也應該是賀正揚。忽而,想起上次做的那個夢,真的僅僅只是一場春夢而已嗎?如果不是呢?如果不是,那是不是說明,我只是自作主張把事件的男主角給換了?呆吉麗劃。
想到此處,我不由的撇開了視線。
賀正揚雙手抱胸,手指輕輕的摸了摸下巴,「你現在這個表情是說明,你已經想起來了,是嗎?」
我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皺了皺眉,「我……我喝的爛醉的時候,會斷片,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會忘記。那天晚上我確實是喝太多了,我不確定自己做過什麼,我們……」
正當我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的時候,這賀正揚跟著偵探似得,忽然彎身湊到我的耳旁,問:「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我像個忽然被人戳中心事,想要落荒而逃的人一樣,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往後退,只不過還沒有退後一步,就被他猛地一扯,竟然給拽進了懷中。他身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煙草味,並不刺鼻,結實而溫暖的胸膛,我只停留了約莫四五秒,就迅速的將他推開,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你幹嘛動手動腳的?站那兒好好說話!」我皺著眉頭,只瞪了他一眼,就迅速的收回了實現。
賀正揚聳聳肩,指了指從身後走過的人,說:「小心撞著人。」
我聞聲回頭看了一眼,確實見著有兩個小姑娘從我這邊走過去,我撇了撇嘴,也不看他的眼睛,心裡慌的要命,之前那句話,震得我整個人都慌了,他會說這樣的話,一定是我酒後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蘇荊臨的名字爆出來,這被外人知道,可算不得一件光彩的事情,我站在原地,有些無措,賀正揚倒也沒有說話,就站在邊上,好整以暇的看著我,目光裡滿是探究。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這人有什麼目的,如果他知道我喜歡蘇荊臨這個名義上的哥哥,會不會拿去做章,讓媒體暴我們**?又會不會拍了我的艷照,然後捏在手裡當把柄了,不然他幹嘛要總是這樣明示暗示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伸手指著他的鼻子,道:「賀正揚,咱們都是成年男女,酒後亂性什麼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既然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不管當時我說了什麼,請你都不要當真。看在之前我被你們欺騙感情的份上,我希望你不要再針對我了,就算要跟蘇家鬥,也不要拿我的事兒,行嗎?」
「還有你的襯衣,和那款卡地亞的袖扣,我都好好保管著,你看什麼時候方便,我一併還給你。」我盡量讓自己保持淡定,面帶微笑,不能讓他看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他盯著我看了半天,眼中閃過一絲迷惑,慢慢的又變得瞭然,然後抬手摸了摸鼻子,頗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說:「我原本以為你是裝的,甚至覺得你幹這種事兒,肯
定是有目的,現在看來,你對那天的事情是真的沒有印象了,也算是我把你想的太複雜了。對於那天的事情,我想你可能是想錯了,不,應該是想多了,我一般不會跟喝的爛醉,像個瘋子一樣的女人發生關係,就算是你數次敲我門,死皮賴臉的要撲倒我,甚至還扒光自己的衣服,我也沒什麼興趣。」
「你也大可以放心,我沒想過要動用什麼卑鄙手段來跟你們蘇家人鬥。只要你沒有任何奇怪的念頭,我自然不會把你怎麼樣。還有你說的卡地亞袖扣不是我的,我本身不愛用袖扣,你若是仔細看過,你應該看的出來我的襯衣是不需要袖扣的。」他慢條斯理的否定了我所有的想法。
等他說完,我真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臉頰熱的不行。我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除了羞愧還是羞愧,簡直沒臉見人。
他見我不說話,像是好心提醒一般,說:「那袖扣有可能是你哥哥的。」
我聽著心裡一驚,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問:「什麼?」我滿眼不解的看著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這些人究竟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這麼一點一點蹦出來,很好玩嗎?弄得人一驚一乍心情起起伏伏的!
「後來是你哥哥把你弄回去的……」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手機鈴聲給打斷了,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轉開身子,走到一旁接電話去了。等接完電話,他就急匆匆的走了,走之前告訴我,那件襯衣他不要了,直接丟了就成。隨後,我便看著他開著車,沒入了車流之中,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有些事情,無論掩藏的那麼深刻,總有破土而出的時刻,事實證明,蘇荊臨又騙了我,然而這一次,我並沒有將事情追究到底。這一次,是我自己親手,一點一點的將破土而出的事實,再次埋藏起來。
反正也沒有徹底想起來,那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好了,像季叔說的,離他遠點,也許對我對他都是好的。
賀正揚大抵是把我這人看清楚了,對我再沒有那種防備心裡,他大學學的是建築設計,並且也去外國進修過,每次我們在討論設計規劃碰上難以解決的問題時,他總能夠提醒我們突破口在那裡。
他鮮少動手親自畫圖紙,大多時候,都是看我們的,然後指出要修改的地方。如此相處下來,我們從最開始的互不順眼,到現在成了偶爾能夠坐下來一起吃頓飯的朋友,蘇卓琪是空降而來的,何慕的位置由她來取代。
原本我以為她來是想整我的,但過了兩天她對我一直都是笑臉相迎的,而且她來之後,我的工作量瞬間就減輕了不少,如此一來我倒是樂得輕鬆了。也不知道之前賀正揚跟她說過什麼,反正一般在賀正揚的面前,她對我,對任何人的態度都特別好,給人一種溫爾的假象。
就是可憐了賀正揚,兩個人天天都在一塊,蘇卓琪本來就是個喜歡沒事找事的人,賀正揚挺頭疼,因為蘇卓琪很難纏。本來兩人沒有半點關係,生活上也沒什麼交集,有的是借口打發,現在可好了,天天一塊工作,想找個工作忙的借口都沒了。
不過賀正揚的外甥好像得了什麼重病,有好幾次,他都是一個電話被叫走了,問他什麼事兒,就說去醫院。蘇卓琪也是個厚臉皮的人,有一次她還死皮賴臉的跟著賀正揚一塊去的醫院,回來的時候那個神情還挺哀怨的。
後來我才知道賀正揚的外甥是得了慢性粒細胞白血病,才六歲的孩子。
由著這兩天我身體狀況不是特別理想,再者為了不給賀正揚和蘇卓琪當電燈泡,我向蘇卓琪請了兩天假,這樣這兩天,他們要一塊去工地裡實地考察情況,本來我也要去的,這會我請假的話,我們這組就只剩下賀正揚跟蘇卓琪兩個人了。
蘇卓琪十分爽快的答應了,並且還給了我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我沒去看賀正揚的表情,但我想肯定沒什麼好臉色,但我跟他之間的關係,還沒有好到要幫他處理難纏的追求者,更何況這個追求者還是蘇卓琪。如今,我至多是把賀正揚當做是老師,在工作上能教會我一些事情的老師。
而且,從這幾天的相處看下來,賀正揚這個人似乎並不喜歡商場上的那些鬥爭,為人嘛,似乎並不像我想像中的那麼壞。
林悅和蘇荊臨的訂婚宴設在下月初,她最近就在忙這個事情,我休息的頭一天,她就特別趕巧的給我打了電話,當時我整個人都捂在被窩裡,睡的昏天暗自的,手機鈴聲一直持續了好一會,我才猛地驚醒過來,慢悠悠的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聲音還挺吵的,感覺是在戶外,我還聽到孫佳瑤的聲音了,好像是扯著嗓子在喊:「曼曼,快出來。」
這貨最近賢妻良母當上癮了,已經很少跟我們廝混在一起了,特別顧家,據說家裡的一日三餐都是她自己親手做的,家裡的保姆只能在旁邊看的份,上次她就在電話那頭對我說她要讓韓頌感受到家的溫暖,一回家就能吃上她親手做的飯菜云云,並且她最近準備受孕,打算要個小孩。
日子過的按部就班的,聽她的口氣,應該沒有再發生什麼事情。
「你還睡覺呢?昨天去家裡吃飯的時候,聽卓琪說你今天休息,正好瑤瑤今天也出來,我們三好些日子沒一塊吃飯了,現在也快中午了,你收拾一下起床,等會我過來接你,下午我們一塊去逛逛傢俱市場。」
我其實不怎麼樂意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的緣故,最近整個人都犯懶,窩在被子裡簡直就不想起來,原本我還打算今天在床上睡一天了呢,計劃就這麼被硬生生的破壞了。我扭捏了一會,林悅催促了兩聲,我也就期期艾艾的答應了下來。
等掛了電話,我又在床上賴了一會,才慢悠悠的起來,熟悉了一下,找了套舒
服的衣服換上,出去之前吃了點零食填了填肚子。林悅十分準時的過來接我,等我上了車的時候,孫佳瑤正坐在後座,摸著自己的肚子,而林悅則坐在駕駛室裡,不停的往四周圍看,看了又看之後,才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說:「喬曼,你怎麼住在這種地方?晚上躺在床上安心嗎?」
「沒看見這些個防盜措施麼,別評價我的房子了,等有能力了,我自己會換的。」
「林悅,你就別管她這些了,你可不知道她當初買這房子的時候,多開心啊。咱都沒她這本事,蘇家的錢她一分都不肯用,靠自己買一套房子,不錯了。等她哪天想明白了,就知道自己多蠢,放著大好的資源不用,偏偏自己過苦逼日子。」孫佳瑤這一番話,又褒又貶的。
林悅笑了笑,只搖了搖頭,便沒再多說什麼。
路上孫佳瑤湊過來,笑嘻嘻的看著我,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我瞧了她一眼,抿唇笑了一下,「懷孕了?」
她聞聲臉上的笑容一滯,然後用手肘撞了我一下,說;「那麼聰明。」
「是你的動作太明顯了好麼,一直摸肚子,我能看不出來麼。」
這孫佳瑤跟韓頌結婚滿打滿算也才兩個月,不久之前還說修生養性準備備孕,這麼快,就真懷上了,韓頌的戰鬥力不錯。
她笑的兩眼彎彎,喜滋滋的說:「今早上查出來的,才一個多月。」
「是呢,這人一個人去醫院檢查的,檢查完了,第一時間不是打電話給自己老公,而是打給我報喜,高興完了就讓我開車過去接她,還讓我替她出主意,怎麼給韓頌驚喜。」林悅一邊開車,一面抱怨。
車子裡一片喜氣,才一個多月,一點也看不出來,看過去肚子還是扁扁的,好像什麼也沒有,卻想不到肚子裡已經有一個小生命了。不知怎的,我這心裡竟然也跟著泛起了一陣漣漪,還是替她高興的。
一路上孫佳瑤都特別積極高興的聊她這段時間備孕受孕的心路歷程,笑聲不斷。
三個人圍在一塊吃飯聊天,怎麼都有些惆悵的感覺,這話題從孩子,到結婚,最後又落到了我的身上,這兩人可真是為我的終身大事操碎了一顆心啊。林悅還把趙磊的經歷給孫佳瑤說的一邊,說起趙磊,前兩天新聞好不容易淡下去了,昨天好像又有內部員工爆出企業內部偷工減料,拖欠員工工資等事情。
據說有很多骨幹人員都紛紛跳槽,趙氏企業如今是岌岌可危了。
孫佳瑤聽到這下場,很爽快的拍手,並拍了一下林悅的肩膀說:「好樣的,敢碰我們的人,就要讓他知道下場!」
飯後,孫佳瑤就回去了,她可寶貝著她的肚子,說什麼三個月之前容易滑胎,也不易勞累,所以逛街她就不去了,抱著她扁扁的肚子,樂呵呵的回家了。看來她現在對她的這一份婚姻終於有了信心走下去了。
林悅特意叫了司機過來,親自把人送回去,送她上車的時候,也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十分體貼。
等把人送走了,我就同林悅一起去了傢俱市場,她說蘇荊臨的家裡色調太冷,她要購置點暖色調的飾品回去,讓那個家溫暖一點,還讓我跟她一塊挑。
我笑呵呵的跟她開玩笑,說:「買一盞暖黃色的燈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