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抽多了也是會醉的,余慕楓一根接著一根的抽,再抬起頭看竇循的時候,眼神迷離,說:「這是不一樣的,上次離婚,最起碼我還知道她活著,好好地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這次不一樣,她究竟是生是死,我根本就沒有辦法知曉。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是她的笑,是我的無能害了她。也是因為我,她才放開了手,每每想到這個,我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子在戳,你知道看著心愛的人消失在眼前,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嗎?生不如死啊!」
余慕楓一拳打在牆上,憤憤地發洩著所有的情緒。
竇循被余慕楓說的無言以對。愛,在他這裡就是異常玩笑,他從來沒有認真對待過,所以,余慕楓的感受他理解,但並沒有感同身受的真實。
「如果真的找不到,你真打算在這個地方待上一輩子?」
竇循的話剛一出口,余慕楓閃電般的抓住他的衣領,警告地說:「收回你剛才的話!」
「你知道我說的完全有可能,蔚然要是沒有出什麼意外,現在早已經在你的面前了。慕楓,你不要自欺了,她很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了。」竇循迎著余慕楓的憤怒,他心疼余慕楓對愛的執著,近似偏執。
蔣蔚然死了。這就是竇循的結論。
余慕楓相信不了這個殘忍的現實,他鬆開竇循的衣領,繼而又替他整理好,說:「我懂你的用心,可是我是不會就這麼回去的,我要找到她,她不會就這麼消失的。」
「既然你這麼堅信,就給自己一個禮拜的時間,我陪著你等在這裡。」竇循的眼裡,兄弟跟女人之間,兄弟重於女人。
余慕楓能說他不想回去嗎,一個禮拜就是他對今後人生的做的了斷,余慕楓做不到,但是他也不想太多人為自己擔心,「好吧,一個禮拜之後,找到小然我們就回去。」
竇循無奈的搖頭,他給的答案,一點也沒有影響他的執念。
在自己愛的人身上,即便是已經絕望,仍願意抱著希望去相信奇跡,余慕楓既然願意從希望等到徹底失望,竇循除了靜靜地等著,眼睜睜地看著余慕楓痛苦,失望,再到絕望外,他什麼都做不了。固執的余慕楓從來不需要別人告訴他,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堅持的,是決計不會輕言放棄的。
竇循說服不了他,卻也不忍心看著他一個人苦苦掙扎。
事情的發展,總在局外人的預料之中。
第一天,出去尋找的人,不回來的不回來,回來的也沒有一點蔣蔚然的消息。
第二天,余慕楓讓他們繼續擴大兩岸的搜尋面積,結果依然是沒有任何消息。
第三天,一直在河邊發呆的余慕楓再也等不下去了,親自帶著竇循帶來的醫生,沿著兩岸發瘋似的尋找
第五天,依然未果。
尋至第七天,親自尋邊兩岸的余慕楓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望著山上的密林,高高的山川,林子裡傳來未知的鳥叫聲,一聲慘過一聲。
如果說,別人的尋找他不放心,怕有遺漏的地方,可是自己都已經親自找了,幾乎是一寸一寸的翻著找的。附近的村莊並不多,就連村莊裡面,余慕楓都是一家一家的詢問,沒有放過一點可以尋找到蔣蔚然的機會。儘管如此,蔣蔚然還是沒有被找到。
蔣蔚然沒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短短的四天,余慕楓整個人黑了,也瘦了,一直注重儀表的那個風度翩翩的男人不見了,一個長滿鬍鬚,眼睛深陷,面容疲憊的的男人被造就了。
「小楓,跟我回家吧?」趕來的蔣翔安,看著如此憔悴的余慕楓心疼不已。
余慕楓木然轉身,看見蔣翔安,眼睛裡的疼痛被歉疚代替,他聲音裡再也沒有了以前飽滿的自信,被沮喪代替,說:「爸爸,我對不起您,我沒有把小然給你帶回去,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死了小然,你打我罵我,都是我的錯!」
高高在上的余慕楓,自信優的余慕楓,說話如泣如訴般無助,讓蔣翔安不禁老淚縱橫,這是鐵一樣的漢子,在遲暮之年看到了自己的眼淚。
余慕楓身上的自責,他何嘗沒有?
兒女都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樣的結局他蔣翔安接受不了。
余慕楓繼續說著:「是我的無能害了小然」
話至此,余慕楓乾涸的眼眶湧出滾滾的熱淚,兩個男人抱頭痛哭,讓站在邊上的所有人不禁心酸,竇循的眼眶濕了,他擔心這樣的余慕楓還能不能回到那個曾經的他。
蔣蔚然的事情對他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蔣翔安畢竟是經歷過生死的,很快就恢復往常的模樣,勸慰余慕楓:「小楓,小然如果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這麼愛她,即便是死,也欣慰了。」
余慕楓望著遠處的大山,臉上的淚水早已經風乾。
蔣翔安:「伯伯知道你已經盡力了,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是小然這孩子」
人啊,都是虛偽的,蔣翔安在不知道真相以前說這些,還是不會像現在這樣顧慮重重的。知道了真相,彷彿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許多話耿直的蔣翔安實在說不出口。
蔣蔚然在的話,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要雙雙承受這樣的痛苦。蔣翔安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這樣的想法太過無情了,但是,蔣蔚然一直來的掙扎與痛苦,蔣翔安都看在眼裡。以前不知道真相,不能明白這是怎樣的痛,或許,現在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譬如,余慕楓。
蔣翔安的目光放在遠處,渙散著,滿腹的心事竟也不知從哪裡說起。
余慕楓不會明白這是怎樣的矛盾,既希望女兒活著,又希望女兒逃脫這無止境的掙扎。這是一個父親的心願,從他把蔣蔚然帶回的那一刻起,父女間的緣分就已經是注定的了。
蔣翔安是蔣蔚然在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後盾,直到她找到另一個可以呵護她的男人,蔣翔安才能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