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個婢女顧不得太子與阿里的撕扯,『噗通~』一聲將門推開,來到床榻前跪下。
太子眼中射出寒光,正要怒罵,婢女先一步說道,「啟稟太子殿下,可汗病危,吩咐下來臨終前定要見二皇妃一面。」
這幾句猶如晴天霹靂,阿里怔住,任憑太子的手已經侵略上她柔軟的高山,也來不及反應。
兩人對看一眼。
阿里胡亂的穿起衣裳向門外走去,出了房門一陣冷風讓她直打哆嗦,然而一個溫暖的狐裘斗篷落在她背上。
扭頭看去,太子似乎對可汗的垂危已經早有預料,完全沒有半絲驚慌,對她瀉出滿眼的柔情,「披上,別凍著,我隨你一起去。」
她沒有言語,緊了緊披風,隨著婢女邁出殿門。
來到可汗的寢宮外,侍衛將太子擋住,說道,「太子殿下,可汗有令,只召見二皇妃一人,其他人恕不接待,望太子殿下遵循可汗意願。」
太子微蹙眉頭,看了一眼阿里,她頭也沒回的奪門而入。
內室一股濃重的藥味鑽進阿里的鼻腔,幾聲微咳傳進耳朵。
阿里緩步靠近床榻。
宗真雙頰凹陷,面色浮著青紫,無神的雙眼半睜半閉,口中偶爾喘息,陣陣微咳將他震得難受。
這名契丹的梟世之帝,曾經是多麼的輕世傲物,桀驁不馴,頂天立地,氣吞山河,而現如今卻也成了苟延殘喘,瘦骨嶙峋,家破人亡的可憐老者。
阿里微微歎息。
宗真微微睜而來睜雙眼,將目光挪向阿里,無力的點頭,示意她走進一些。
阿里坐在了床榻邊,宗真將手挪向她,她反手將皮包骨頭的手老攥住,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宗真的貼身侍衛吩咐道,「可汗與二皇妃有話要說,你們統統退下!」
「是」眾婢女魚貫竄出。
宗真露出一抹悲涼的微笑,微弱的說道,「他終於成功了?謝謝你,幫了他?咳~咳~」
阿里腦中猶如電擊,神色茫然,最後瞇起了眼。
宗真輕咳,喘了口氣,緩緩說道,「我,希望你,繼續留下來幫他,這樣才有可能,讓我契丹,百年昌盛。」
阿里沒有說話。
宗真繼續說道,「從第一眼見到你,咳~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幫得了他。咳~咳~。」
阿里腦中將宗真說的話反覆思索,她猛然顫抖。
宗真再是幾陣咳喘,「女真族,和蒙古逐部,咳~咳~,日漸強盛,契丹表面風光,可實際上,咳~咳~,卻再也經不住,半世的折騰,所以我必須選出最有能力的人,咳~咳~咳~」
他或許是用了很多的力氣來說完這些話,手上漸漸鬆開,阿里將他拉住,微微搖頭。
宗真露出莊重,「我,咳~,以一個帝王的身份,咳~,請求你,留下,幫他匡扶我契丹~。」
宗真徹底撒了手,但眼睛沒有閉上,還留有一絲氣息,奢望的看向阿里,希望得到她肯定的回答。
阿里冷笑,微微的搖了搖頭,耶律宗真,原以為你才是最可憐的人。
可又有誰知,你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這一切的一切,統統盡在你的掌握,你看著自己的兒子明爭暗鬥肆意拚殺,你最愛的女人也成為了犧牲品,難道,你的心中不會疼嗎?
不,你會疼,那些都是你的親人,他們離你而去,你又怎麼無動於衷?
可是,你更是契丹的可汗,一國之主,手中掌握著整個契丹國的命運,掌握著每一個百姓的生與死,這些百姓都是你的子民,你的根基,所以你必須為他們著想,讓他們在安逸的日子環境中生活。
你的責任太多,太重。
女真族和蒙古諸部的日漸撅起,契丹微不可及,朝野內奸佞當權,政治**,百姓困苦,軍隊衰弱。
面對內憂外患,你怕你這一世是無法徹底解決,所以必須在幾個兒子中選出最強最狠的一個,來保證契丹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而耶律寶信奴就是最終勝出的一個,他心狠手辣,智慧過於常人,完全符合你的意願,可以繼承你的一切,即便是讓你失去妻兒,心中萬分疼痛,跟整個契丹國相比,也是值得的。
但你的親人最終都一個個的離你遠去,你又可曾怨過,歎過?生在帝王之家,就一定要遭受這種磨難與痛苦嗎?
人人都想最皇帝,可當你真正坐上皇帝寶座時,才能體會其中的淒涼與悲哀。
阿里閉起雙眼,腦中微暈,胸口起伏,這個地方好冷,冷的讓人無法呼吸,更重要的是這裡好可怕,稍有不慎就會承受弱肉強食的結果,跌進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她再次搖了搖頭,耶律宗真,我不想被無盡的黑暗吞噬,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也只想過平凡人的生活。這種爾虞我詐機關算計,冷漠無情沒有溫度的日子,我受不了。
對不起,你的請求我做不到。
阿里起身,緩緩的向殿外走去。
宗真還想抬起手,卻已沒有了力氣,只能睜睜的看著阿里遠去,一滴失望的淚水從佈滿皺紋的眼角滑下。
來到殿外,黑色的夜空中飄飛起了白色的鵝毛大雪,冷風吹過,阿里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她縮了縮脖子,回頭望向大殿。
高高的灰牆上嵌著紅色的漆門,猶如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惡魔,正在靜靜地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她心中生出了恐懼,這裡佈滿著刀山火海,讓活著的人類寸步難行,這裡,明明是十八層煉獄。
她想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搖著頭向後逃走。
後退之間跌入一個溫暖的人牆,回頭望去,太子對她柔暖的微笑,她的心卻一點也暖不起來,避開太子向著通道跑去。
她那驚恐地表情讓他心慌,大步追去,將她拽住,「阿里,阿里,你要去哪兒?」
阿里掙扎,喉中哽咽,「你讓我走,讓我走,我不要呆在這裡,讓我走。」
太子將她強行拉進懷中,「不,我不讓你走,我不會讓你離開我,阿里,不要走。」
多麼無聊的對白,但卻是兩人最真實的想法,她想逃離,他卻不願放手。
冷風吹過,碩大的雪花落在阿里頭上,她腦中暈眩,身體癱軟下去。
一夜寒風,落雪不停,整個上京城都籠罩在陰暗之中。
次日醒來,小音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你醒了,昨夜你受了風寒發了燒,御醫開了藥,你一直昏迷不想,太子嘴對嘴的為你服下,所以你現在才能好起來。聽太子的話,乖乖留下。」
阿里撐起身子勾起嘴角,「我留下?不敢!我怕若是留下,只會有礙妹妹你的發展。」
之前小音做的那些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不過,顧及給寶信奴,想給他留個像她的人。
「你~」小音憋氣,緩和一下,說道,「你以為你是誰?可以在這裡擺架子?今日他是喜歡你,若是哪日他不喜歡你,你就什麼都不是。」
阿里冷笑,眨了眨眼沒有回答。
一個剛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小音立刻沒了底氣,十分不安的捲起手中絲帕,驚恐的向後望去。
太子陰著臉向床邊靠近,呵聲道,「都給我滾下去!」
「是」小音施禮,與眾婢女步出房門。小音回頭望了一眼,留下一個不甘的眼神。
太子走到床邊坐下,拉起阿里的手,「可感覺好些?」
阿里平靜的望著他,眼中閃爍,「我已經幫你達到了你的目的,你應該遵循咱們定下的君子約定。」
太子眼中默然,放下她的手,走到窗戶處,陰沉的說道,「若我現在派人追趕運送阿辰的馬車,也用不了幾日。」
「若你用他的生命來威脅我,我會豪不猶豫的跟他一起死!,不信,你試試。」
她的語氣十分輕柔,卻透漏著萬分的堅定。
太子扭身回到床邊,疑問的看著她,「為什麼?」
「你一開始找我來,不就是為了幫助你復仇?原本你就是想利用我的與眾不同來迷惑他們,從而增加他們幾人之間的矛盾與紛爭。
我,不過是幫助你復仇的工具罷了。但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竟會愛上這個工具。我說的,可有錯?」
她說的沒錯,他是想利用她的優勢來協助復仇,但他自己也料想不到,心中早已種下了愛的種子。待到後來發現時,那顆種子早已發了芽開了花,卻,一直沒有結出果實。
太子默默不語。
阿里繼續說道,「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歡這裡,我不喜歡耶律家的人。」
「那我呢?你可是連我也沒喜歡過?」
他怕知道否定的答案。
她怔住,喜歡過他嗎?當然喜歡過,甚至,還愛過。
他閃過一絲僥倖,肯定的說道,「你不敢回答,因為你現在還喜歡我,你怕說出口之後就沒有了離開的勇氣。」
「是,我喜歡過你。」她脫口而出。
他眼中浮出光彩。
她繼續說道,「寶信奴,我喜歡過你,甚至,還愛過你,兩年了,即使是養個小貓小狗都會有感情的,更何況,是你。
每日的朝夕相對,關懷備至,鐵石心腸的女人也會被感動。並且我不是鐵石心腸,是有血有肉的人。」
聽到她的話,暖流湧從心中湧遍全身每一寸,這個女人說愛他,她說她愛他。
他抓住她的雙肩,愉悅的懇求,「那就不要走,留下來陪我,啊,好嗎?」
她搖頭,「我說了,是愛過,不是還在愛,你聽懂了嗎?阿里已經死了,在那日的手足相殘中死了,阿里已經不存在了。
現在的阿里只是一具軀殼,已經愛不起來了!你懂嗎?你懂嗎?」
他呆滯,原來,她只是愛過,而現在,不愛了。
她是在怪他的手足相殘,她是在怪他的復仇之狠,她哪體會到他所經歷的苦與痛,從小到大那些所受的臨蓐,那些被人唾罵,被人追殺的日子,以及母親被人殘害至死的無力與悲痛,她都不能體會。
可是,這能怪她?不能,畢竟她不是他,她沒體會過那些,她只是一個希望過著平凡生活的小女人。
有些人近在咫尺,卻無緣在彼此生命中牽手,似乎總有一種承受不住的痛,始終圍繞在你的身邊。
你期待什麼,什麼就會離你越遠,你執著誰,就會被誰傷害得最深。
他點點頭,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滿面的難以割捨。
雖有不甘,可又能怎樣?
她是不服輸的嬌花,她是冬日的寒梅,她的性格不服輸,更不會任人擺佈。
若是強行將她強行留下,她會枯萎,會凋零,會在這沒有盡頭的宮牆內漸漸死去。
太子深吸一口氣,將阿里拉進懷中,揉進堅實的胸膛,又有誰能瞭解他心中的不捨與不甘?
「還有什麼想做的嗎?」
「有。」
「你說。」
「我想陪著他走完最後一段路,這是我欠他的。」
這個他,自然是指真正的耶律洪基。
對與耶律洪基,阿里的心中充盈著愧疚,雖然他曾經雙手沾滿鮮血,甚至還將她與寶信奴差點害死。但在最後關頭耶律洪基依然挺身而出,如不是他擋住的那兩掌,恐怕現在沒幾日活的人。就會是她。
「讓我想想。」
讓我想想,好好想想!我該讓你走嗎?該嗎?
次日,二皇子被太子召見,當二皇子近殿之後,太子殿的大門緊緊地關上。
殿內沒有留下任何一名婢女,更沒人知道這兩個兄弟之間在說些什麼,或者又辯駁些什麼。
兩個時辰過去,二皇子才被人送了出來,他面上帶著輕鬆與自在,彷彿放下了所有的世俗煩擾,即將踏入逍遙自在的快樂國度。
阿里站在臨潢府外靜靜地等著,當這個男人離她越來越近,她笑了,向著男人歡快的跑去。
剛剛靠近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她輕蹙眉頭問道,「涅鄰,你吃了什麼?」
涅鄰微微苦笑,卻立刻換上自然的神態,「是,天氣太冷,我身子不好,他給我吃了一些補藥。」
「這味道怎麼怪怪地,好像還加了五毒。」
「你鼻子真靈,這是以毒攻毒,會對我有好處。」
涅鄰將背上的包袱顛了顛,八件寶器『噗噗~』作響。
又說道,「他讓我將這些東西捎給你,說不出來送你了,不然會捨不得放你走。」
阿里將他手臂攥住,兩人緊緊依偎,緩緩踱步。
「涅鄰,你以後也不要再叫我阿里,我的爺爺是大宋的驃騎大將軍張志初,我的名字叫柳月兒。」
涅鄰將她攔住,「好啊,我的月兒,你先說說咱們要往哪兒走?」
「聽你的,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
「咱們去個有山有水的地方可好?」
「好」
兩人有說有笑一路遠去,猶如一對兒熱戀中的情侶,讓旁觀的人羨慕,也讓人嫉妒。
望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臨潢府,塔樓上的人面上浮出一抹不屑。
白雪飄飛的天地間,一名男子快馬加鞭,風塵僕僕向著上京趕來。
沈讓始終放不下,將身邊事物迅速安排之後,顧不得太多,單槍匹馬的前來探尋,只有親眼見到她,他才能安心。
就在他趕到城外時,恰巧看到一對恩愛的夫妻,相護攜手向著遠方走去。
沈讓思索,呵馬追去。
這對夫妻回了頭。
馬上的男子風塵僕僕,雙頰因為冬日的寒冷而凍的通紅,鼻中呼出一團團白色的氣體,握著韁繩的手背已經泛出紫青,或許是因為趕路趕得太急,連斗篷都被吹得散爛。
馬上男子看見這對兒夫妻安然無恙,他的心著了地,她沒事就好。
夫妻兩人眼中均是閃出一絲驚異,對看一眼,向男子送出了一個感謝的微笑,並未留下任何言語,相互攙扶著緩緩離開。
他們依舊是那麼恩愛,也許是厭倦了皇室的紛爭,準備隱姓埋名,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沈讓矗立了片刻,留戀的看了一眼女子的倩影,拉起手中韁繩,向著雪花飄飛的返程奔去。
涅鄰問道,「他這麼大老遠的趕來就是為了看你一眼,你就不想和他說說話?」
她搖了搖頭。
就讓一切都結束吧,這些東西,本就不屬於她,又何必再去留戀!
數日後。
陽光柔和,空氣中沒有一絲微風,將人的心情也帶的好起來。
枯靜幽遠的山林間,流淌著一條半凍的小河,河邊薄薄的冰碴子下,偶爾浮現出一條不怎麼活躍的小魚。
充足的陽光投在河邊新建的木屋上,一排半人高的籬笆樁子,十分緊湊的挨在一起,院子內的晾繩上搭晾著幾件剛剛洗過的衣服。
一個簡單的農家小院將荒蕪的山林體顯出的溫暖。
一名女子向手中哈著熱氣,白色的氣體打在凍紅的小手上帶來的絲絲暖意,女子的小手因為洗衣服時,長時間侵在冷水中,而凍有些紅腫。
一名男子提著兩隻灰兔從院外走進,女子衝他微笑。
男子快一步走到她身邊,放下兔子,將小手放進他的衣領中,女子不願意,他堅持,最終小手碰上暖熱的軀體。
「我都說了,衣裳讓我回來洗,你怎麼不聽話?」
「你太辛苦,再說你的身體···」她沒有說下去。
他的臉色一天比一天慘白,卻依舊每日將所有的家務搶著做,捨不得她多做一點點。
男子明白她的顧慮,安慰的說道,「不管怎樣我都是個男人,不能讓女人太累。」
他拉著她走進木屋,兩人坐在火爐邊依偎在一起。
「涅鄰,幫我倒盆熱水來。」
「好」
涅鄰打了一些清水,又添了一些熱水,放在爐邊的小凳上,「月兒,好了。」
月兒走過去,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扒開瓶塞,將粉末倒進去,熱水冒出白色的氣泡。
「月兒,你要幹什麼?」涅鄰疑問。
月兒頑皮的一笑,「給你看個好東西。」
她彎腰,捧起盆中的水向臉上撩去,輕輕將臉揉搓,片刻一些猶如凝脂的物質脫落下來。
當月兒再抬起頭時,一張不一樣的面孔呈現在涅鄰面前。
涅鄰睜大了眼睛,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樣。
粉嫩的雙頰掛著些許水漬,被水氣黏在一起的睫毛盈盈閃光,顯得女子更加嬌媚動人。
「你的臉?怎麼?」
「這才是我本來的樣子。」
「怎麼和那個叫小音的一樣?」
「她不叫小音,她是蕭觀音,她的臉被和魯斡的一把大火燒壞了,我按照我的模樣給她重新塑造的一張臉。」
涅鄰將小臉捧在手裡,這張臉恍如天上的白蓮仙子,更清純,更潔淨。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多事瞞著我,我該怎樣懲罰你?你自己說。」涅鄰略帶責備。
他將嫩頰上未乾的水漬輕柔抹去。
月兒笑瞇瞇的踮起腳尖,將涅鄰脖頸拉下,在他耳畔輕輕說道,「你想怎麼懲罰都可以。」
涅鄰笑了,對上一雙純淨的眼眸,情不自禁俯身吻了下去,月兒閉起雙眼,等待著他的到來。
當兩人唇瓣碰觸的前一刻,涅鄰有了一絲猶豫,他與她來到這裡已經幾日,但他沒有對她做過任何逾越的行為,她也並未主動過。
他不是不想,而是···
在他猶豫之際,小唇微微張開,滑嫩的小舌探入他的口中。
他腦中衝進一股熱血,將小舌吸住,與她深深吻在一起。
他將她的脊背狠狠撫摸,她將他的肩頭攥的死勁,兩人緩緩移動著向床邊靠去。
床榻上,他將她壓在了身下,濃情蜜意,耳鬢廝磨,兩人漸漸變得炙熱。
他大手一揚,棉被將兩人蓋個嚴實,她嬌羞低下了頭,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等著他去採摘。
他吻的溫柔輕緩,將她體內最原始的**喚了出來,這個男人,讓她愧疚,她想在他離世之前,給他一些交待,那樣,愧疚也許會少一些。
他雙手顫抖,解去她的外袍、裌襖、褻衣、褻褲、僅剩下一個遮羞的紅色肚兜。
她的臉早已像個煮熟的龍蝦,羞紅蔓延到了脖頸。
然而他就這樣靜靜地欣賞著羞澀**的女子,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她有片刻的詫異,他眼中充滿著難耐的大火,為什麼停下了?
她抬手將他衣衫一一除去,他沒有拒絕,她手中一直繼續,然而在解到他的褲子時,似乎好像哪裡不對?
她將手伸進的他的裡褲中,該有的他都有,為何沒有正常的反應?他對她沒興趣?
不,他的眼睛不會騙人,那為什麼他···?
月兒對上涅鄰的雙眸,他喉中吞嚥沫,躲閃掉她眼中的疑問,貼上嬌體,將她摟進懷中。
一個念頭湧進月兒的腦海,那日涅鄰從臨潢府出來時,身上充滿了濃重的藥味,難道是···?
她猛然瞪大了雙眼,耶律寶信奴,難怪你會放他與我一起走。
更難怪他這幾日都對我這麼規矩。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月兒抱住涅鄰,喉中哽咽,「傻瓜,你為什麼會答應他?」
涅鄰沉寂,浮出微笑,「他早已料到你會因為愧疚而對我以身相許,所以···,可是沒關係,只要你能陪著我,哪怕只有一日,我都滿足。」
那日在天子殿,如今的太子對他說了很多,但大部分他已經不記得,到最後他只聽到了一句話,「若你還想讓她陪著你,就將這碗中的東西喝掉。」
都是男人,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那人的想法?
他瞧著碗裡的黑色藥汁,眼中閃過一絲淒涼,但卻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自那以後,他就失去了男人該有的能力。
他低頭,「對不起。」
「不,是我害了你。」
涅鄰將月兒的櫻唇含住,不許她再說下去,淺嘗過後,放開她的唇,「你沒有害我,是救了我,因為你讓我知道在這世間還有比權力,比身份更重要的東西。」
就在他再一次返回上京城的時候,這半生的浮塵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
他曾經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曾經的心狠手辣凶殘至極,他的罪惡滔天戕害不辜,還有他曾經的流連花叢翻臉無情。
一切的一切全都被這個女人收服,是她讓他知道了什麼才是更應該珍惜的東西。
他感謝這個女人,如果沒有她,他現在還生活在那些虛情假意,爾虞我詐之中,永遠也體會不到安穩與快樂。
他對這女人微笑,只要有她在身邊,哪怕只剩一天,都滿足。
一日午後。
涅鄰心卻來潮要給月兒釣魚吃,月兒拍著手叫好,兩人做了一副吊桿,栓了魚食坐在河邊等魚。
很久過去都沒釣上來一條,月兒有些急躁,雖然已經到了春天,風還是有些冷的,涅鄰身體不好,不能一直吹冷風。
涅鄰以為她是嫌棄他沒掉上來魚,於是向河中灑了一把小米,再打一次窩子。
沒過多久就見到魚竿上的浮子微微觸動,月兒被吸引住,但不敢大喊,高興的對著涅鄰比劃。
涅鄰得意,將手中魚竿猛然提起,一條不小的魚兒被拉了上來。
確定魚已經上鉤月兒才敢喊出來,「釣上了,釣上了,涅鄰,你好棒,」
涅鄰笑的呵呵呵,「快拿盆子來。」
「哎,好勒。」月兒開心地應承,蹦蹦跳跳的去院子裡取盆子。
看著這個女人像孩子一樣可愛,涅鄰心中已擁有了全世界。
突然之間,胸中一痛,他一隻手附上胸口,一聲重咳,口中湧出一股鮮血,身體搖搖欲墜,但魚竿卻不肯放開,這魚是要給月兒吃的。
月兒拿著盆子興奮的邊跑邊喊,「涅鄰,我今天給你做松鼠魚。」
然而當她在此來到河邊時,涅鄰已經倒在冰冷的地面,昏迷不醒。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涅鄰的身體日漸衰退,他的五臟六腑早已猶如一灘爛泥,若不是月兒陪著支撐了他的精神,可能早在出臨潢府的那幾日就已離開人世。
月兒每日對著涅鄰微笑,會偎著他取暖,會給他做美味的食物,這是涅鄰半生之中最踏實,最幸福的日子。
幾陣春風吹多之後,樹杈上,草地中,開始冒出了些許的嫩綠色,迎春花斑斑點點的綴滿了籬笆小院。
春日陽光明媚,微風暖人,天氣十分晴朗。
月兒會在每日午後拿出毯子撲在河邊的石頭上,攙扶著涅鄰坐在毯子上曬太陽,涅鄰沒了自理能力,但多呼吸新鮮空氣還是會有好處。
鳥兒『嘰嘰喳喳』,魚兒在水中跳躍,小兔子在草地上蹦蹦跳跳。
小河邊的毯子上,一坐一臥著兩個人。
涅鄰將頭放在月兒的雙腿上,半瞇著眼,微笑的看著天上飛過的小鳥,將她小手無力的攥著。
月兒另一隻手輕柔的額撫摸涅鄰消瘦的臉頰,撫摸他沒有血色的雙唇。
涅鄰近日已經氣若游離,呼吸也是若有若無,她必須寸步不離的陪著他,因為她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她在心中祈禱,但願老天能夠再給他些時間,但願!
涅鄰將她的手緊了緊,若如蠅紋的聲音傳來,「月兒,能不能告訴我,在你心裡,最愛的是誰?」
她愣了愣,回答道,「當然是你。」
他微微搖頭,「我想聽實話,你已經騙我很多次,這次別騙我,好嗎?」
月兒感到了一絲異樣,他這種狀態是不是要···
她蹙起了眉頭,「涅鄰,不知道你想不相信來世今生,但是我相信。
上一輩子,我最愛的男人,叫劉捨,是我的相公。這一輩子,我最愛的那一個,叫沈讓。」
涅鄰勾起嘴角,「那就好,只要不是阿奴就好。」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跟他的弟弟爭風吃醋,月兒有些想笑,但是卻笑不出。
寶信奴她愛嗎?她不愛嗎?只有她自己心裡最清楚。
沉寂了片刻。
「月兒,再給我唱一首歌吧!」
月兒心中生出驚慌,卻故作輕鬆,「好,那我給你清唱一首,若是唱的不好聽你可不許笑。」
「我不笑。」
她將他的面頰撫住,輕輕的磨蹭,「涅鄰,我為你唱一首我最喜歡的歌,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唱,也是最後一次唱,這首歌今生我為你而唱。」
他微微點點頭,虛弱的幾乎讓人趕覺不到他在動。
一陣微風吹過,月兒眼中閃爍,清唱:
心若倦了淚也干了
這份深情難捨難了
曾經擁有天荒地老
已不見你暮暮與朝朝這一份情永遠難了
願來生還能再度擁抱
愛一個人如何廝守到老
怎樣面對一切我不知道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
愛你怎麼能了
今夜的你應該明瞭
緣難了情難了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
愛你怎麼能了
今夜的你應該明瞭
緣難了情難了
···
「月兒,去找沈讓吧!」
一句最後的叮囑,涅鄰的手滑落,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曾經,一名男子在河邊的大石邊上,用一條絲帕將一名女子的眼鏡蒙住,然後這名男子就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這名女子。
「耶律阿里,你敢大聲說你不喜歡我嗎?你要是說出來,我以後就不纏著你。」
「阿里,我知道你不願意離開二皇弟,我不介意,只要,你願意將對他的愛分給我一點點,就一點點也好,好嗎阿里?」
「阿里,即使只能做你黑暗中的男人,我也心甘情願。」
「阿里,我去給你找吃的,你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你每哭出一滴淚,我都會含進我的口中和心中,我不要你哭,我只要你笑。」
一滴眼淚從女子的眼角滑下,涅鄰,為何現在我才知道,我是愛你的。
今生我只能陪你到此處,希望下一輩子的你不要生在帝王家!
一個火把丟進籬笆院,一會兒的功夫院內的小屋燃氣熊熊大火,最後被燒為灰燼。
看著空中飄飛的絲絲煙塵,月兒矗立了很久很久。
涅鄰,就讓這裡的一切都伴你一起去吧!不然,你在那邊會凍壞的。
兩日後,山林中的小河邊建起了一坐無碑的青塚。
背著寶劍的女子捧起一把黃土撒在上面,彎腰拾起地下的包袱,回頭看了一眼,轉身向南邊走去。
涅鄰,再見了,若是有機會,我會回來看你,若是沒機會,我也就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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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今日《臨潢風雲》結束,明日開更《覆手汴京》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