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醉卿撐著額,手肘擱在一塊巨石上,千里傳音給覓兒,「你是鬼能之人。」
她用的,是肯定,而不是疑問。
覓兒雙眼瞳孔倏然放大,顫抖地縮了一縮,他在施醉卿面前使了鬼能禁術,就料到了以施醉卿的眼力,定然能看出來,但他認為,一個死人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可施醉卿活著走出來了,她也許會報復他,也許會教訓他,將他以禁術開了鬼眼,非人非鬼的事說出去,到時候,他不敢想像……
「本督說對了?」,施醉卿不再用千里傳音,旁人看著他們之間暗流湧動,有些不明所以。
對覓兒的懷疑,施醉卿從來大漠的途中被所謂的季家舊部刺殺後就有了,事後她通知九宮局徹查過那對夫妻,那男子的確是季將軍舊部,那孩子,也的確是他們的親生子。
但那孩子,卻並非是十月的足月嬰兒,而僅僅只有五個月大,覓兒隱瞞自己季家公子的身份,煽動你男子內心對季將軍的忠心和對施醉卿的仇恨,操控男子後,再操控他的妻子,最後,倒行逆施以禁術將腹中的胎兒催促成長,自然,這催胎的禁術,不會是覓兒使的……
他還沒有那樣的能力,他會的,僅僅是以鬼眼操控人心,而這鬼眼,並非是人生來就有的。
禁術,是這赤炎大陸最為人忌憚和不容的一種異能,能將人變成鬼,亦能將鬼變成人,顛倒陰陽乾坤,被稱為最黑暗和污穢的能力,會給人世帶來最滅頂的災難,凡是生來擁有禁術異能的人,便如同被詛咒的鬼嬰被人所不容,生下來便會被烈火焚燒成灰燼,連骨灰都會沉入江底,永世不能為人。
所以赤炎大陸至今,還未有一個擁有禁術的人能活下來,更沒有擁有鬼能之人——或許有,比如像覓兒這樣的,只是藏得太深,不易被人察覺而已。
而被人用禁術開了鬼能之人,也不算人,而是半人半鬼,除了活在陰陽之間備受痛苦,而且……因為陰氣太重,活不過二十歲……
儘管他們如此短命,卻依舊為世人不容,這就是覓兒以攝魂術來掩蓋自己擁有一雙鬼眼的原因。
而施醉卿確定了覓兒被開了鬼眼,那麼也就是確定了赤炎大陸,有一個天生禁術異能者逃過了世人的眼睛活了下來,並且還想在赤炎大陸挑起一場血雨腥風。
「你胡說什麼——」,覓兒顫抖地反駁,他的反駁毫無底氣。施醉卿一次又一次的放過他,並不是突發慈悲,她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逼他使用鬼能禁術,逼他現出原形,逼得他被世人所不容同。
「你沒有聽清楚?那本督再說一次。」
看施醉卿的樣子,只怕是真的想將這件事鬧得舉世皆知,覓兒突地打斷她,「施醉卿,不要……」
他脆弱的眸子看著施醉卿,「我求你……」
那個狡黠無賴又有些貪生怕死又嘴硬的少年此刻渾身顫抖地哀求她,施醉卿不知怎的,突然的有些不忍。
這是她穿到赤炎大陸第一次,有這樣的情感。
「你想要本督將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
覓兒身軀顫抖著,他怕,他怕施醉卿將他半人半鬼的事說出來,他怕自己會被整個天下所不容。
死於非命尚且是輕的,他更怕生生世世被人詛咒沒有輪迴,更怕永遠都回不到那人身邊,他其實一直是個膽小的人,可笑的是,這樣膽小的他,卻不得不來到施醉卿身邊,與這個赤炎大陸人人都知道的狠毒之人較量。
「請督主放過我一次,從今以後,覓兒定不敢再與督主作對。」
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等待著施醉卿的判刑。
「覓兒,你的機會已經用完了,你數數看,本督放過了你多少次?你覺得本督這次會放虎歸山,留下一個隨時能在夢魘中就能殺死本督的人在世上?」
覓兒聲音越來越弱,「你知道,我能耐再大,也殺不了你……」
「這話倒是真的。」,施醉卿瞇著眼,「讓本督再仔細想想……」
覓兒垂著頭,他呼吸繃緊,空氣中流竄的氣流都能將他的呼吸剝奪,他忽聽施醉卿道,「你走吧。」
覓兒猛然抬起頭,看了施醉卿良久。
「覓兒,本督一直相信一件事,這世上,本督若要逆天,勢必要成,不過若有人想來逆本督的天,下場倒是千奇百怪,回去告訴那人,他喜歡哪一種下場,提前告知本督一聲,本督怕他死得不盡人意,下了地獄還用上不得檯面的手段來詛咒本督,所以,本督定會讓他死的心滿意足。」
覓兒咬了咬唇,沒有應聲,施醉卿揮了揮手,「去吧,本督不會找人暗殺你。」
確定她沒有開玩笑,覓兒再不遲疑,縱馬而去。
施醉卿看了冷飛流一眼,冷飛流直到覓兒的蹤跡消失在蒼茫的地平線,才動身跟了上去。
覓兒自然不能死,他死了,那個藏得比海還深的禁術異能者,只怕很難揪出來——這是施醉卿的考量。
上官清見施醉卿真把覓兒放走了,叫囂道:「怎麼就讓這鬼崽子走了……」
施醉卿只是看著覓兒的背影,並不說話。
江回淵搖著蒲扇的手突地一頓,凝眉問道:「王爺呢?」
這話提醒了眾人,從洞窟坍塌之後就只看見了施醉卿,那寂璟敖?
眾人的視
線都看著施醉卿,寇震也問道:「督主,王爺呢?」
「我怎知道,你家王爺又不是拴在我褲腰帶上。」,施醉卿不以為意。
眾人面面相覷,在他們眼裡,寂璟敖是最強大的大漠之神,施醉卿都出來了,他怎可能出不來?所以從一開始,他們看見施醉卿救先入為主地認為寂璟敖也一定沒事,可看眼下這情形……
「快去找人。」,江回淵臉一白,吩咐大漠兒郎,兒郎們散開,開始在石窟廢墟上挖掘。
上官清一邊挖廢墟,一邊罵罵咧咧的,看樣子是在罵施醉卿大難臨頭各自飛,無情無義。
施醉卿坐在一尊只剩下人頭的彩泥雕塑上,喊道:「喂,寂璟敖,你別裝死了,你看你的屬下,都快把我罵成陳世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