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美美而言,那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當停車場裡排列整齊的自行車像多米諾骨牌一樣轟然倒塌,他放肆地大笑;粉飾一新的海報宣傳欄轉瞬間被撕得七零八落,他只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高空墜落的飲料瓶砸向某輛車的車頂,尖銳的警報聲驚起飛鳥,她拽他袖子,心急如焚:「快跑吧,保安要來了!」
他興奮地回應:「好,你跑前面,我跟著你!」
然後兩人狂奔到幾乎窒息。
「好玩嗎?」
她彎腰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擺擺手,表示說這一點兒都不好玩。
就在剛才短短的半小時裡,他帶著她,做了她這輩子連想都沒想過的——badthings。
「美美同學,這就是我,真實的我。」
他和她並肩坐在學子湖畔,望著湖中波光星星點點,之前的瘋狂逐漸歸於平靜。
「其實我並不是什麼好人,剛剛那些對我而言,只不過是小兒科而已。」
「我不明白……」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會感覺自己心中的惡意,滿到幾乎快要溢出來——直到後來心理醫生教會我怎麼樣去克制,去抒解。」
「你是雙重人格嗎?」這是美美突然想到的一個詞。
「不是,醫生說我是有暴力傾向的狂躁症,通俗地講就是我心裡住著一隻兇猛的野獸,它老想著出來傷人、搞破壞。」
「那你現在治好了嗎?」
「沒有,但我已經學會控制『它』。」
「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嗎?」
「最初是藥物加隔離,高中時我還為此休學半年;然後是培養一項興趣,把全部的注意力和精力都集中到裡面,比如跆拳道,比如攝影;碰到實在要發作的時刻,就強制自己從一數到十,不行的話,就重頭再數一遍……」
「那很辛苦吧?」
「的確,『它』真的很難控制。要不是因為一件事讓我下定決心要治好自己,現在的我說不定已經在哪個監獄裡蹲著了。」
「能告訴我是什麼事嗎?」美美的心態已經悄悄地發生了轉變。
「一次意外,我失手把一個男人打成了植物人。」
「天哪……」
「我並沒有因此坐牢,因為我有個有錢的老爸,」他拔起一根小草擲入湖中,嘴角浮起自嘲的冷笑,「我偷偷跑進醫院,發現那人的老母親滿頭白髮,正在吃力地清理著他身上臭氣熏天的糞便。」
美美想像著那幅畫面,驀的感覺悲從中來。
「從那天開始,我不再排斥吃藥,也不再逃避看心理醫生。」他側頭看她,微微地笑著,眸如燦星,「美美同學,你怕我嗎?」
「我……不怕。」她堅定地回答。
「你不怕我會突然發作,然後傷害到你嗎?」
「不會的,你說你能控制住『它』,就一定控制住,我相信你,而且……」美美斬釘截鐵地說道:「在我眼裡,你就是一個好人。」
他挑眉,露出狡黠的笑,突然一個飛身將她撲倒在地,同時將她的手腕固定於身體兩側——
「話不能說得太絕對,比如現在,我就控制不了『它』,因為『它』一看見你就會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