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吞了吞口水,她雖然是留仙居的下人,可也只是三等丫頭,只能在院子外頭服侍,聽從幾位嬤嬤以及大丫頭二等丫頭的吩咐,連接近主屋的資格都沒有。如今被王妃身邊的大丫頭冬暖派了這麼個差事來,她一路上又是興奮又是忐忑。畢竟這個消息對王妃來說並非好消息,她也怕王妃會牽怒於她。
小丫頭結結巴巴地道:「回王妃的話,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的。只知道邱姨娘禁足令好像從已期滿,所以今兒個特地踏出院門向王爺叩頭的。可是王妃卻不在府裡,她就在留仙居外頭等著,後來王爺回來了,看到她在院子外站著,便問她怎麼回事,邱姨娘便向王爺叩頭說她以前因為不懂事,壞了王府規矩,這一年的禁足已經知道錯了。因為禁足期滿,這才出來向王妃叩頭請安。請王爺王妃原諒她當初的不懂事。」
「後來呢?」
「後來,王爺說,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再好不過了。外頭冷,就打發邱姨娘回去。邱姨娘不肯,還親自呈上了給王爺做的衣裳。王爺沒有有,邱姨娘又說,既然小王爺出世了,她身為姨娘,也給小王爺準備了薄禮,於是又拿出給小王爺做的幾件小衣裳。那些小衣裳可真夠漂亮的,王爺看著挺不錯,於是便收下了。邱姨娘又藉機說,小王爺才出世不久,身子長得特別快,她沒有孩子,也不知道小王爺的尺寸,想給小王爺親自量了尺寸再另行做幾件衣裳孝敬小王爺。王爺猶豫了會,就讓邱姨娘進了留仙居,讓她給小王爺量尺寸。邱姨娘抱著小王爺便哭了起來。說她沒有福份,無法為王爺孕育子嗣,如今看著小王爺這麼伶俐可愛,她也就滿足了。」
「邱氏?很好,我還以為經過上次一役,她應該爬不起了,沒想到,倒是出乎我的意外。」比起先前的恃寵生驕,橫衝直撞,現在邱氏倒學會了隱忍,做表面功夫了。
這樣的人更是難纏,她絕不提自己以前受的委屈,只一心一意服侍主母和小王爺,還趁機有感而發,故意挑起趙九凌的愧疚心情。
男人有愧疚之心不是不好,證明這人本質上還是比較厚道的。但用在姨娘身上,可就不妙了。
回到留仙居,進入主屋正居,錦繡便發現了邱氏,這邱氏穿著桃紅色的印花褙子,水紅色的裙子,挽了個偏鬢,插了枚鑲玫瑰的小鳳釵,鬢邊壓著兩朵月季花,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可看起來卻有種江南水鄉女子般的嬌弱與我見猶憐之態。
邱氏比以前瘦了,卻瘦得好看,尖尖的下巴,楚楚動人的神態,更是撩人心神,尤其她穿的衣裳比較單薄,對襟褙子裡頭,是一件比較低的粉紅抹胸,錦繡這個角度看過去,都忍不住把目光集中在她那紅色抹胸裡頭,如果再一彎腰,肯定還能看到裡頭的盈盈酥胸,再配上婉轉的神態,確實有吸引男人的本錢。
趙九凌正坐到炕上,逗弄自己的寶貝兒子,錦繡進來,他微抬了頭,說:「回來了,邱氏禁足令已期滿,特地過來向你磕頭的。這回倒是懂事了不少,王妃……也給她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邱氏正站在趙九凌身畔,看到錦繡掀了簾子進來,便盈盈跪倒在地上,低著頭道:「婢妾見過王妃姐姐。姐姐,以前是婢妾不懂事,肆意妄為,壞了規矩,如今想來,才知道婢妾錯得有多麼離譜。婢妾也早知道錯了,這回禁足期滿,特地來向王爺和姐姐叩頭,還請王爺姐姐再給婢妾一個機會。從今往後,婢妾一定細心服侍王爺和姐姐,還有小王爺。」
錦繡緩緩來到炕上,坐了,低頭看著兒子一眼,十月的京城已經比較寒冷了,留仙居也燒起了地暖牆和地龍,屋子裡暖洋洋的,小傢伙屬虎的,戴著薄薄的虎皮帽,襯得一張粉團似的臉蛋兒越發可愛,身上也只穿著一件白色純棉的系襟小衫,外頭罩著件嫩黃色遍印走獸圓領小團衫,下身穿著同色系的開襠褲,小屁屁上墊著純棉的尿布,身下墊著一張大大的銅油紙,這樣也不怕趙諾突然放水打濕炕上的毯子。
這小子正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腳兒正在亂蹬,趙九凌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握著他胖乎乎白嫩嫩的小肉腳,小傢伙咯咯地笑著,偶爾拿著兩隻肥肥的小肉手伸進嘴巴裡,左右吸吮著,錦繡打開他的手,不讓他吸,但過了會,這小子又故態復盟,繼續把手指頭放進嘴裡啃,雖然調皮,但這小東西吮手指頭的模樣都無比可愛。錦繡內心柔軟起來,也伸出手來,摸著他另一隻使壞的腳,淡淡地望著依然跪在地上的邱氏,說:「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再好不過了。不過有些規矩,我還是得提醒你。」
邱氏趕緊又磕了個頭,低垂著頭,聲音嬌嬌怯怯地道:「婢妾奚聽姐姐教訓。」
一邊摸著兒子的崩腳,一邊給他整理因鬧騰而皺到一塊兒的上衣,錦繡眉毛擰了起來,「不要再叫我姐姐了。聽著……怪硌耳朵的。」她可沒有與男人的合法小三稱姐妹的習慣,聽著就不舒服。
邱氏抬起頭來,睫毛閃了閃,一臉的泫然欲泣,「姐……王妃,可是還在生婢妾的氣?」
錦繡不耐煩了,以往的邱氏雖然行為蟒撞了些,張揚了些,到底要好對付多了,也容易抓到把柄。但此刻卻開始朝小白花發展,她生平最痛的就是小白花,裝出一副柔弱的模樣,總是做出一副受虐者的模樣,看了就厭煩。
「依你婢妾的身份,還沒資格讓我生氣。以後不要再叫我姐姐了,我可沒有與婢妾做姐妹的嗜好。」錦繡看了趙九凌一眼,「王爺認為呢?」
趙九凌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你是主母,邱氏叫你一聲姐姐也不為過。不過你若是不願,就叫王妃吧。」
邱姨娘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樣,捂著胸口,咬了咬唇,聲音已帶了哭腔,「您是主母,我是婢妾,本來就該叫你一聲姐姐的。姐姐可是嫌棄婢妾?」
錦繡冷笑一聲:「住口。我堂堂主母,結交的也都是主母身份的人。若是與一個婢妾稱姐妹,那我就是京裡的笑話了。你丟得起這個臉,我可丟不起。」眼看邱氏已掉了兩顆金豆子,冷冷地道:「你一心要與我做姐妹,可是不滿足婢妾的身份?」
邱氏趕緊拭了淚水,連連磕頭,「王妃這話可就誅心了,婢妾,婢妾能服侍在王爺身邊,已經是莫大的福氣了。王妃您若是看婢妾不順眼,任打任罵便是,何苦要給婢妾安上這麼個要命的帽子?」
與這種小白花鬥法,沒點過硬的心理素質,還真是只有被噁心的份。
錦繡故意給她安個心大的罪名,這邱氏還更厲害,馬上就反擊回來,錦繡怒道:「林嬤嬤,給我掌嘴。」
林嬤嬤愣了下,有些遲疑地望著錦繡。
邱姨娘小白花的嘴臉,連她都看不過去,恨不得給她幾耳刮子。但當著王爺,可不能如此魯莽呀,主母收拾小妾,也是要在爺們不在的情況進行的。
錦繡不是不知道林嬤嬤的顧忌,但她並不在乎,又冷冷地喊道:「林嬤嬤。本王妃的話沒聽到嗎?」
林嬤嬤一個機靈,咬了牙上前就要甩邱氏巴掌。
趙九凌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住了口,把頭別向一邊。錦繡這個動作,給他一種熟悉感,似乎,她的母后也愛當著父皇的面掌摑宮妃。而父皇也未說過半個字,都由著母后發落宮妃。
邱氏抬頭,看了趙九凌一眼,又看向錦繡,「不知婢妾犯了何錯,需要受這掌摑之罰?」
錦繡放慢語氣,「等掌了你的嘴,我再告訴你。林嬤嬤,動手。」
林嬤嬤再也不敢遲疑,左右開弓地狂甩了邱氏好幾巴掌。林嬤嬤巴掌厚實,甩在臉上,邱氏只覺火辣辣地痛著,她咬著唇,閉著眼,生生承受著這掌摑之痛,等林嬤嬤打得手痛後,這才停下。這時候邱氏一張臉早已高高腫起,唇角也硌出了血絲。
邱氏被林嬤嬤最後一巴掌帶倒在地上,她捂著臉,好半晌才爬了起來,弱不經風地模樣,但仍是不敢有任何動作,端端正正地跪著,她死死咬著唇,任由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在場諸人,包括冬暖在內的丫頭,都把同情憐惜的目光看向她。反而用譴責的目光瞪著林嬤嬤。
林嬤嬤反瞪了回去,恨恨地想著,這些死丫頭,只知道看表面功夫,這邱氏打死也不為過。
錦繡冷冷地盯著邱氏,說:「知道我為何要掌你的嘴?」
邱氏飛快地望了趙九凌一眼,後者也只是盯著自己,並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用一張望不見底的眸子深沉地望著自己。邱氏心裡一慘,這兩個月來累積起來的勇氣與計謀已快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但她仍是不願放棄,她知道她沒有退路了,她好歹也要賭一把,賭的就是趙九凌不會冷心冷情到這種地步。
邱氏輕輕咬著唇,鏡子裡演習了千萬遍的嬌弱模樣,此刻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她是受了委屈,卻又依然低眉順目的可憐姨娘,而錦繡就是個惡霸蠻橫的刻薄主母。在這種主母手底下討飯吃,確實辛苦。
邱氏朝錦繡磕了個頭,「婢妾不知,請王妃指點。」她飛快地抬起頭來,又誠摯而溫馴地道:「婢妾無意冒犯王妃,也不知道哪兒得罪了王妃,惹得王妃大動肝火,婢妾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倒是王妃可要保重身子,千萬別因妾身的愚笨而氣壞了身子。」
錦繡忍不住為這邱氏的演技拍手鼓掌了,這才多久功夫呀,一個張揚愚蠢的人居然有了如此大的變化,居然懂得利用自己弱勢的地位來反擊上位者,又是當著男人的面。只要這個男人不是無心無情的禽獸,都會被她受了暴力欺辱卻依然不敢反抗的低眉順目而心疼憐惜的。
而趙某人雖然沒說什麼,但看向錦繡的眼神,確實帶了點譴責與不滿。
錦繡瞟他一眼,暗罵這個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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