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姬平詢問,趙累忙一五一十的說了情況。
自昨日午時趙累帶兵控制解縣,將縣令抓起來後,一直被壓制的縣丞熊霸對趙累一番奉承,因為這熊霸是本地人,不是董卓手下,趙累便沒有為難他,只是讓他退下,隨時候命。
不料這熊霸回到家後,立時帶了數十個家僕,到縣三老胡岳的府上搶一名女子,反被胡岳的家人殺了兩個僕人,又將熊霸打了一通,雙方矛盾激化,發生械鬥,鬧了大半夜。
趙累趕去後,立時制止了械鬥,將參與械鬥的人連同熊霸全部控制起來,但要抓胡岳家的殺人少年時,卻被一名婦人衝出來以死相抗。
趙累出身軍旅,年不過二十,沒有處置民事的經驗,又限於姬平先前不可擾民的「七禁七殺」軍令,便不敢強行動手,只能將熊霸、胡岳和一眾械鬥的僕從全部帶來見姬平。
quled聽了趙累所說,姬平看向肉堆縣丞,面無表情的道:「熊霸,身為官員,擅闖民宅,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
他頗有些不耐煩,鹽池大事當前,有那麼多大家族等著他去處理,他還又打算著尋找關羽家屬,實在沒太多時間浪費在這裡。
熊霸身子一軟,跪倒在地,哭嚎道:「將軍,我帶人上胡岳府門,只是為了提親,不防胡岳放縱家人行兇,殺我僕從,還欺打於我,將軍且看!」
熊霸說著撩開衣襟,心口處肥肉重重。露出一大塊淤青。
姬平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看的出來,若非這熊霸一身肥肉耐衝擊,恐怕挨的這一拳足以要他的命了。
看來人胖到一定境界也是有優勢的。
一旁典韋卻眼睛一亮:「打人少年何在?這卻是個好苗子,只消俺帶幾年,便又能為主公添一員猛將。」
本是哭喪的熊霸聲音戛然而止,轉頭看了一眼典韋,卻被典韋天生的凶相嚇得身子一顫,急忙低下了頭。
姬平看了一眼滿臉放光的典韋,笑了笑。轉頭看向縣三老胡岳:「長者可有分說?」
一直沒有說話的胡岳忙在座上行了一禮。顫巍巍的道:「在將軍面前不敢稱長者,小民獨子一年前死於戰亂,有一孫女,早已嫁人。不料熊縣丞屢次上門意欲強娶小民孫女。有縣令在時。他尚不敢過分,如今天軍突來,他自然傍上將軍之勢。便趁機欺上我家門,混亂中,有人為小民家人誤殺,小民身為一家之主,願為此擔罪。」
姬平看向熊霸,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嘖,嘖,搶人家孫女……熊霸,你今年有四十了吧,老牛吃嫩草不說,居然哭著求著去給人家做孫子,你怎麼想的?」
熊霸面色陡然漲紅,一旁典韋等眾將聽姬平說的有趣,無不暗笑。
姬平卻面色陡然轉冷:「熊霸,你身為大漢官員,食朝廷俸祿,不為民做主,卻擅闖民宅,強娶民婦?你說罷,要怎麼死?」
熊霸身子一顫,忙道:「還請將軍明見!十三年前,我幼子為胡岳孫婿所害,那惡賊逃出解縣已有十三載,怕是早已死去,小人不計前嫌,願娶他遺孀,照顧他遺腹子,小人真是以德報怨哪,將軍!」
嗯?殺人逃亡?胡岳孫女?姓胡?
姬平似乎聽出了點什麼,他看向一旁胡岳:「你那殺人逃亡的孫婿是何姓名?」
胡岳看向姬平,本是慈和的臉上露出愁苦哀求之色:「我那孫婿失手殺人,驚惶出走已有十數年,恐早已屍骨難存,還請將軍勿要追究,其罪小民甘願承擔。」
就在這時,堂外突然傳來喧嘩聲,很快有士兵來報,有一少年與一婦人,自稱是殺人兇手,特來投案。
本在求情的胡岳面色大變。
姬平一怔,揮手道:「帶他們進來。」
很快一個少年大步進來,向姬平行了一禮,忙跪到胡岳身邊,喚了聲:「太公。」
他身邊,緊跟的是一個婦人,大約二十六七歲上下,相貌頗是秀麗,此時卻是梨花帶雨。
典韋看著這少年,眼睛放光,嘀咕著:「真是個好苗子,只是這面目好似在哪裡見過……」
姬平細細端詳著少年,這少年大約十二三歲左右,小小年紀臉上卻沒有絲毫稚氣,手腳粗大,面色微顯赤紅,眼裡滿是堅毅。
趙累忙道:「主公,正是那殺人的少年。」
姬平低聲道:「趙司馬,你不覺得這少年面熟麼?」
趙累面露詫色:「原來小將的感覺沒錯,主公也覺得他面熟?」
姬平笑了笑,看向那少年,聲音轉肅:「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此來可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少年身邊婦人身子一顫,伏地哭道:「將軍,平兒尚且年幼,何故論罪?子有過,母之錯,還請將軍責罰民婦!」
看胡岳老頭也要開口,姬平制止他,只是看著少年:「你可有話說?」
少年大聲道:「將軍一來便殺了那些害人胡賊,定是個好將軍,所以我就帶著阿母前來請將軍做主。」
說到這裡,少年指著熊霸,恨聲道:「這老賊帶人上門搶我阿母,我便打他,誰敢欺負我阿母,我便打誰!」
「平兒。」那婦人抱住少年大哭。
一旁的胡岳忙開口道:「將軍,我大漢以孝治天下,平兒是為了護衛母親,才誤殺惡人,款款孝心,還請將軍明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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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典韋也大聲道:「主公!這娃娃如此忠孝,不當論罪,俺典韋願受責罰,為他求情。」
周毖也開口道:「主公,其情可憫。其孝可嘉。」
「主公!」堂下一眾將士跪倒一片。
在漢代,孝就是天,這已經是深入人心的觀念了,乃至名士孔融看到有人哭泣亡父面容不夠憔悴,便以不孝的罪名把那人殺了。
此時,眾人也是為這少年的孝所感動。
堂下同樣跪著的熊霸卻看著少年,眼裡閃過一絲怨毒之色。
看著這些為少年求情的手下,姬平對少年的急智讚許之餘,也感受到了一種孝的力量,一種發自於衷、卻近乎於信仰的力量。
而這種力量無疑是一種正能量。是基於天性。又合乎人倫,只要弘揚好了,就能迅速建立起一套穩定的社會秩序來。
他不由暗歎,這或許是儒家能壓倒其他流派學說的一個優勢吧。很多地方壓制人性。但很多地方卻弘揚人性。能建立起一套秩序來,讓社會安定和平,所以也容易為統治者和百姓所認可。
堂下眾人都期待的看著姬平。姬平卻依舊看著那少年,緩緩道:「平兒……你是叫關平吧?」
少年一愣,忙抱拳應道:「小子正是關平。」
一旁的典韋和趙累身子都是劇烈一顫。
典韋衝前兩步,一把扶起關平,仔細的端量著,嘴巴越張越大,吃吃的道:「關……關平……莫不是?是了,雲長正是解縣人……可怎麼從來沒聽他說過?哈哈……雲長也有子嗣了!」
他有些語無倫次,姬平卻聽出了其中的感情。
他手下的眾將裡,除了張飛和劉備,就典韋和關羽感情最好,他二人不但有過雒陽城南的生死患難,而且都是出身平民,又同樣都是殺過本地豪強,很有共同語言。
關羽年近三十無子,典韋一直勸他再娶妻生子,沒想到關羽居然早有兒子了。
而趙累一直跟著關羽,對關羽也極為敬重。
二人看到關羽有子,都大為他高興。
姬平心中也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其實關羽根本沒有所謂的幼子關索,仔細分析便能知道,史載關羽次子是在荊州娶妻後所生,那時距離他逃亡家鄉已經有二三十年,他又怎麼可能還會有個比次子年齡更小的幼子在故鄉?
所以,關羽留在故鄉的就是長子關平,而關羽逃亡時還年輕,根本不可能帶著年幼的關平奔波,歷史上黃巾之亂、討伐董卓、包括在幽州之時也沒聽過關羽帶著關平征戰沙場。
因此,關平是後來才去尋找父親的,而民間傳說中的關索尋父,恐怕正是根據關平尋父衍化而來。
從剛來熊霸提過的遺腹子看,關羽逃亡時,恐怕還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胡氏有了身孕,所以他也從來沒跟人提過自己有個兒子,因為他還不知道。
堂下,少年關平看著抓住他肩膀激動大笑的典韋,掙扎了兩下卻怎麼也掙不開,吃吃的道:「這位將軍……」
一旁的胡氏看到典韋這個凶形惡面的大漢抓著自己的兒子,更是花容失色,忙要把典韋拉開:「這位將軍何故抓我孩兒?」
正在發笑的典韋一呆,堂上姬平板著臉道:「典韋,你笑的太醜,把嫂夫人和侄兒嚇著了。」
聽到姬平打趣典韋,一旁典農校尉周毖不由莞爾,堂下眾將士看著典韋,也不由轟然大笑。
「嘿嘿!」典韋訕訕的笑了聲,撓了撓頭:「俺也是為雲長高興嘛。」
「嫂夫人?侄兒?」胡岳和胡氏看著眾人,尤其是堂上的姬平,有些發呆。
年紀小小的關平卻最先反應過來,顫聲道:「將……將軍認得我父親?!」
胡岳和胡氏聽關平這麼一問,也是身子劇顫,都看向姬平。
姬平嘴角上翹,臉上一抹笑意越來越濃,起身下了堂,一把扶起關平,搖頭道:「小平兒,你該叫我們叔父才對。」
他雖然自己也才十六歲,但感覺上已經和關平差了輩了。
「哈哈哈!正是!」典韋又大笑起來:「小平兒,快叫俺叔父!」
一旁周毖看著姬平,眼裡不由流露出欣喜之色,他忽然覺得,姬平這個主公,這個原本的天子,雖然很多時候辦起事來殺伐果斷,但對待手下也著實可親,比之殘暴的董卓和喜怒無常的靈帝,何止強出萬倍,跟著他,當能開創一番基業。
姬平轉身看著渾身顫抖、激動得直哭的胡氏,行了一禮:「讓嫂夫人受委屈了。」
胡氏忙扶住姬平,泣不成聲:「將……將軍不可折煞了民婦,長生……他在何處?」
姬平看胡氏太激動,朝關平道:「還不扶好你母親?」
看著一對母子和偷偷抹淚的胡岳老太爺都露出期待的眼神,姬平拍了拍胸膛,笑道:「長生就在眼前,不過雲長嗎,也不遠。」
一旁典韋大聲道:「主公,你就別吊嫂子胃口了!嫂子,雲長已經改字雲長,不對,是長生已經改字長生,不對,是長生已經改字雲長,而我們的主公又取字長生……額,主公,該怎麼說?」
典韋看胡氏母子期待的看著他,不由又撓起了頭。(未完待續……)
 
第一百一十九章關羽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