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方曉雅睡得極不安穩,先是夢到破布娃娃一樣的自己倒在血泊中,夢到自己帶大的那些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就算是在夢裡看到,她還是覺得安慰,那些孩子,都長大到可以獨當一面了呢,就算她不在了,他們也能活得很好吧,說不定他們能重建寶石鎮呢?
只是不知道她重生回來後,上輩子的世界是不是還在,除了沒有她,其他的應該沒有任何變化吧。
正滿心欣慰時場景一變,火海中的寶石鎮瞬間佔據了她所有的夢鏡,族人狂笑著點燃了自己的房子,汽油淋在自己身上,寧可自毀也不願受制於人的瘋狂讓方曉雅一陣心悸。
對了,爸爸呢?媽媽呢?哥哥呢?
正想著,鏡頭便轉向了自己家裡,哥哥滿臉毀恨,手裡拿著家裡常用的剪刀把一張照片上的魯詩詩剪了下來,死死的看了半晌扔進口裡狠狠咀嚼了幾下,吞嚥下去後高舉起剪刀往自己心臟扎去,方曉雅在心裡狂喊著,不要,不要,哥哥,不要,想撲過去奪下剪刀,但是不知名的力量把她制得死死的,半點也移動不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哥哥倒在血泊中,眼睛大睜著,死不瞑目,仇恨到死都無法消去。
心痛得無法呼吸,方曉雅知道這是夢,她想出去,在心裡大喊著,讓我出去,讓我出去,我不要看,不要看……
可是夢鏡是殘酷的,鏡頭又把她帶到了更殘酷的場景,爸爸沉著的帶著十八歲的她來到地下室,告訴她門怎麼開,該先用哪個鑰匙。再用哪個,最後讓她照做一次。
然後是難掩憔悴的媽媽把包給她背上,給她整理衣服,要她好好照顧自己,爸爸帶進來十七個孩子,要她在國外一定要照顧好他們,然後是來自靈靈,果果,卡卡,帽子的擁抱。她記得自己求著他們和自己一起離開,她怕自己照顧不好那些比她小的孩子,她需要夥伴,需要人和她一起支撐,可是他們都只是搖頭。
他們有他們要做的事,要是他們也離開,寶石鎮該怎麼辦?老一輩死的死,瘋的瘋。坐牢的坐牢,他們已經成年了,要為方家支撐起一片天,讓眾人有喘息之地,他們也要守住寶石鎮,不讓別人發現方家密室的秘密。
「曉雅。你們一定要回來,寶石鎮是方家人的根,地底下埋著的不止有祖先的屍骨,還有方家的巨額財富。不管以後的寶石鎮是什麼樣,你們一定要回來重建它。爸爸知道會很辛苦,但是曉雅。你是大家一起選出來的,大家都信任你,爸爸知道你一定不會讓爸爸失望的是不是。」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她被選出來不止是因為她的孩子緣好,族裡的孩子都喜歡她,也是因為其他人把這個機會讓給了她,在國外雖然是遠離了故土,但是到底是自由的,遠比在國內受到打擊要好。
爸爸這麼說並不是相信她有多大的本事能重建寶石鎮,而是寄望於那十七個孩子,因為那是族裡最優秀的十七個孩子,只要他們用心,又有仇恨當動力,他們一定能為方家報這個血海深仇。
她看著自己帶著十七個孩子離開了寶石鎮,一直被嬌養的自己第一次承擔了責任,當時她堅信爸爸一定會等著她回來,那時候,她甚至都不知道哥哥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裡自殺。
她哪裡知道,爸爸是商會會長,是首要的打擊對象,當時已經有族人被抓了,甚至連法院都沒進就直接宣了判——無期徒刑。
一個經濟罪足夠讓爸爸翻不了身,她在國外久等不到爸媽聯絡她,家裡電話手機全部不通,打別人家裡的電話也同樣是如此,一直到好幾個月後才輾轉得知爸媽**於家裡,溫馨漂亮的家只剩下一些個支架,也是因為寶石鎮很多戶人家都是如此,才讓不少人斷了在寶石鎮建別墅居住的念頭,死了這麼多人,到底是不吉利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不乾淨的東西。
方家的人,用這種方法守住了他們的秘室。
要是夢鏡在這裡變斷了,方曉雅會傷心,但是不會崩潰,可是當她眼睜睜的看著爸爸打暈了媽媽交給別人帶走,自己在屋內點火時她才瘋了,她知道爸爸要幹什麼,她知道,就算明知是在夢裡,她還是想阻止,她要阻止,這是她爸啊!就算是做生意也給別人留了一線的爸爸,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有個這樣的結局。
爸,爸,不要,不要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爸,我們方家終有一日能翻身的,只求你活著,只要您活著,爸——
看著火勢一點點加大,方曉雅想尖叫,可是喉嚨像是被扼制住了,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想衝過去,這一次身體終於能動了,方曉雅大喜,瘋狂的衝了過去,想去撲滅已經著火的爸爸。
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當身體直接穿透了爸爸的身體時,方曉雅不信邪的又衝了回來,不行,還是不行,老天爺,你是在玩我嗎?既然讓我看到,卻不讓我去救自己的至親,你何其殘忍……
眼睜睜的看著爸爸的頭髮著火,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方曉雅想大喊,想尖叫,想毀滅一切,濃烈的情緒吞噬著她的理智,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她會瘋掉,可是那是她爸啊,她哪裡能冷靜得下來。
「曉雅,不要哭,你一直都是爸爸最驕傲的女兒,不要哭,爸爸等你回來。」
熟悉的聲音一字一句的敲盡方曉雅已經不清醒的腦子裡,把她的神智拉回來了一點,對上爸爸和平時一般無二的眼神,方曉雅大喊,「爸,別走,別走,你走了我怎麼辦,媽媽怎麼辦?你要是走了,我就回不來了,爸,爸,不要讓我一個人,不要啊!我不要一個人,不要,爸,我也和你一起走好不好,你等我,等我,我們一家人還是在一起,我們一起走!」
「曉雅,你要學會承擔責任,是爸爸的錯,不能讓你一直做個驕傲的公主,爸爸會在天上看著你的,看著你幸福,看著你生兒育女,曉雅,一定會有個人比爸爸更愛你,爸爸愛你,曉雅,好好活著,代爸爸活著。」
「爸,我不要那麼辛苦,爸,爸……」
「曉雅,會有人代替爸爸愛你,你會幸福的,活著,好好護著那些孩子,方家就靠你們了。」
「爸……」看著爸爸被火光完全吞噬,方曉雅大喊,哭得撕心裂肺。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更讓她崩潰,媽媽披頭散髮的跑了進來,想都沒想的直接撲到著火的爸爸身上,臉上明明痛得都扭曲了,手卻不松分毫,嘴裡喃喃的道:「靜淳,我們一起走,就算做鬼,我也要和你做對鬼夫妻,只是……要對不起曉雅了,留下她一個人,一個人……」
「媽,媽,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不要,不要……」
年允青用盡所有的力氣抱緊了閉著眼睛眼淚卻流個不停的曉雅,聽她一聲聲大喊卻無能為力,人怎麼都叫不醒,心下急了,一狠心,抱起懷裡的人來到浴室開了淋浴,冷水沖下來,方曉雅一哆嗦,人終於從夢鏡中脫離出來。
「曉雅,是我,是我,看清楚了嗎?我在這裡,什麼事都沒有,別哭。」
方曉雅只是看著他,不言不語,雖然是在淋浴,但是年允青就是知道,方曉雅在哭,無聲的哭,眼淚混在水裡,像是要把所有的傷心都哭出來。
這一刻,年允青心痛的無法形容,認識曉雅也有這麼久了,就算當初被人綁架,一身傷痕纍纍也是笑著的,平時也總是沉靜得不像個十六歲的人,可是這一刻,她卻淚如雨下。
「哭吧,哭吧,發洩完就好了。」看人已經醒過來了,年允青趕緊抱著人回了屋,這時候也不顧忌什麼了,從櫃子裡隨便找出一套睡衣,直接脫了她的衣服,無視了那一身瓷白的肌膚,用最快的速度幫她換上衣服,這時候他無比慶幸現在的天氣還沒有轉涼,不然就有得曉雅受的了。
方曉雅靜靜的,動也不動,就算被脫光了衣服也沒有反應,這時候要是年允青有什麼歹心,只怕方曉雅也不會拒絕了。
想起浴室的水還沒關,年允青起身準備去關,卻發現衣角被抓住了,緊緊的,扯都扯不出來,年允青哪裡還顧得了其他,翻身上床把人抱在懷裡,輕撫著她的背安撫道:「曉雅,沒事了,我在這裡陪你,別怕。」
方曉雅全身僵硬,年允青耐心的安撫,嘴裡一直叫著她的名字,大概是溫柔的語調起了作用,大半個小時後,方曉雅終於又閉上了眼睛,只是抓著年允青衣衫的手還是沒有放鬆。
鬆了口氣,年允青摸了摸曉雅的額頭,還好,沒發燒,應該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
拼湊著聽到的言語,年允青琢磨著,曉雅是不是夢到了方父方母遇到了危險,所以才會這麼大反應,可是為什麼是在見到方曉哲後,不,確切的說,是在見到了魯詩詩後她的反應就不對,到底是因為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