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重,如一張巨大的黑網層層疊疊的傾蓋了下來,幾聲狗吠之後,一襲黑影如鬼魅般跳躍在濃濃的夜色之中。
「主子,人扛回來了。」悠譎的淺笑,讓他整個人像是渡著一層光。
黑衣男子從一側半開著的小窗悄無聲息的飛了進來,穩穩的落到了地上,他的肩上扛著一個帶著四方小氈帽的灰衣老者。
「玄,帶他過來吧。」
南宮清墨靜默的坐在床邊的矮凳上,宛如一株高山上的翠竹,挺拔修長,一頭黑髮只簡單的用一根玉骨束著,即便只是這麼一個背影,也給人一種出塵脫俗的神聖感覺。
玄的目光不禁的敬畏起來,不忍褻瀆如神祇般存在的主子,不由的放輕了腳步。
「好咧。」動作一氣呵成,利索瀟灑的將老者放下,又在他身上點了一下,解開了老者的啞穴。
「啊喲喲,大半夜的,這又是鬧哪出,可嚇死老朽了。」老者花白的鬍子一翹一翹的,臉色潮紅,因為剛剛的驚嚇,整個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他這輩子第一次這般瘋狂的在空中如鳥般飛行,還是被人頭朝下口不能言的扛著,他這會還能吐出一口子人氣,到委實是奇跡。
玄雖然是暗衛,可並不像傳說中的暗衛那般冷血無情,像個木頭般的存在,相反,他是個有節操的二貨,用南宮清墨的話說,玄當個暗衛確實是埋汰了他這份」活潑「的天性。
見老者這般說,玄有點歉意,痞痞的一曬,忙抱拳抱歉的對著老者道「哈哈,剛剛多有得罪,還望見諒。請大夫您快去看看我家小公子的病情。」
醫者父母心,老朱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那個蜷縮在床上痛苦掙扎的小男孩,又見對方並不是故意為之,也還算對他客氣,也就不再計較,他不是扭捏之人,趕緊提了藥箱上前。
「孩子,伸出你的舌頭讓我看看。」老朱雖然歲數大了,可手腳倒是利索,將背上的小木箱往床邊的香樟木幾上一放,便坐了下來,開始望聞問切。
「啊——」段琰玉以前最討厭的就是宮裡的御醫,也最怕吃藥,可這次他是真的痛怕了,見老者這麼說,十分配合的乖乖的伸出了粉色的小舌。
「舌苔發白,腫脹赤紅嚴重,眼珠暗黃,而且還有黑絲,面色菜黃無光,怕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朱大夫,那我弟弟的病?」南宮清墨顯然鬆了一口氣,吃壞東西是小,怕就怕是別的,想起白日裡玉兒海吃胡喝的樣子,不由的搖了搖頭,暗暗決定以後得管著這個吃貨弟弟的飲食才行。
「公子別急,老朽這就去幫你開幾副藥,只是,今夜已是三更天,各大藥房還沒開門,小公子怕還是要忍忍。」老朱見對方不過是兩個十歲不到的孩子,難免生出幾許的不忍。
他也算是老江湖了,幾番望聞問切之後,雖然這孩子的症狀和他之前那些接觸的病人症狀有點相似,可又有那麼一點區別,想著就先開幾副排毒清腸的藥,再調配一劑補藥調理身子,如此,這小公子的病也就能好利索了,只是他不會鎮痛,這小公子今夜怕還要痛上一陣子。
「那大夫你可有辦法讓他的肚子現在不再疼痛,可會施針?」南宮清墨不忍看著段琰玉受苦,又開口問道。
「這,老朱我不才,這針灸之術並我並不擅長,也無從下手。」老朱有點赧澀,飛仙鎮的達官貴人們更偏好那些修道之人的丹藥來治病鎮痛,而對於他們不熟悉的針灸,本能的是不屑和排斥的,是以,他即便在醫書上偶有所見,也不會去深究。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止住他的痛?」南宮清墨突然站了起來,儼然有一絲不快,心裡想著是不是讓玄再去找一個大夫。
「若是有煉丹師的低級消痛丸,吃一顆就沒事了。」
「消痛丸?這個在哪裡可買到?」南宮清墨雖然只有九歲,可少年老成,做事也算穩重,他在兄弟中排行老九,也是最小ど子,這次出來,也是為了避開家族的紛爭。
「每個月青山會送一批中低級的丹藥到鎮上拍賣,所以,這個現在也是不可得的。小公子怕是要忍忍了。」老朱十分的為難。
「哇————哥哥,痛——玉兒想回家,玉兒要娘親,哇——」段琰玉一直憋著痛咬牙望著,以為肚子終於可以不痛了,可那個老頭的話讓他一下子又跌到了谷底,眼淚又嘩啦啦的噴湧而出。
「玄,你再去找幾個大夫過來。」南宮清墨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轉身看到那個大夫,不覺煩悶「把他帶下去吧。這才不要帶個沒用的回來。」
老朱的老臉潮紅,想起自己確實只會醫治一些小病小痛,也就這麼胡混著日子過了這麼一輩子,現在被一個小孩子這般說,不免情緒低落,暗暗的咬牙,回去還是得勤勉看書才行。
「彭彭彭」三聲很有節奏的敲門聲,一個清懶的聲音緊接著傳了進來「已經很晚了,拜託你們小聲點可不可以?」
屋子裡的四人都被門外的聲音吸引的側頭望去,卻不見門外有人的身影。
玄第一時間飛身過去,一把打開了門,卻見是一個五歲的小男孩,眉目極是清秀,若論相貌,竟是和他們家主子不分上下,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家主子給人一種淡如竹,溫潤如玉的感覺,而眼前這個小子卻讓他覺得他更像一汪清冽雋永的泉水,清澈明麗,不免會有心頭一蕩之感。
「哇——清哥哥,玉兒真的好痛,玉兒想回家,嗚嗚~」段琰玉只是往門外瞅了一眼,就接著繼續的嚎啕大哭起來,就好像要把所有的淚水都哭光,才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在肚子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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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子,你幹嘛!」玄心裡一驚,沒想到那小子年紀輕輕,毛都沒長齊的樣子,手腳卻是這般靈活,這一眨眼,就如狡兔般竟然從他的腋下穿了過去,進到了裡屋。
「哎,算了算了,本公子今晚就出手幫幫你,真是吵的人睡不著,不過要收費,嗯,我想想,嗯,不多,就十兩好了。」唐元寶之所以出來,是因為她最疼愛的弟弟元樂真的被隔壁這個哭鬧不止的熊孩子吵醒了。
她如果不過來,恐怕今晚就真的沒法好好睡覺了,更何況明天還有重要的考試。
「你是誰,誰允許你進來的。」南宮清墨顯然很反感元寶剛剛說的話,一個小毛孩居然敢敲詐他一個堂堂的王爺,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玄——還站著幹什麼。」南宮清墨賴得再把目光投注在元寶身上,又重新坐回段琰玉身旁,安撫的擼著他的背。
「若不想他明天死掉,就給我站一邊去。」元樂忽然兩眼放光的望著躺在床上的段琰玉,就像看到一條稀世的毒蛇那般讓她興奮。
玄剛要出手,被元寶的話嚇了一大跳,以為元樂這是在詛咒自家的小侯爺子,本是準備留幾分情面,畢竟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可這孩子說話未免太狠毒,什麼明天死掉,小侯爺不就是吃壞了肚子嘛!
「識相的趕緊離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玄這時才擺出一個殺手的姿態,冷冷的睥睨著元寶。
「喂,愛哭鬼,你是不是覺得肚子裡有蟲子在咬你,是的話,你用手指按壓下自己的左胸的肋骨,是不是有刺痛感?還有你的牙齒是不是覺得很酸痛,大便是不是也是如拉稀般稀薄,雙腳虛浮無力,可食慾比以往還要旺盛?」
元寶雖然身子朝著酷酷的玄,可眼睛卻是看向了段琰玉。
聽了元寶的話,段琰玉一下子就止住了哭泣,帶著哭腔的「咦」了一聲,「是啊,是啊,你說的都對,而且拉的粑粑好臭。」
「那就**不離十了。」元寶心情極好,好到已經忘記了自己過來是要好好教訓這個愛哭鬼的,可是一見到對方是個比弟弟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又知道他是因為被別人下了食蠱,才會這般哭鬧,也就原諒了他。
「你知道我弟弟得了什麼病?」南宮清墨一下子站了起來,眨眼到了元寶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