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領導走了之後,張盛厲聲道:「臭小子,你又出什麼點子了?」方冬梅也道:「是啊。那個沼氣是怎麼回事?」張振華低著頭,低聲道:「我在化學書上看到,把便便堆到一個密封的地方,時間長了會產生沼氣。這種氣能點著。於是就想這種氣能不能發電、做飯呢?然後就告訴他們了。」
「然後就拿咱們家做試驗了?」方冬梅氣得擰了一下兒子,「你說你怎麼不想點兒好東西呢?」張振華不服氣地嘟囔道:「不是說能行嗎?再說萬一要是成了,用不用電的單說。這不還省得您砍柴禾嗎?」「弄得咱這屋子一天到晚臭氣熏天的?」方冬梅氣道:「那我寧願砍柴禾。」張盛卻道:「你還別說,兒子這主意還真成。」方冬梅怒道:「你怎麼也跟著搗亂?」張盛陪笑道:「你別生氣嘛。我記得沼氣點著之後就沒味兒了。而且用剩的渣滓還能肥田。」方冬梅氣道:「我不管,反正以後你們別指望我碰那東西。」
不管方冬梅多麼有意見,兩天後,安裝沼氣池的施工隊還是來了。有兩名專業的人員帶隊先實地測量了一下,在距離兔場、茅廁、農田都近並且向陽通風的地方先挖了一個圓柱形的大坑,然後四周底部用磚和水泥砌好,留下進料和出料孔,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幾天後等水泥乾透,幾個人又來接好管道,封上池蓋把出氣管接到張盛家和秀秀家的灶台上。一切做好之後,這才往池中注入已經在別處堆漚好五天的原料。並告訴兩家,七天之後才可以用。之後的七天,每天都有專人來此排半個小時左右的廢氣。
終於等到沼氣灶能用的日子了,這天全村的老老少少都聚到了秀秀家,將近中午。一名技術員來到灶台前,先打開出氣閥門,隨著「呲」的一聲輕響,一股臭氣冒出,技術員急忙劃著了一根火柴,放在灶台邊。「呼」的一聲,灶台上立時燃起了藍色的火苗。
「我的個神啊!」圍觀的眾人一齊發出驚歎。「沒想到那東西漚出來的氣能點火呢。」
「就是,除了剛開始那一下,現在已經沒有味咧。」
技術員笑道:「好了。羅奶奶,馮大嫂。以後你們就可以用這沼氣來燒火做飯了,火大火小您就調這個閥門,用完了,把這個閥門關緊就行了。另外我在您家屋外裝了個壓力表,氣足不足您看一眼就知道了。」羅奶奶苦笑道:「我這個老婆子不識字,可咋辦?」秀秀舉起小手道:「奶奶,秀兒認字,秀兒幫您看。」張振華也道:「我也能幫您。」老太太立時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說:「好。好。」
接著技術員又去了張盛家,結果自然也是成功的,這下就連方冬梅也沒有意見了。技術員臨走前,張振華忽然問道:「叔叔,我們兩家裝了,那八路軍醫院那邊裝好了嗎?」技術員笑道:「放心。那邊比你們家早兩天通的氣。有了你們做榜樣,接下來我們可就有的忙嘍。」事實也確是如此,十幾天後,到邊區政府打聽如何安裝沼氣池的人就排起了隊。好在工作人員早有準備倒不至於忙得不可開交。
幾天後,這條消息自然也傳到了蔣委員長那裡。他接到這條消息的第一反應先是不信,緊盯著戴笠問道:「這件事是真的?」戴笠肯定地答道:「學生已經命人反覆核實,千真萬確。」「他們搞什麼花樣?難道窮得連劈柴也燒不起了嗎?」何應欽疑惑道。「他們建沼氣池不光是為了生火做飯,還會用它來發電。」戴笠面無表情地說。「發電?!那東西能發電?」孔祥熙驚道。戴笠依舊是那副表情,「是的,我特地咨詢過一些大學教授,他們說從理論上講完全可行。」
「娘希屁!」蔣委員長咬著牙罵了一句,「他們是怎麼想到這個主意的?」戴笠遲疑了一下,「聽說……是聽一個小孩子的主意。」「小孩子?」蔣委員長眼睛一瞪,「延安出神仙了?一個小孩子能有那麼大的本事?連朱、毛都要聽他的話?」說著「呯」地拍了下桌子,「馬上讓你手下的人查清楚,這樣的人絕不能落在那些人的手上!」戴笠抬起頭,問道:「校長,要把他帶到重慶來嗎?」蔣委員長想了想,「能帶來最好,如此的人才棄之可惜啊。」戴笠點頭道:「學生明白。」
當然,區區一個沼氣池還不能令蔣委員長如此地懊惱,真正讓他生氣的是,幾天前,八路軍晉察冀軍區、第129師、第120師在總部統一指揮下,發動了以破襲正太鐵路為重點的戰役。戰役發起第3天,八路軍參戰部隊已達105個團,故稱「百團大戰」。
八路軍不光用實際行動打破了他委員長一直以來在世人面前宣稱的「游而不擊」的形象,更讓他感到驚恐的是短短三年的時間,八路軍居然會發展得這麼快?並且敢向日軍發起主動攻擊。而他精心組織的一場接一場的大會戰,卻每每以失敗告終,這讓他如何能嚥得下這口氣?
此時延安兵工廠方面也不斷得到好消息,早在四月間就已經試生產成功的火箭筒,已經送到了前線進行實際檢驗。從反饋回來的消息看,反應很好,尤其是在拔除鬼子火力據點的時候,戰士們再也不用冒著猛烈的彈雨,用一個個的生命去換回勝利了。只可惜數量太少,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同樣,前期研製出的自動步槍和散彈鎗也同樣發揮出它們的威力。依然是因為數量太少,裝備規模有限。為此那位脾氣火爆的彭大將軍沒少抱怨。
為了支援前線,後方開足馬力將大批的物資運往前方。而此時正值夏收時節,邊區各級機關都發動起來,幫助百姓多打糧食,好早一天運往前線。張振華的學校自然也不例外,當然割麥子用不著他們,他們負責的是拾麥穗。
每天早晨天還濛濛亮的時候,張振華就要被父母揪起來,然後一家人到地裡拾昨天割麥者遺落在田里的麥穗。然後在天熱的時候回去,傍晚時分又拾一遍。沒有一個禮拜就弄得他嚴重的睡眠不足。
和張振華同樣有抱怨的就是孫明範了,一介文弱書生,如今卻要天天頂著火熱的日頭彎著腰下地去割麥子。對他來講簡直比上刑還難受。雖然張盛為了照顧他一直分給他最輕的活,也從來沒有因為他割得少而批評過他,但他在暗地裡依然怨聲載道。
這天傍晚收工,孫明範雙手撐著酸疼的腰,從田里慢慢地往回踱著步。左右陪著他的就是舍友田宣和王書玨。剛到田邊,張振華手提著竹筐,眼睛半睜半閉,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念道:「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復有貧婦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遺穗,左臂懸敝筐。」
兩個人走了個對面,張振華沒精打采地沖孫明範打了個招呼,就到田里去了。孫明範看著張振華的背景,歎道:「白居易的詩此時倒也合適。」王書玨問道:「這孩子你認識?」孫明範道:「他就是我們組長家的那位少爺。」王書玨恍然道:「我聽你提起過,聽說這孩子可不一般。我還有幾本《機器娃娃》呢。」孫明範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你這麼大個人了還喜歡看那小孩兒玩意兒。」王書玨卻毫不在意,「這怎麼了。聽說前些天陳嘉庚老爺子還特意買了一套帶回南洋了呢。」
田宣突然說道:「我聽說咱邊區搞養殖還有那個修沼氣池的事也是那孩子提起的?」孫明範道:「可不是,這孩子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那麼多歪點子。還偏巧都挺管用的。」王書玨笑道:「既然管用就不是歪點子了。走吧,回去晚了該打不著飯了。」
吃完晚飯,三人回到宿舍。田宣去圖書室還書,孫明範躺在炕上唉聲歎氣道:「你說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王書玨說道:「怎麼後悔了?」孫明範點了點頭,「有點兒。」王書玨調笑道:「小同志,你這個思想很不對對哩。」「去!我沒跟你開玩笑。」孫明範白了舍友一眼。王書玨拍了拍同伴,「男子漢做了不悔、悔了不做。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吃。」
孫明範望著屋頂,幽幽地說:「你說如果我當初不是來投八路,而是去投**,那會是什麼樣?」王書玨嚇了一跳,壓低聲音道:「喂,你不是真要投那邊去吧?」孫明範一愣,隨即笑道:「當然不會了。你想哪兒去了?我就是這麼一說。」王書玨鬆了一口氣,「你最好別有這種想法。咱倆是朋友,開個玩笑無所謂。這要是傳到外人耳朵裡,你麻煩大了!」
被他這麼一說,孫明範心裡也有點發虛,「不至於吧。現在不是國共合作嗎?」「合作?」王書玨冷笑一聲,「合作能把咱的軍餉都停了?」「什麼?」孫明範猛地坐了起來,「你聽誰說的?」王書玨「噓」了一聲,小聲道:「我可跟你一個人說,別告訴別人。據可靠情報,老蔣把咱邊區的軍餉都扣了,指不定什麼時候發下來呢。」「他怎麼能這樣?」孫明範急道:「他可是一國領袖啊。」王書玨搖了搖手指,「你錯了,他不是一國領袖,他是黨國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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