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想什麼呢?」張盛輕輕的拍了一下兒子的腦袋。張振華抬起頭,看著爸爸,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在想陝北有什麼好吃的,聽說那兒有羊肉泡饃、牛肉拉麵、臊子面、油潑面……」一邊說一邊掰著小指頭數著。
眾人一陣大笑,劉二娃說道:「小朋友說得不錯,我們陝北的小吃雖說比不上你們北平、天津這些大地方的,那也是多得很哩,到時候就怕你一頓吃不過來呀。」
「那我就一天吃一樣。」張振華舉起一個手指頭。
「臭小子。就知道吃。」張盛氣得在兒子頭上又拍了一下。「不許拍我頭!」張振華氣鼓鼓地看著這個爸爸。「我是你爸!」張盛眼睛一瞪。「爸爸也不行!」張振華毫不退讓,「拍傻了就娶不到媳婦了。」這個理由很強大。
「哈哈哈……」眾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陣大笑,有幾個笑著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張盛現在恨不得鑽到地縫裡,方冬梅氣得一把拉過兒子,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兩下,「臭小子,你這都聽誰說的。」
劉二娃拚命忍住笑,把手一揮說道:「好了,大家走吧。爭取快點到。」「好!」大伙齊聲歡呼,加快了腳步。
中午時分,大家趕到了小縣城,在劉二娃的帶領下,大家來到縣裡的八路軍接待處。劉二娃和辦事處的接待幹事辦好了交接手續就和大家告辭了。那位幹事先領大家去吃午飯,並告訴大家下午有專車統一帶大家一起去陝北。
吃完飯,大伙又被分別單獨帶去做登記辦檔案。在等待的時候,張振華坐在凳子上,不住地扭著小身子,左瞧右看的。方冬梅忍不住呵斥:「兒子,老實點。」張振華小臉一垮,「可是人家悶啊。」接著想起了什麼,問爸爸:「爸媽,您出來前,不是帶了好多書嗎?給我一本唄。」
張盛說道:「爸爸媽媽帶的都是大人看的書,沒帶你小孩子看的。」
「小孩子怎麼了?您可比不了,那是幾位古人啊。」張振華腦子裡不知怎麼就冒出這麼一句,脫口而出。坐在一邊的一位來自天津的青年一聽這話,笑著接道:「我不知道,哪幾位古人啊?」「喲,這兒還有捧哏的?」張振華頓時來了精神,從凳子上跳下來,小胸脯一挺,「不知道,那好我說說你聽聽,在想當初。」
「這想當初是?」
「就是不是現在的事情。想當初,大宋朝文彥博,幼兒倒有灌穴浮球之智;司馬溫公,六歲倒有破甕救友之謀;漢孔融,四歲讓梨,懂得謙遜之禮;十三郎五歲朝天;唐劉晏七歲舉翰林,一個正字參朋比;漢黃香九歲溫席奉親;秦甘羅,一十二歲身為宰相;吳周瑜,七歲學文,九歲習武,一十三歲官拜水軍都督,統帶千軍萬馬,執掌六郡八十一州之兵權,施苦肉、獻連環、火燒戰船,使曹操望風而竄,險些命喪江南。雖有臥龍、鳳雛之相幫,那周瑜也算小孩子當中之魁首。」說完把小腦袋一晃,「我說這幾位小孩子閣下您比哪位呢?」
「臭小子,哪兒學的這一套。」意料中的叫好沒聽到,卻聽來了爸爸的呵斥。小傢伙撅起了小嘴。那位小伙子一笑,說道:「張老師,沒事,您兒子挺有意思的。」
年輕人叫王鐵強,原先在一家紗廠做維修工,最初的紗廠老闆人還算不賴,後來不知因為什麼事,得罪了一位**老大,結果被逼得把工廠賤賣給了這位老大。天津淪陷之後,這位老大當即投靠了日本人。王鐵強本來就不想在這兒干,加上之前接觸過地下黨,自己又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索性乾脆到陝北來八路了。
王鐵強笑著對張振華說道:「小傢伙,你剛才好像忘說了,借東風、借雕翎吧。」張振華小臉一揚,「借東風、借雕翎是諸葛亮干的不是周瑜干的,當我不知道啊。再說了,正史上借雕翎都不是諸葛亮干的,是孫權干的。」
「哦?小傢伙懂得挺多啊。」這時走來了一位八路軍幹部,蹲下身子笑著問小傢伙:「你是從哪兒知道的呀?」張振華眨巴著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不許沒禮貌!」方冬梅也訓了一聲,「首長對不起,這孩子太皮了。」那位八路軍幹部倒是不介意,「沒關係,這孩子挺聰明的。」說著,摸了摸張振華的頭,「小朋友,以後可要做個愛學習的孩子呀。」「知道,好好學習、天天衝上嘛。」張振華把小手一揮。「天天……衝上?」屋子裡的眾人一時沒反映過來。幹部苦笑著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大家登記完畢,另一名幹部把大家帶到了大門外,那裡有一輛敞蓬大卡車,「好了,大家就坐這輛車去陝北。祝你們一路順風。」
眾人陸續上了車,小振華看著卡車的敞蓬,嘀咕道:「這麼冷的天兒,還坐敞蓬車,會凍壞的。」「哪兒那麼多臭講究。」張盛氣得又拍了一下兒子的屁股。「孩子說得是。」路上給孩子看過病的醫生喬濟仁說道:「這孩子病剛好不久,千萬別反覆嘍。」幹部一聽點了點頭,「方老師,那您就和孩子坐到駕駛室去吧。」「不了不了,這孩子沒那麼嬌貴。」夫婦兩個急忙推辭。到底還是推讓不過,母子兩個只好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雖說路上很是顛簸,但汽車終究比騾車快,傍晚前終於來到了延安城外的羅家坪,那裡的接待人員,按照預定好的為大家分配住處,張盛一家人自然分到了一處窯洞。順便說一下,因為八路軍中許多都不是本地處戶,再加上人員流動性大,所以從上到下,幾乎都是租住當地老鄉的房子,這一點連**也不能例外。
張盛家的房東叫羅高氏,看上去有六十多歲,本來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早早地餓死了,二兒子參加過紅軍,犧牲在前線,三兒子參加了八路,去了129師。家裡只剩下高老太太和兒媳婦馮二妮還有一個小孫女。
婆媳二人幫著張盛夫妻收拾著房子,張振華插不上手,站在那兒,一回頭,看見門外探進半個小腦袋,頭上梳著兩個小羊犄角一樣的小辮子,一雙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屋裡的眾人。猛然看見屋裡那個小男孩在看她,咻地一下又縮了回去。張振華翻了翻眼皮,心說:「我有那麼嚇人嗎?」
好在一家人帶的東西不多,沒一會兒就收拾完畢。婆媳二人又張羅著做好了晚飯,大家一起擠在一張桌子上。這時,張振華這才看清了剛才那個小傢伙,也就是房東家的第三個成員,小丫頭羅秀秀。小丫頭很怕生,開始的時候一直縮在媽媽的身後,卻又耐不住好奇,不時的露出半個小腦袋打量著這些新來的陌生人。方冬梅看得有趣,問道:「小姑娘,幾歲啦?」羅秀秀吭哧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四、四歲咧。」羅高氏忙道:「不要見怪,鄉下女娃子,沒見過什麼世面。」「不會啊,小姑娘挺可愛的。」方冬梅笑道。
「可愛?」張振華又看了看,面前的這個小丫頭,是挺可愛的,一張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兒上一邊一團「高原紅」,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害羞。這讓他想起了上輩子上幼兒園、小學的時候,每到有什麼表演活動老師都會給孩子們臉上畫上兩塊紅臉蛋。長大後每當看到港台產的殭屍片,裡面的殭屍也有這麼兩塊紅,就有點渾身發冷。再後來仔細一想,好像又明白了一些,以前人們把面色紅潤看做是身體健康的反映。不是有那麼句話嗎「臉紅什麼?」「精神煥發。」不對,這是土匪黑話。在普遍營養不良,老百姓差不多人人面帶菜色的現在,臉上帶紅確實有點說明這個人的身體還不算差。廣告上不是說過「細膩紅潤有光澤」嘛。不過這小丫頭紅是有了,細膩有光澤還沒看出來。
不多想了,吃飯。低頭看看桌上的飯菜,有幾個煮雞蛋,有一大盆熬白菜裡面放著幾塊羊肉,還有四塊陝北大饃,幾塊白薯,一碟鹹菜,每人還有一碗小米粥。「鄉下人,沒有什麼好的。對不住咧。」羅老太太不好意思地說道。「哪兒的話,您太客氣了。」張盛急忙客氣地說。
「來,乖娃,先吃個煮雞蛋。」「謝謝奶奶。」張振華雙手接過高奶奶遞過來的雞蛋,磕開了皮。一抬頭,見對面的秀秀盯著自己手裡的雞蛋嚥了口唾沫。忙從盤子裡又拿起一個遞給了她,「你也吃吧。」小丫頭愣了一下剛要接,羅奶奶在她的手上拍掉,說:「不不,娃你吃,這些是給你們的。」張盛說道:「羅奶奶你就讓秀秀吃吧,反正還有呢。」羅奶奶想了下,「好吧。秀,你就許吃一個。」「謝,謝謝叔,謝謝哥哥。」小丫頭見奶奶同意了,這才接過了雞蛋。
總之這一頓飯倒也開心,吃完飯收拾好桌子碗筷,便上炕休息了。躺上熱呼呼的炕上,張振華望著窯洞的頂部,想道:「陝北,我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那些開國大佬們。要是要到幾張提字什麼的,留到後世那就賺翻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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