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順聲音看去,見是代表團中的瑞士記者漢斯,穆勒問道:「漢斯先生,您有什麼好辦法?」
漢斯坐了下來,「我們可以向美軍說,這裡的傷病太多,要求今後的戰俘營由美方、我們和戰俘三方共管。」
穆勒搖了搖頭,「漢斯,你這個想法太天真了。美軍根本不會同意的。」
莫妮卡夫人道:「而且以我們現在的人手和精力根本不可能照顧這裡太久。」
穆勒歎道:「但願華盛頓方面和聯軍司令部能夠遵守杜德准將和戰俘們簽署的協議。不過按照現在美國國內的政治環境來看,這個希望接近於零。」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在戰俘指揮部內,孫振冠也向志願軍首長表示了同樣的擔心,並且說道:「首長,和您說句實話吧。經美國鬼子和特務這麼一鬧,不要說那些已經刺了字的,就是沒刺字的,大半心裡也開始搖擺不定了,這裡面甚至還有一些老黨員。」
首長點點頭,「可以理解。我也和你說句實話吧,志司正在請示中央,如果你們真的有那方面的顧慮,我們可以把你們送到第三國去。不過記住,如果事情真的成了,對外絕對不能說是我們派你們過去的。」
「明白,首長。」跟著孫振冠又問道:「首長,現在協議已經簽好,那個杜德還有那些人質放不放回去?絕大部分同志都擔心,一旦放他們回去,美國人要是來個翻臉不認賬,肯定會對我們實行殘酷的報復。」
「不錯,同志們的擔心很有道理。」首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我們不能指望一紙協議就能束縛住那些帝國主義分子。就算我們把協議公佈出去,他們也可以說是那位准將在我們的武力脅迫之下所簽訂的。不過公佈總好過不公佈,你們馬上把這項協議公佈出去,並請代表團的人在旁證明。那個杜德可以放回去,其他的人質也可以先放出去一部分,不過電台廣播一定要掌握在我們手裡。一旦將來情況有變,好在第一時間讓後方和全世界知道。」
「明白。我這就去安排。」
當天下午,戰俘營再次對外發出廣播,公開了與杜德簽訂的協議內容。廣播中,杜德親口承認在協議簽訂期間,戰俘們並沒有使用武力威脅或虐待的方式令自己就範。同時,代表團領隊莫妮卡夫人和穆勒醫生也在廣播中證實了美軍人質並未受到戰俘們的毆打和虐待,同時也證實了美軍在此前確實存在虐待戰俘一事。
廣播播出之後,戰俘們釋放了杜德准將和部分美軍人質,代表團成員則繼續留在戰俘營內照顧傷員。平安脫險的杜德帶著協議火速前往聯軍總司令部,面見李奇微。
當晚,戰俘營電台收到了一條來自志願軍司令部的神秘電文,上面只有兩個字:遊子。報務員立刻把這條電文交到了志願軍首長那裡,首長看過之後對孫振冠說道:「你去統計一下,有多少人是有顧慮的,名字不必報上來。」
黑暗中,幾雙警惕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楊瑂幾個人的住所。在不遠處的一間屋子裡,張振華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小虎,這次行動有你們幾個就行了,幹嘛還拖上我啊?」
常小虎藏在窗簾後面,盯著外面的動靜,頭也不回地說道:「少了你這個軍師押陣,我心裡沒底。」
張振華翻了個白眼,「少來。我看你就是看不得我輕閒。」
常小虎一笑,「算你說對了。」
張振華搖了搖頭,「小虎同志啊,你小子變壞了。再也不是當初在延安時候的那個純樸少年了。」
常小虎也苦笑道:「誰說不是啊。自從成立的敵後小分隊,我就報名參加了。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少,死在我手底下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現在我才體會到什麼叫把腦袋別到褲腰帶上的日子。」
沉默了片刻,張振華問道:「小虎,那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不適的反應?」
常小虎一愣,「你指什麼?」
「比如說:晚上只能一個人睡,恨不得睡覺還要睜著一隻眼,別人不能近你身之類的。」
常小虎輕歎了一聲,「有的時候還真有。」
張振華歎道:「你這種情況在西方醫學界有個名詞:叫戰後心理綜合症。是長時間的戰爭緊張環境造成的。現在還好說,如果將來你回到國內,不好好調養的話,恐怕很難適應日後的正常生活,弄不好還會惹出禍來。」
常小虎一愣,「有那麼嚴重嗎?」
張振華道:「現在還說不好,畢竟仗還沒有打完,總之回到國內之後,你注意調整好心態就是了。」
「有情況!」常小虎突然說道,張振華也急忙湊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見幾條黑影從那間屋子裡快速地竄了出來,小心地避開巡邏的隊伍和探照燈的光柱,如同暗夜中的老鼠一樣,在營中流竄著。
張振華歎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啊!小虎,你都安排好了吧?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記住留倆活口。」
常小虎一笑,「你就放心吧。早就安排好了。」
張振華離開了窗邊,躺到床上,合起雙眼。不知過了多久,一名戰士跑了進來,「報告,那幾個人已經抓住了。」
常小虎冷笑一聲,「幹得好!代表團的人都知道了嗎?」
「已經通知到了。」
「走,過去看看。振華,你去嗎?」
張振華依舊閉著眼睛,搖了搖頭,「你自己去就行了,這種事不要找我。我要睡覺了,天不亮不要叫我。」
印尼,雅加達。印尼總統黃敏聰、總理兼教育部長陳嘉庚以及一部分政府高層正在接見一位神秘的客人。「總之,事情就是這樣。黃總統,你們意下如何?」客人詢問道。
黃敏聰沉吟了片刻,「把他們接來倒是容易,我們的船也夠用,更何況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但要做到讓美國人不起疑心,這就有點難了。」
陳嘉庚道:「再難也要做,畢竟是我們的同胞。」
海軍司令林潮生一笑,「其實也沒什麼難的,只要想辦法讓美國人先開這個口就好了。」
客人想了想,「有道理,講下去。」
林潮生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也是班門弄斧,幾點建議僅供參考。我是這麼想的,你們那邊不如……您看怎麼樣?」
「嗯,主意倒是不錯。」
黃敏聰笑道:「我們的海軍司令可以改行做外交家了。」
陳嘉庚道:「既然這樣,咱們就加緊準備,爭取早一天把他們接過來。不然遲則生變吶!」
東京,回到聯軍司令部的杜德向李奇微遞上了那份協議書。李奇微看也不看地把協議書丟在了辦公桌上,歎道:「你把它交給我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此次事件,讓聯軍、特別是華盛頓方面丟了很大的顏面。總統已經下令把我調回國,改由馬克·克拉克上將任聯軍總司令。至於你,法蘭西斯,聽候馬克的調遣吧。不過我提醒你一下,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杜德黯然地點了點頭,「明白,將軍閣下。」然後,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李奇微身子往後一仰,靠在了椅子背上,長長地吁了口氣,「終於要回國了!終於要遠離這場該死的戰爭了!馬克,你會因為停止這場戰爭而出名的。」
第二天,戰俘營廣播又一次開始播音,莫妮卡夫人在廣播中強烈譴責蔣政府派遣特工間諜混入代表團,意圖製造事端,幸被志願軍識破。目前數名間諜已經盡數被擒,並交由戰俘管委會處置。
播報發出不久,聯軍方面也做出回應,稱此次事件聯軍毫不知情,純屬蔣政府單方面行動。並希望戰俘營方面保持克制態度,不要因為此事傷害剩餘的人質。
在板門店,因為巨濟島事件,中、朝談判代表向聯軍方面提出強烈抗議。迫於壓力,聯軍方面只好同意先行釋放所有女戰俘,以緩和局勢。但餘下的戰俘歸屬問題,依然僵持不下。三天後,一部分代表團成員隨返回的女戰俘來到板門店,聯軍與中、朝方舉行了戰俘交接儀式。也是在這一天,新任聯軍總司令克拉克下令解除杜德和科爾森兩人的職務,改由波特納准將擔任戰俘營總管。
張振華是隨第一批代表團回來的。臨行前,張振華悄悄對常小虎道:「小虎,告訴你的弟兄們把槍藏好。美國鬼子可是說翻臉就翻臉的。」
常小虎笑道:「我心裡有譜。你就放心吧。」
張振華用力地和他抱了一下,「一旦再打起來小心點,我和狗娃還有秀秀他們都等著你回來呢。」
常小虎也道:「我一定會小心的。」
「以後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別的不說,我和幾位大領導還是挺熟的。」
常小虎奇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自己多加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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