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燁不說話,蘇瑾不明就裡,繼續聒噪,「王爺,他後台是不是硬?那你知道他後面的老大是誰不?」
「如果不知道的話,咱們可以找錦衣衛什麼的去查,如果知道的話,那好辦,你直接找你爹,然後趁著熱乎勁兒,給他們一窩端兒!」
「我說王爺,你該不會連半點人情味兒都沒有吧……」人情味渣還有沒有?
甩開蘇瑾拉住自己衣袖的手,祁燁漠然開口,「再廢話,就把你留在永安。」
「嗯……咦?你要帶我走?」
祁燁挑眉,「你想留下?」
立馬,蘇瑾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然後又點頭,「走走走,我跟你走,你去哪,我去哪,只要有飯吃,只要有覺睡,只要和申屠變態打不上照面,老死不相往來,跟你去哪都成!」
「閉嘴,跟上。」
「得勒!」
……
更深露重的凌晨,在綿遠官道上,一輛黑褐色的馬車正緩緩行駛。
馬伕座上,身著青衣的男子端坐座上,右手持馬鞭,右手擱置在腰間的佩劍上。他的武功不低,可俗話說的好,淹死會水的打死強嘴的,更何況他主子的身份又是何等尊貴,所以一丁點的馬虎,都不可以有。
後來時間長了,便不自覺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車廂內,祁燁靠著燭火翻看著一本名叫《養心銘》的書籍,他側著身,燭火打在他的側臉上,卻不安分,偶爾微微跳動。側面瞧去,他的睫毛很長,卻不濃密,他的唇很薄,眼下因認真看書而抿成一條直線,俊臉緊繃,凸顯出好看的檳榔角。
一介凡人,怎會生如此好看?
「咕嚕……」
嚥了口口水,蘇瑾伸出舌頭舔舔有些乾裂的嘴皮,然後將酸疼的身子縮成一團,緊靠車廂內壁。
這夜,有些涼……
車廂內部雖說是小了些,可該有的東西,一樣不缺。
興許是瞧見蘇瑾可憐巴巴縮成一團的模樣,祁燁便從空心的座椅下面拿出刻有鳳穿牡丹圖案的暖爐,生火後,擱置在蘇瑾腳邊。然後,拿出酒壺,在斟酒自飲一杯後,斟滿,又將酒杯遞給蘇瑾。
蘇瑾傻愣的沒去接,問道,「作甚?」
「江北夷白堂,驅寒暖身……」
江北?
蘇瑾咬唇,笑,「謝謝,我不會喝酒。」
「難過了?」端著酒杯,祁燁仰頭喉結滾動,一飲而盡。
學著他之前的模樣,蘇瑾也瞇起了眼睛,想從他眼中看出點什麼,可無奈,他的眼很會藏東西,就像是烏雲密佈的夜,月亮躲在哪,根本無從得知。
作罷,蘇瑾聳肩,「這麼說,你是故意的?」故意提到那個染血地名。
「那到也不是。」
「是麼?那我爹魂斷麒麟關的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剛飲過酒,祁燁的唇因沾染酒液而顯的異常好看水潤,輕笑,勾起誘人弧度,竟如春色爛漫,美不勝收,只是,有些無情罷了。
「如果本王說是半個月前的話,不知你會不會相信。」
「信。」
彎腰,蘇瑾抱起腳邊的暖爐,伸出食指,順著烙印在上面的鳳凰的圖案,緩慢的描繪,「你是王爺,知道這些,不足為奇。可是我不明白,我爹是個好人,為什麼死的人,是他……每個朝代都有很多貪官很多壞人,貪官收刮民脂民膏,壞人密謀造反篡位,他們的存在,就像是莊稼裡面的害蟲,顯而易見,雖除不盡,可若有法子,也能除掉一些不是嗎?我不明白的,不明白半個月前就知道這件事的王爺,為什麼會選擇打死吃害蟲的鳥兒,留下破壞莊家的害蟲?」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摩擦著手中酒杯,祁燁的話裡,難得有了絲無奈,「本王告誡過蘇將軍,可他並未放在心上,所以今日慘劇,不客氣的說,是命定。」
手指驟停,蘇瑾抬起頭看著祁燁,很是認真,「你知道是誰殺了我爹?」
祁燁自顧自喝酒,說的輕鬆,「胡人。」
對此答案,蘇瑾很不滿意,當場提高了聲調,「你明明知道的,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想知道的,是誰殺了我爹,那個把我爹要去江北的消息,告訴那幫胡人的無恥之徒!那個只知道暗地裡放冷箭的卑鄙小人,你知道是誰,不是嗎?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說出來!」
自從今晚,申屠權告訴蘇瑾有人想要她腦袋的時候,她的大腦就開始飛速思考旋轉,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停下來過。她能隱隱約約猜到,那個人應該很有權,因為可以讓永安城內的所有官差通通裝聾作啞,很有錢,因為可以包下永安城最大最豪華的畫舫公開販賣人口,那個人,應該趾高氣昂盛氣凌人心狠手辣,因為做事,給自己不留餘地,給他人不留活口。
可蘇瑾卻偏偏不知道這個人是誰,這個想要她腦袋的人,她對其,一無所知。
旁邊,祁燁自酌自飲,悠哉似仙。
仿若沒將她說的,聽去半個字……
……
鎏金暖玉芙蓉帳,**笙歌夜夜起。
不知是不是做了噩夢,金色龍紋緞面床的床上,一香汗淋漓的美人兒在睡夢中緊皺秀眉喘息不止,紅唇微開,短促聲兒一陣陣的來,嬌媚如絲之餘,驚動了枕邊人。
「愛妃,你怎麼了?」
「啊……唔,啊!」
猛的一下子坐了起來,美人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來,然後伸手抓住自己的頭髮,表情痛苦,眼角也溢出了淚滴。她的驚呼喚來了守夜宮女的驚恐,兩名宮女提著宮燈踉蹌著趕來跪在床頭,其中一個,探了探腦袋,小心翼翼的詢問,「娘娘,您怎麼了?需不需要奴婢給您熱碗安神茶?」
美人兒搖頭,揮手讓宮女退下,然後輕輕抱住枕邊人,哽咽道,「皇上,臣妾做了噩夢,夢到自己的父親渾身是血,卻還堅守江北,不讓胡人踏入邊境半步……皇上,臣妾沒把妹妹照顧好,實在是無臉見爹爹,就算是在夢中,臣妾,臣妾……嗚嗚嗚!」
她,不是別人,正是蘇天斬的大女兒,蘇瑾的姐姐,蘇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