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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外援 文 / 何處是酒家

    當天夜裡,他在案台上攤了一幅河東郡地形圖,跪坐在那裡凝眉苦思,手指在圖上反覆劃拉著。

    許久,他的食指定在一處,目光漸漸清晰起來。

    那裡,是河東郡東南角的東垣縣,在雒陽隔河西北一百里左右。

    第二天,姬平在何後那裡見到了張遼。

    何後正詢問著張遼一些事,看到姬平過來,呼喚道:「皇兒,這就是你想要見的張遼。」

    她此時神情依舊莊肅,姬平卻能察覺到母親的眼神似乎比以前要緩和多了,沒那麼嚴厲了。

    他不知道的是,何後這幾日心情頗壞,大兄何進要剷除宦官,而母親和二兄何苗卻極力反對,又說兄長有異心,讓她煩不勝煩,只有看到唯一的兒子她才能感到心情舒暢。

    原本她覺得兒子的性子過於懦弱,便要求很嚴,讓兒子有些怕她,最近幾天她發現兒子變了性子,對她又親近了許多,她心中很是歡喜,對兒子反倒沒以前那麼嚴格了。

    當然,這也是姬平努力的結果,如今宮中,除了耿忠,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母親,這幾日來便嘗試著去化解原本母子間的距離。

    十多天來,他天天去何後那裡陪她說話聊天,果然大見成效。

    張遼是頭一次入宮,如今也不過是個少年,看到天子和太后顯得有些侷促。他本來已經準備起身前往并州募兵,沒想到大將軍再次召見,說是太后傳召。他當時就有些發懵,尤其是在大將軍何進怪異的注視下,更是心中忐忑。

    他尋思著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卒子,太后怎麼會注意到他?便是他原本的上司丁原還沒見過太后呢。

    進宮的路上他甚至懷疑太后是不是弄錯了,如今聽太后一說,才知道是新帝找他,不由微微抬頭看了天子一眼,忙又低下頭。

    直視上位者是很失禮的事,尤其面對的還是當今天子,雖然天子看去面善,但少年總有幾分任性,萬一要治他的不敬之罪就麻煩了。

    姬平打量著面前的張遼,現在的張遼,不過二十歲左右,面色微黃,劍眉飛揚,頗顯幾分英武。

    他呵呵笑道:「遠且坐,不必拘束。」

    天子居然知道自己的字?張遼心中更是驚異,看了看何後,何後道:「陛下賜坐,坐下便是。」

    待張遼坐下,姬平嘿嘿一笑,拉著何後的手搖了搖,腆著臉道:「母后,你先去休息一會,孩兒難得遇到一個同齡人,和遠隨便聊聊。」

    他也是硬著頭皮,如今大難即將臨頭,他也顧不得什麼,再說自己這一世才十四歲而已,拋開面子向母親撒個嬌賣個萌,也沒什麼吧。

    何後看到姬平腆著臉的樣子,先是一愣,隨即莊肅的面容倏然消解開來,止不住咯咯嬌笑起來,好一會才用手指戳了戳姬平的額頭,微嗔道:「好小子,跟誰學的這麼滑頭了,天子要有威儀。」

    她嘴裡雖然這麼說,但臉上卻滿是寵溺的笑容,起身出了宮室。

    這個情況有些出乎了姬平的意料,他深吸了口氣,眼睛有些發酸,因為他看到了何後轉身時眼裡泛起的淚花。

    原來這個執掌大權的當朝太后也是一直很疼愛兒子的。

    其實,原本的姬平還認為何後手段過於狠辣,但這些日子以來,經歷了一幕幕陰謀和爭鬥,他心中也對何後有了幾分理解。

    宮廷本來就是一個特殊的世界,這裡面本就沒有常理,尤其是在靈帝昏聵,十常侍橫行之時,更是沒有所謂的感情、親情和倫理,一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而何後也只是一個苦苦求生的可憐人罷了,一旦別人得勢,她的下場也會很慘。從十常侍的謀劃就能看出冰山一角,縱然如今何後大權在握,卻仍是在刀尖上跳舞。

    而且,在東漢歷代太后稱制和外戚專權中,不乏好權跋扈者,如外戚梁冀當權時,對當時的皇帝起居,一絲一毫事件都要掌握的清清楚楚,皇帝如履薄冰。而何後或許是出身低微,反而沒這麼強的權力**。

    經歷了剛才一幕,姬平心中突然有些明白了。

    說句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話,他發現,之前的何後竟然不知道如何與兒子相處!

    因為劉辯自小在史道人家長大,何後沒照顧過小孩子。何後很疼愛兒子,尤其是這個兒子自小長在宮外不在身邊,她才越發疼愛。

    而她的疼愛方式,或許就是為兒子打造一個強大的皇權,把兒子教育成一個好皇帝。或許她的不擇手段,都是為了給兒子掌權鋪路。

    其實,這才是姬平穿越以來最慶幸的事,假如母親何後也酷好權力,操縱兒子,他絕對有死無生。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何後,在殿外趕走了身邊的宦官和侍女,獨自一個人淚落如雨,但臉上眼裡卻又滿是歡喜。

    殿中,姬平沉默許久,突然想起了這裡還有一個張遼,他凝神打量,此時的張遼微微低著頭,姬平卻仍能感到他的吃驚和詫異。

    他定了定神,笑道:「遠似乎有些驚異?」

    張遼恭謹的道:「末將實在沒想到陛下和太后如此母子情深。」

    姬平溫和笑了笑:「我雖為天子,卻也是人子,母親雖然貴為太后,卻也是我娘而已,遠不必太驚訝,也不必太拘束。」

    只是這一句話,便令張遼眼睛一熱,不是他淚點低,而是在這個時代,哪個皇帝會

    對臣子說這樣的話?那些朝臣和士人,哪個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然模樣,根本看不起他們這些出身低的子弟,何況他如今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而已。

    張遼聲音微哽:「末將父母早逝,對陛下與太后母子之情實是羨慕不已。」

    姬平一怔,歎了口氣:「沒想到遠也是命途多舛。」

    「是被異族寇邊殺害。」張遼聲音中帶了幾分恨意。他生於并州雁門郡,鮮卑匈奴時常寇邊,不知有多少百姓被殺被擄。

    姬平心情有些沉重,默然道:「是天子無能,才讓百姓屢屢被異族欺侮。」

    他心中對抗擊異族,又有了幾分堅定。

    聽到天子自責,張遼慌忙再拜道:「陛下真仁君也,異族寇邊,自古有之,如何能怪陛下?」

    「我是天子,無力保護自己的子民,便是失職。」姬平苦笑道:「何況我這個天子更是窩囊,在這宮中,連自身生死也無法掌控,又豈是無能兩個字能形容的。」

    張遼聽到姬平這番話出口,臉上登時露出駭然之色,隨即咬牙毅然伏拜道:「陛下但有所遣,末將萬死不辭。」

    姬平下去扶起他:「大將軍此次派你去募兵,不知遠有何打算?」

    張遼道:「末將世代生於并州,曾任郡吏,後跟隨丁公,對并州頗為熟悉,此次便去并州,大將軍軍令緊迫,所批糧草軍餉,能募一千多士卒,最快兩個月可返回京師。」

    歷史上的張遼,雖然最終投靠了曹操,但那是之前所遇非人,而且終其一生,確實是個忠義的人,何況他這個天子,至少在名義上統領大將軍,更加正統。

    姬平不再遲疑,斷然道:「遠,我讓母后再給你批一些糧草軍餉,你去并州或冀州,只招募精銳之士,不要超過一千,招募完後,不要回京師,迅速潛伏進入河東郡,嚴加操練,我有大用。」

    張遼利索起身,抱拳行禮:「得令!」

    姬平交給張遼一本冊子:「事情的因由始末俱在此中,遠可以根據情況隨機應變,一切就托付給遠了。」

    這是他昨夜徹夜未眠寫的計劃,為此他特意找了宮中珍藏的河東郡地圖,同時他前世也去過晉南一代,知道一些情況,再糅合荀攸的計策,便寫成了這本冊子。

    張遼接過冊子,翻看了一下,身子劇烈一顫,再次伏拜於地:「臣唯恐德才不足,誤了陛下大事。」

    如今的張遼還是個少年,並不是歷史上久經戰鬥歷練的五子良將,對於天子的托付,他心中很是忐忑。

    姬平看到張遼有些不自信,也難怪,畢竟這事關乎天子安危,讓一個少年去做,壓力自然很大,當下笑了笑,溫聲鼓勵道:「遠,朕相信自己的眼光和選擇,放開膽子去做,如果失敗,那也是天意難為,朕自當認命,又豈會怪罪遠。」

    張遼長伏於地,哽咽道:「末將粉身碎骨,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看著張遼離去,姬平不由鬆了口氣,現在的張遼雖然年輕,沒有經過太多的歷練,但歷史上能夠脫穎而出,必然有其過人之處,只希望老天不要再黑自己了。

    張遼走後沒多會,何後便回來了,姬平便要求何後為張遼多批一些軍餉,還額外討要了一批船,從雒陽到并州,要渡黃河,總是要船的。

    何後也不多問,不但批了糧草、軍餉、武器和船隻,更是傳詔大將軍何進,任命張遼為大將軍府別部司馬。

    姬平一時大喜,也不顧什麼天子威儀,抱著母親在臉上狠狠親了一口,連說好話,歡喜的何後咯咯直笑。

    自己如今還是十四歲的未成年人,對著母親撒嬌賣萌也不過分,這是姬平的自我安慰。

    實在由不得他不歡喜,要知道,別部司馬這個官職很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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