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之巔，懸崖之沿，繚繞的煙雲透著冰涼的寒氣，一陣陣寒風呼嘯而過。冰冷的月彷如觸手可及，懸掛在華山頂上。一道紫色身影彷彿從巨大的圓月之上舞劍而過，劃過一道殘影。
「不錯，你終於觸摸到劍道的邊緣了。」一個白衫白髮白鬚老者輕輕捋著白色的長鬚，欣慰的看著眼前身著紫袍的俊美男子。
修長的身影迎著寒風，衣袍獵獵作響。一道劍花舞動，十大名劍代表尊貴的純鈞噌聲入鞘。那俊美似玉的臉龐淡淡一笑：「是師傅教導有方，夜闌才能這麼快將孤獨九劍領悟。」
風清揚輕輕搖頭，蒼老的臉上掛著微笑：「那是你悟性和根骨奇佳。」
夜闌笑道：「師傅也是看中這個才收我做徒弟？」
風情揚點頭：「你是最適合修煉獨孤九劍的人選，不僅天賦奇佳，而且劍法招招致命，對『准』的領悟也很透徹。」
夜闌淡然的點頭，而後緩緩的問道：「師傅，徒兒想問你一個問題。」
風清揚道：「你說。」
夜闌道：「我和柳蝶衣的差距有多大？」
風清揚白眉微低，袖袍輕斂，指著洞內：「我們進去再聊吧。」
幽暗的洞窟內，風清揚左手輕輕一揚，洞內兩側便亮起了油燈。
夜闌和風清揚席地而坐，在油燈的跳躍下，面面相視。
良久，風清揚淡淡的說道：「你可聽說過一句話？」
夜闌微微皺眉，沉思片刻說道：「愛花成癡，劍術無敵？」
風清揚輕輕點頭：「雖然無敵之說言重，但是他的劍術憑現在的你，根本就走不出一招。」
夜闌震驚！如今的他已是觸摸到劍道，竟然不是柳蝶衣一合之眾？他不信……
風清揚淡淡的看著夜闌變化的表情，繼而起身，在洞內拾起一條木枝：「你出最強的一劍。」
夜闌先是詫異的盯著風清揚，而後明悟點頭，起身，拔出純鈞。漫天紫氣一下充斥洞窟，純鈞直向風清揚咽喉取去。風清揚輕輕抬起木枝，看似隨意的一擋。純鈞劍掉，夜闌滿目驚愕，木枝正停在他的咽喉之處……
夜闌怔怔的愣在當場，他果然沒走出一招……
風清揚右手輕輕放下，淡然道：「整個天下劍客，如今你無法走出一招的，除了我和柳蝶衣外還有四人。」
夜闌緩緩的從驚愕中清醒過來：「是哪四人？」
風清揚面色淡然：「西門吹雪、葉孤城、謝曉峰、燕十三。」
夜闌不語了，一副失落爬上臉頰。沒想到如今差距竟然依舊如此之大。武功越強，才發現差距越大。趕超便越是艱難……
風清揚看著夜闌失落的表情，淡然的表情帶起一絲慈祥的笑，蒼老的左手拍著夜闌的腦袋：「小子，別灰心，不出二十年，你一定會趕上我們的。相信我。」
夜闌仰起俊美的臉頰，美眸中閃動著堅定：「二十年太久，我給自己十年。」
「哈哈！……」洞窟中響起連續的長笑，蒼老的聲音透出年輕時的狂傲不羈。曾經的自己，在師傅面前也曾這樣狂過……
夜闌自從兩年前被風清揚看中，傳授獨孤九劍。便在華山後山呆了兩年多。如今他該是回去了。雖然這兩年多的時間裡夜闌都沒有回天神壇，但他依然每天都會用一個時辰的時間，傳音處理事務。
秋風夜起，這是夜闌呆在華山之上的最後一個夜晚了。他無心自修。走出洞外，寒風更甚，銀月更冷。秀美的眼眸撲朔迷離，望著天際久久發神……
兩年多了，自己給司念發了無數傳音，他卻是從未回復。夜闌很後悔，為何當初沒有出手，為何當初會愣然……每天夜晚，司念最後的朗聲大笑，眼中悲痛的淚水，都會狠狠的刺痛他的內心。他恨不得用劍抹過自己的咽喉，償還自己那時的猶豫。可是，能夠償還麼？他看到了司念那刻的心碎，司念心中泛起的無情。從他在柳蝶衣轟然倒地那一刻起，司念便不再認他這個兄弟了，心中便再無他這個人了……
夜闌真的很想哭，很想像幼時那樣，湧入司念的懷中痛痛快快的哭訴。傾盡所有的力氣，用力的去哭泣……可是，那個永遠擋在他身前挨打，承受所有拳腳的身影已經遠去。孤寂的背影，落寞在黃昏的夕陽之下。帶著一腔的絕望向晚霞的盡頭走去……他不再轉身，他不會回頭。或許下次相見，他便會緩緩的抽出鞘中之劍……
兩行濁淚默默滑出，彷如萬劍刺中心臟的痛楚讓夜闌的身體開始顫抖。朝陽露出了一絲柔光，銀月不知不覺間向西山滑落。風停了，霧水沾濕了紫色的長袍。深紅的晨光打在紫色的孤獨，將最後一絲黑夜撕碎。
「一夜未休息？」風清揚淡然的從洞窟中走出，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夜闌。
夜闌趕緊低頭，右手抬起……
而後，回頭含笑的看著風清揚：「今天就要離開了，捨不得。」
風清揚沒有立即回話，輕步前行，和夜闌並肩站在懸崖沿邊，雙手袖袍被風鼓脹膨da。
風清揚道：「你的心很自責，很悲痛……」
夜闌側頭注視著風清揚，他居然發現了自己的內心。夜闌沒有迴避，喃喃說道：「當年的猶豫，讓我失去了一個至親的兄弟……」
風清揚道：「他很恨你？」
夜闌道：「他很恨我。」
風清揚道：「你也很恨自己？」
夜闌道：「我很恨自己。」
風清揚道：「那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猶豫麼？」
夜闌怔住了，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他懵了，他在很多夜晚都後悔過，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站出來。如同張三一般，即便是死，也不願做一個旁觀者，觀賞司念倍受折磨。
可是，如今風清揚一句淡淡的輕問，他自己的內心便無法給予肯定的答案了……
風清揚歎息：「高手都會孤獨，都會無止盡的承受寂寞。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便什麼都放下了。」
夜闌不知風清揚想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聽著。
「高手不會有朋友，更加不會存在兄弟。朋友，終究會將你拋棄。兄弟，終將會和你走不同的道路。即使心中有著同樣的夢，卻也一定會在道路的某個階段分開。只有孤獨的人，寂寞的心，才有資格追求武道的盡頭……江湖很大，追求劍道的人很多。但卻為何只有我們六人達到了極致？楊過、令狐沖，都是難能一尋的天縱之才。但是他們卻依舊要遜色我們半籌。那便是因為他們心中有情……他們始終放不下一個女人，他們的心，除了劍，還有比劍更重要的愛人。劍道的極致，是劍神，是劍魔。而神，魔，都是無情……」
夜闌聽完風清揚的話，心中五味氾濫：「情？」
注視著遠方，良久，他眼神凝定，輕輕笑道：「我不管是神是魔，此刻的我，只想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