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劍並沒有再使出力量來,只是用一雙寒星般的眼睛,冷冷的看著陸小鳳,道:「你永遠都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
陸小鳳淡笑道:「為什麼?」
葉孤城道:「因為你總是早不來,晚不來,在別人最盡興的時候卻來掃興。」
陸小鳳道:「你也永遠不是一個好的主人。」
葉孤城道:「為什麼?」
陸小鳳道:「因為你總是用劍對待到訪的客人。」
葉孤城道:「如果已是屍體,那便不能稱之為人了,何有客人之說?」
陸小鳳揚嘴笑道:「但是我們都還活著。」
葉孤城冷哼一聲,收劍入鞘,道:「所以你們是客人。」
陸小鳳道:「那麼,我們的白雲城主是怎樣招待客人的呢?」
葉孤城冷冷道:「我只是半個主人,想要招待,你卻是找錯人了。」
陸小鳳道:「那我該找誰?」
葉孤城的雙眼看著風月,漠然道:「找他。」
「他?」不僅是陸小鳳,花滿樓面露訝色,連司念也詫異起來。
司念對風月問道:「為什麼找你?」
風月漠視著司念無神的雙眸:「我有個義父。」
司念懂了:「所以你是小王爺?」
風月點頭:「所以在我進入劍道時,義父將師傅請來傳授我武功。」
司念輕聲一歎:「我一直都小看你了,原本以為你和我一樣,只有手中的劍是自己的,但是你的勢力竟比天行宮還大。」
風月道:「朝廷的勢力是不能和江湖有交集的,而且你沒注意到剛才那群人彷彿並沒有看見我一樣嗎?」
司念道:「他們的確沒有正視你一眼。」
風月道:「因為他們不認識我。」
陸小鳳湊過腦袋:「既然是小王爺,他們為何又不認識?」
葉孤城冷冷道:「難道陸小鳳會不知道當今皇帝不允許朝廷官員家屬進入江湖麼?」
陸小鳳輕聲一咳:「真沒聽過此事。」
司念恬淡的看著風月,似有一絲笑:「原來是個私生子……」
風月漠然,他已懶得回司念的話了。
王府,偏廳。花滿樓坐在偏廳內悠然飲酒,而司念卻已是閉目自修起來。同樣,自修的人還有風月。而後,便只剩下剛回來的陸小鳳了。陸小鳳已經去寶庫四周查看了一番。他發現,繡花大盜原來是從寶庫下的酒窯內弄出一條縫隙,而後鑽上去的。
陸小鳳一進偏廳,見葉孤城已不再了,他不禁對此刻悠閒的花滿樓問道:「葉孤城呢?」
花滿樓道:「他不喝酒,也不喜歡陪人喝酒,現在也已到了應該睡覺的時候!」
陸小鳳道:「你想他真的會去睡覺?」
花滿樓又歎了口氣,道:「我只知道他若一定要去找西門吹雪,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他的!」
陸小鳳同樣輕聲一歎,抓過花滿樓旁邊的酒壺便朝嘴中灌去。
陸小鳳並不時常醉,但卻時常喜歡裝醉。他裝醉的時候,吵得別人頭大如斗。花滿樓並不怕他吵,但這裡是王府,他不想讓陸小鳳鬧事。
陸小鳳正用筷子敲著酒杯,放聲高歌:「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這是唐人王之渙的名句,也是白雲城主葉孤城最喜歡的詩。他顯然還在想著葉孤城,所以他並沒有真的醉。
「上馬不提鞭,反拗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行客兒。」他又在唱北國的胡歌,唱完了一首,又唱一首,好像嗓子癢得要命。
深更半瞑,花滿樓還在悠然細酌,由偏廳內一眼望去,獨賞夜空中明亮的銀月。沒人知道他是否真的看得見那縷縷銀絲……
陸小鳳已經走了,因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而後馬不停蹄的趕了出去。陸小鳳永遠都是那樣,認真時,細心得沒有一絲蛛絲馬跡能逃過他的思維。但他粗心時卻連一個小孩都能將他騙倒。
天已微微泛亮,司念睜開眼睛,看著一宿未眠的花滿樓。「陸小鳳走了?」
花滿樓輕輕點頭:「他告訴我,五天內便能破案。」
司念道:「你相信?」
花滿樓微微搖頭:「不相信。」
司念道:「為什麼?」
花滿樓緩緩起身,而後向門外走去:「他說五天,其實三天便夠了……」
司念提劍,沒有多看旁邊依舊閉目自修的風月一眼,輕輕說道:「我希望等到你能殺我的那一天,再拔手中之劍。」而後司念輕步跟上花滿樓的步伐……
風月緩緩睜眼,望著已經消失在門外的兩人,冷漠的眼中泛起一絲寒光。他起身,向門外走去。待他一步剛跨出門檻時,「彭!」他坐的椅子猛然碎裂開來……
司念和花滿樓一出王府,便向蛇王之處尋去。蛇王是陸小鳳的朋友,他也是這個地方黑暗勢力的老大。
行至大街,偌大的人群中,突然間,一個梳著兩條烏油油長辮,明眸皓齒,巧笑嫣然,手裡提著個黃布包袱的少女被司念收入眼中。司念側頭,花滿樓也側頭「看著」他。因為他們同時發現到那女孩穿著一雙紅鞋子,上面繡著一個貓頭鷹……
兩人跟著紅衣少女,行至一條岔道時,司念繼續跟著紅衣少女,花滿樓則向一條深巷中走去。那裡,是蛇王的老窩。
紅衣少女看似很悠閒,一路蹦蹦跳跳,看一雙明眸盯著兩邊商販販賣的飾品,玩具。異常的好奇,左玩玩,右瞧瞧。
司念則淡然的跟在她身後,與她保持著一定距離。
少女走出了城外,春風中已帶著一點點涼意。這正是行路的好天氣。紅衣少女既然沒有乘車,也沒有騎馬,優哉悠哉的在前面走著,好像一點也不著急。司念也只好沉住氣,淡然的盯著她,在後面慢慢的跟著。幸好這時大路上已沒有別的行人,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在路上走著,紅衣少女有時哼哼小調,有時唱唱大戲,又走了半個時辰左右,她竟是從另一道城門折轉進了城,在城裡也兜了兩個圈子,走進個菜館,又從後門走出,忽然轉入條巷子,巷子裡只有一個門,是一家大戶花園的角門。
他居然好像回到自己家裡一樣,不敲門就揚長而入,而且對園子裡的路徑也很熟,三轉兩轉,穿過片花林,走過條小橋,來到面臨荷塘的一座小樓。樓上亮著燈光。司念這才發現,現在竟已又是黃昏後。
黃昏後,夕陽已薄。小樓上燈火輝煌。少女銀鈴般一聲嬌笑,點空而去,彷如一隻飛燕一般。司念不禁暗歎,這個女子輕功竟然如此之高。當然,和他相比,卻也差了那麼一籌。這不是他對踏雪留香的自信,而是對自己輕功的信任。
司念點腳一踏,魅影轉身,便出現到一座假山之後,從他那個方向正好看見,那邊大廳內的一切。
紅衣少女一停到大廳,便對一個乞丐一般的邋遢之人點頭,而後又對一個紫衣女人道:「二娘你們來得真早。」
紫衣女人歎了口氣,道:「年紀大的人總是難免要吃虧些,總是要等小姑娘的。」
紅衣少女銀鈴般笑道:「你幾時吃過別人的虧?你不佔別人的便宜,別人已經謝天謝地了。」
紫衣女人看著她,又歎了口氣,道:「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麼好笑的,為什麼總是一天到晚笑個不停?」
邋遢乞丐悠然道:「因為她自己覺得笑起來很好看,還有兩個很好看的酒渦,若是不笑,別人豈非看不見了?」
紅衣少女瞪了他一眼,卻又笑了,而且一笑就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