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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鹽鐵官營 文 / 何處是酒家

    「主公。」聽到姬平要實行鹽事官營,袁基第一個拜倒在地,急聲道:「鹽鐵官營,乃與民爭利之舉,如今天下大亂,主公此舉,恐失人心,當三思而行!」

    「與民爭利?」姬平哼了一聲,站起身,道:「兩百年以來,倒是一直實行鹽鐵私營,且看如今天下是個什麼情形?富者連田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卻不知這鹽鐵私營,百姓得利何處?」

    「鹽鐵私營,不過是肥了世家豪強!」姬平不待袁基訴說,直斥道:「如今諸多世家大族、地方豪強,有家無國,無有公心,尤是災荒之年,哄抬物價,致使民不聊生,天下亂起!而他們則鹽鐵自足,募兵納民,高壘堡塢,自成一國,自征其稅,致使朝廷司農府庫空虛,無力賑撫災民,張角之流才能趁機以騙術施惠於民。」

    「故天下大亂,半在鹽鐵私營!」姬平這一番話毫不留情面,一陣見血指出了世家豪強所謂「與民爭利」的本質。無論如何,鹽鐵乃國家命脈,著實不宜掌控在地方豪強手中。

    袁基嘴巴動了動,卻無力反駁。

    其實他們也知道,鹽鐵官營,統一管理,避免豪強哄抬物價,於尋常百姓而言自是更有好處,唯一損害的就是世家大族、地方豪強的利益,而且是最大的利益。

    姬平絕不是那些長在深宮的天子,似乎也不是那種拘泥於仁義的主,他更是個殺伐果斷的主,他看的如此透徹,袁基也不敢多說。

    這時,盧植面帶憂色,沉聲道:「主公,自古唯有以德治天下,教化百姓,廣利農業,方能長治久安,若鹽鐵官營,收山海之利,乃示『利』字於天下,恐百姓亦生逐利之心,散敦厚之樸,成貪鄙之化,棄農從商,捨本逐末,則饑寒生,天下大亂,為時不遠。」

    盧植的意思很簡單,朝廷應該為百姓做表率,教化天下,重德輕利,如果朝廷將鹽鐵官營,就是參與商業,將會導致百姓跟從,追逐利益,而放棄農業,導致糧食缺乏,天下大亂。

    這也是儒家一貫的立場,重農抑商,進本退末。

    姬平不以為然道:「朝廷掌控鹽鐵,穩定物價,宏觀調控,正是惠及天下百姓之大利,乃無上大德,君子所為,否則朝廷何用?百官何用?天子何用?只要宣教得當,百姓自然知之。」

    盧植面露沉吟之色。

    「農業乃本,商賈乃末,但不可進本退末,只需重本平末便可。」姬平又道:「重商之稅,充實府庫,平其利,使無暴利可圖;輕農之賦,使民樂耕,四海富庶。」

    「注重德治,使商不通無用之物,工不作無用之器,士農工商,國之柱石,皆不可缺,凡屬王土,皆受教化,如此天下自定。」

    這也是姬平的理念,商人也接受教化,講究誠信,不賣那些無用的東西,比如後世,幾塊破月餅一精裝,就是成千上萬,這已經失去了商業互通有無的本來意義。

    他知道儒家一向主張重義輕利,要他們支持商業難上加難,但他正好借助儒家教化的核心教義,只說商人也是百姓,也應當教化,只要教化得當,自然不會導致趨利輕義的問題。

    至於能不能教化出來,就是儒家的課題了。

    聽姬平如此一說,盧植才躬身行禮道:「如此,植附議。」

    姬平這才鬆了口氣,若是他連盧植也說不服,恐怕政策實行的壓力會更大,幸好盧植不是那種腐儒,畢竟是打過仗的,不會認為單純以德教化便能平定天下。

    這也是漢末儒家的一個進步,經過百年發展,儒士融入官僚集團,參與治理國家,逐步將原本的理論融合到經世治國之中。

    其實對於鹽鐵官營的爭論,在漢昭帝時便有過一次大型的討論。

    漢武帝打了四十四年仗,導致國庫空虛,所以重用桑弘羊,將鹽鐵收歸官營,收攏軍資。漢武帝死後,其子漢昭帝當政,因為連年征戰,國家已經不堪承受,流民遍地,民怨極大。

    霍光輔政,與桑弘羊不和,霍光為了收攏民心,要恢復帝時的休養生息之道,便召集了六十多名全國各地的賢良大儒、天下豪富民代表,與桑弘羊一系的官員就鹽鐵官營還是私營,展開了一場辯論,辯題就是「問民間所疾苦」。

    結果是桑弘羊失敗,廢除鹽鐵官營,轉為私營。

    其實民間疾苦,與鹽鐵私營關係並不大,根由在於漢武帝過於窮兵贖武,打了四十四年仗,搞得民生凋敝,桑弘羊也算有本事,在這種情況下搞了四十多年經濟,還沒有出大問題。

    但是為了收攏軍資,桑弘羊除了鹽鐵私營外,還搞了一個很損的政策,正是這個政策,造成了百姓對他的極大怨恨,連帶著鹽鐵官營也受了牽連,被地方豪強利用,奪為私營,乃至到了後漢,連收也收不回來了。

    這個很損的政策名為算緡令和告緡令,實際上就是一個徵收富商和豪強財產稅和打擊逃稅的辦法。

    算緡令規定,除了官員、三老,北邊騎士外,無論從事什麼職業,只要有錢,、有物、有車、有船,都要徵收財產稅,比例是以前商人交稅的五倍。此令一出,凡是富豪皆爭匿財。

    於是又有了告緡令,有敢於告發的人,賞給他沒收財產的一半。

    這兩項政令開展了三年,中等以上的商賈豪強大多數都被告發了,沒收了大量的財產、成千上萬的奴婢、傭工,沒收的田地更多,大縣幾百頃,小縣百餘頃,這些商賈幾乎全都傾家蕩產。

    桑弘羊因此而深得漢武帝重用,而富戶商賈百姓卻對桑弘羊恨之入骨,所以這次辯論,桑弘羊失敗了,鹽鐵劃為私營。

    有趣的是,在這次辯論中,桑弘羊認為北方仍有匈奴不時寇邊,需要軍隊防守,因此需要鹽鐵官營,充實府庫軍資。

    而很多儒士都認為,應當廢除鹽鐵官營,以德治國,敵人不服,則苦修德,國家富庶、政治清明,吸引敵人過來,然後再教化他們,讓他們安心住下來,大家一起過日子挺好的。

    姬平對此嗤之以鼻,這確實是個美好的理想,但縱觀幾千年歷史,沒有通過武力威懾而讓敵人來降的幾乎沒有,你越富庶,敵人就越覬覦,畢竟與你一道投入生產,還不如直接搶來輕鬆,這也是大多數遊牧民族的生活方式。

    幸好盧植不是這種腐儒。

    這時,盧植突然又開口道:「主公不會行算緡、告緡之令吧?」

    看來盧植也是被桑弘羊嚇怕了,姬平失笑道:「這個自然不會,算緡奪民之產,告緡亂民之心,我志在安撫百姓,豈能行此昏聵之舉。」

    盧植點了點頭,又道:「主公此舉,必招來天下豪強反對,需緩緩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姬平笑道:「鹽鐵,國之命脈,必由朝廷掌控,如今天下亂起,亦是良機,此國策,我等佔據一地,推行一地便是。」

    盧植所有所思,他忽然明白了姬平沒有在雒陽顯露身份稱帝的一個重要原因,恐怕就是這鹽鐵官營。若姬平以帝王身份提出,必然遭受諸侯和群臣反對,政令難下各州郡,因為東漢的前幾代皇帝都嘗試過。

    但姬平如今從一州一郡起行,反而易於實施。

    想到這裡,盧植對姬平不由更加佩服起來,這個年方十六的少年,不止能衝鋒沙場,更是有了深謀遠慮的戰略思維和政治手段。

    他不知道,其實早在皇宮時,荀攸便向姬平提出了這個建議,佔據河東,掌控鹽事,無異於就是鹽事官營。

    看到盧植點頭附議,袁基和伍瓊、周毖幾人也紛紛附議,至於其他將領,對這方面都是外行。

    但座次最末,徐晃對面那個少年卻是若有所思,看著姬平,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事情計議而定,張遼等幾個將領各去忙碌平定諸縣的戰事,姬平則帶著盧植、袁基、伍瓊、周毖、典韋,還有徐晃和那個少年,隨著關羽大軍南下。

    用姬平的話說,要治理好郡縣,首先就要瞭解最基層的情況,姬平這次帶著他們,就是要瞭解河東郡各地的風土人情和民生情況。

    一路上,姬平與眾人就各處情況閒聊著,走了一程,驀然想起一事,便指著盧植朝一旁的關羽笑道:「雲長,可曾聽過盧中郎之名?」

    關羽向盧植行了一禮:「盧中郎,乃吾兄之師,國之良臣,海內人望,羽常聽兄長提起,敬仰已久。」

    盧植一愣:「卻不是雲長兄長何人?」

    姬平大笑道:「劉備劉玄德,想必盧中郎不會陌生。」

    盧植撫鬚歎道:「不想雲長卻是玄德之弟,玄德雖不好讀書,難成大儒,然折而不撓,勇而有略,弘毅寬厚,入我門下,算來已有十五年矣,隨後十餘年未見,卻不知玄德身在何處?」

    姬平笑道:「如今我據有三郡,上黨郡太守荀攸,河東郡太守盧中郎,河內太守正是劉備劉玄德,想必不久之後也會來拜望盧中郎。」

    盧植一驚,隨即連歎道:「不想玄德也到了主公麾下,更是任以重職,非植自稱,主公之知人善用,良臣猛將,無不是精英,勝於先帝,天下百姓有望,漢室可興矣。」

    這時,跟隨人群的那個少年眼中突然露出驚駭之色。

    很快,他身邊的徐晃也反應過來,震撼的看向姬平。

    他們,都從盧植口中一聲「先帝」,猜出了些什麼。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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