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踩著厚實的步伐,推開木門,走了進去。熱情的小二立馬喜笑顏開,迎了上去:「嘿嘿,三位客觀好,這邊請!」
客棧內依然鬧哄哄的一片,大飲、大吃、大笑……在場之內的人,竟是無人發現外面的狀況……
數日之前,皇城東廠。
一絲冷笑掛在了曹少欽雪白細嫩的面龐上。侍立在他身前的,是東廠四大檔頭中的另三位——賈廷、陸小川、常言笑。站在右首頭一位的賈廷滿頭白髮,比曹少欽年長十幾歲,乃是東廠元勳,資望武功僅次於曹少欽,位居四大檔頭之首。右首第二位陸小川面目清秀、身材頎長,為人機敏多謀,為曹少欽首席智囊,居次。左首第一位常言笑在東廠掌管機要文書,為人低調謹慎,卻是曹少欽頭號心腹。左首第二位便是驍勇善戰的後起之秀雙刀曹添。四大檔頭,組成了東廠的核心班底。
正對關城的刑台上,一位渾身是血的中年官員被高高吊起。飽受酷刑的他仍有一口氣在,右手中指指微微顫動,胸膛不住起伏。
「呼∼!」曹少欽歪著身子,往修長的手指上吹了口氣,漫不經心的問道,「他是什麼人?」
賈廷躬身出列:「稟督公,他就是于謙的愛將,兵部尚書楊宇軒。」
「楊宇軒——」曹少欽像是想起什麼,「就是那個在南京貢院鼓動學生上書反對南遷、還率領兩淮義軍上京勤王的楊宇軒?呵,名頭不小啊,犯了什麼事兒?」
賈廷正色道:「楊宇軒二月十七,彈劾東廠;四月初八,又向皇上呈交一封諫書,請求關閉東廠,懲辦督公。」
陸小川亦踏前一步,從袖中取出兩本奏折:「稟督公,楊宇軒的諫書在此。」
「原來如此啊——」曹少欽眼皮一抬,微笑道:「楊大人——」
刑架上,楊宇軒嚥下一口血水,狠狠吐了口唾沫:「呸∼!」
「于謙的老路,你還想再走一遍?」曹少欽修指輕彈,「你是專門來找我的麻煩的——我們東廠太監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你仗著一點小小的功績,就這樣讒言誣告、陷害忠良,不怕掉腦袋麼?」
楊宇軒喘著粗氣,雙臂用力一掙,劇痛襲來,強提一口氣,勉力道:「宦官不可參政,是太祖遺訓!於公匡社稷於危難、迎聖上於大漠,大功於天下,竟被你們一班宵小奸佞誣告殘殺!你們東廠私設公堂、濫殺忠良、塗炭生靈,還敢蒙蔽皇上,天理難容!」
賈廷猛回身,喝道:「還嘴硬——行刑!」
兩名錦衣衛上前,操動刑架——木夾應聲往下一落,楊宇軒悶哼一聲,血,點點灑落。
「楊宇軒,我看你是越老越糊塗了!」曹少欽獰笑著,「要不是我在聖上面前保你公忠可用,你能爬上兵部尚書的位子!交出兵權,哼!我就饒你不死!」
「哼哼∼」血,點點如絲,楊宇軒兀自冷笑,「你們這幫亂臣逆黨、胡作非為,沒有皇上的手諭,休想我交出兵權!」
「要聖旨,」曹少欽纖指一彈,秀眉輕佻,「來人那,咱們給他寫一張。」常言笑從一旁取來聖旨大印,平攤在曹少欽跟前案上,一言不發。
「你!」楊宇軒一腔憤懣,滿嘴是血,「曹少欽,東廠閹賊!你竟敢冒充聖上!」
曹少欽筆蘸硃砂:「聖上的旨意,不就是咱東廠的旨意麼∼」夾刑再上,楊宇軒只是一聲慘哼,血濺三丈,浸透了那道東廠聖旨。
常言笑走下關城,走到刑架前,上下查看了一番,回稟:「嚼舌頭自盡了∼」
「督公——」賈廷躬身道,「楊宇軒兵部尚書領內閣大學士,官居一品,我們得要定他一個罪名處死,對皇上才好有個交代。」
「哼,他不是一直想給恩師于謙平反麼——」曹少欽手一甩,「屯兵關外,圖謀造反,明兒把他拉出午門斬首!」
眾人齊拜:「督公英明!」
午門外,常言笑手捧聖旨高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犯官兵部尚書領內閣大學士楊宇軒,屯兵關外、圖謀造反,皇上有旨,午時斬首行刑,欽此——!」
長風獵獵,旌旗蔽天。
曹少欽長身而起,喃喃道:「楊宇軒只不過是個空有一腔熱血、不會動腦子的書生,這樣的人我大明要多少有多少,死不足惜。聽說楊宇軒有個得意門生,叫——」
「——周淮安。」陸小川接上。
「對,周淮安!」曹少欽若有所思,「當年南口一戰,他以區區七千人大破瓦剌兩萬騎兵,不可小視啊!」
賈廷道:「周淮安在兩淮江南威望極高,與江湖中人也多有往來、陰圖不軌,督公正可趁此良機將于謙餘黨一網打盡!」
曹少欽大笑:「引出周淮安,清除於黨餘孽——恩,好主意!小川,你說呢?」
「督公明鑒!」陸小川道,「我有一計,定能讓於黨現形,誅殺周淮安。」
「說——」
「將楊宇軒滿門抄斬,留下他的一雙子女做餌,秋後發配塞外。黑騎戰隊借狩獵為名,出京跟蹤,必能引來周淮安,斬草除根!」
「好∼!」曹少欽撫掌道,「周淮安,哈哈哈哈∼∼!」
龍門客棧內,沒有人去關注三個藏在斗笠黑袍之下的人,因為來這的人,沒有幾個身價乾淨的,除了那些常在中原大漠之間出沒的惡人外,其餘的人都是將自己掩藏的很深很深。
「嗯?」三人中一人犀利的眼神掃過群眾,將視線停在了司念的身上。他雙眼一瞇,低沉著聲音對另外兩人說道:「那人長相俊秀,可是圖紙上所描的周淮安?」
一人立馬將置於桌下的右手一抖,衣袖內滑出一張圖紙,而後他仔細打量之後,低聲道:「不是。」
「那人呢?」懷疑司念的人將視線移開,瞟在了另一桌上。
「不是。」
「就沒周淮安這人?」那人微微皺眉道。
「沒有。」手拿圖紙之人淡淡道。
「既然沒有,那麼是誰讓我們圍了這客棧的!?」那人竟是暴躁脾氣,開始微怒了。
「是賈檔頭,你可有意見?」一直坐著只是喝水的人放下手中水杯,看著他輕描淡寫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