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錦繡領著一干助手護士浩浩蕩蕩來到張府,被領進張員外的主院時,張夫人忽然從裡頭出來,一臉的歉疚,「不好意思呀,我家夫君說,手術不做了。真是不好意思,讓王大人又白跑一趟了。」聽了大姑子的話,張夫人原本還猶豫的心一下子堅定了。這王錦繡如此年輕,能有幾分醫術?估計是佼幸醫好了被人吹噓了幾句,所以真把自己當成神醫了吧。
齊玄英正激動著可以大展身手,這會子一聽如糟五雷轟頂,沉聲道:「張夫人,你不是耍著人玩嗎?哪有這般出爾反爾的?」
明知手術有風險,居然還趕著給人家做,果真如小姑子說對了,這人就是想來掙她張家的銀子的。
張家夫人也變了臉色,冷冷地道:「我也不是存心的。只是剖腹手術實在駭人聽聞。再則,王大人年紀甚輕,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不敢拿自己相公的性命開玩笑。還請王大人見諒。」
原來是不信任她的醫術,錦繡淡淡地道:「既然張夫人不信任我的醫術,我也無話可說。玄英,我們走吧。」
齊玄英氣忿難平,但也知道無法強求,只好掩下心頭的鬱悶,垂頭喪氣地離去。
張夫人見他們如此好說話,倒也有幾分訝異,但人家畢竟是宣府的最高醫官,平時候來給夫君看病的李太醫還得服這小丫頭管,可不能得罪了,於是又好生好氣地陪了一通禮,給了幾綻銀子,算是花錢買心安。
錦繡把銀子推了出去,「無功不受祿。夫人這銀子我可不敢收。告辭。」
待離開張府後,齊玄英再也忍受不住,大罵了起來,出爾反爾,實在是不守信用。
錦繡勸道:「玄英不必如此,這是人家病人的權利。咱們身為醫者,不得干涉的。」雖然可惜那白花花的銀子,但人家不願做,她還趕著上去求人家不成?
她還沒品德高尚到這般地步。
齊玄英道:「張員外不肯做手術,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那是人家自己選擇的,與我們無關。」錦繡說,「只要我們儘夠了做醫者的責任就是了。不必愧疚的。」
「我才不會愧疚,只是失望而已。」
錦繡再一次失笑,這小子,倒真是個醫癡。
……
在張員外那折戟一回,齊玄英受了極大的打擊,好些日子都沒有恢復過來,隨著年關的逼近,外頭有關錦繡醫術不精的傳言越來越凶,齊玄英氣得肺都炸掉了。
錦繡安慰道:「估計是朱妙雲幹的好事吧,甭管她。那日在軍營裡施展和手術,也夠那些人消化了。那些不明就裡的,不必理會便是。自會有人給我宣傳。」
果然如同錦繡所說,那些不明就裡的被蒙在豉裡,不肯再去請錦繡上門醫治,但見識過錦繡醫術的人則照信不疑。還當著錦繡的面說,「那些人真是有眼無珠。居然還置疑王大人您的醫術。不過這樣也好,王大人如今有了較多的空閒倒是便宜了咱們。」
錦繡淡淡一笑,說:「多謝夫人對錦繡的信任。」
「謝什麼謝,我家那口子可是你親手救回來的,好多大夫都說沒救了。王大人您一來就讓外子起死回生,若是沒幾分醫術,能有這般本事嗎?可歎那些鼠目寸光的,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真是可悲。」
因無戰事,今年的宣府過了個非常喜慶輕鬆的年。
錦玉的信也從京城捎來,得知這小子在京城過的很好,還鬼使神差的得了院士的喜愛,甚至還有幸進宮見識了一番,瞧這小子滿篇的得意洋洋。
錦繡接連看了三遍信,欣慰地笑了,她從來沒有想到,她的弟弟居然還有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本事。雖然這小子現在混得如魚似水,但有些話仍是要告誡一番。於是錦繡花了兩個時辰寫了一封長達十頁的信過去。
二十八這天晚上,總督衙門設宴,宣府五品以上大小官員全都到場,請了梨園班子唱了通宵的戲,又請了教司坊裡的頭牌佳人歌舞助興。因趙九凌肺炎還沒有完全好轉,不能喝酒,稍稍露了面後便藉故告此。
總督衙門足足熱鬧了一整天,這些都與錦繡無關,因為,她正在四喜胡同裡,與齊玄英,唐成,曾富貴,周強等人吃團圓飯。
雖然因來到宣府成為軍醫,收入銳減,但經過齊玄英等人的努力奮鬥,以及頑強不懈的精神,今年除干算淨,置辦了不算差的年貨,發了紅包後,賬上仍是有了上百兩銀子入賬,又領了官醫的品秩,對於世代都行醫卻從來沒有當過官的齊玄英等人來說,也有了極大的滿足感。
不過是酒過三巡後,仍是發出一聲感歎,「若是再讓我見識師父施治腸癰的神技,今年就真的無憾矣。」
錦繡啐他,安慰他說腸癰也是比較常見的病症。現下好生做足基本功,一步一步地來,把名氣打出去後,不愁能些腸癰患者不主動登門。
齊玄英有些興意瀾珊,「唉,現下只能期待靼韃早些來攻打咱們了。」
眾人愣了片刻,然後齊齊啐他,古氏更是毫不客氣地在桌下踹他一腳,「胡說什麼呀,太平日子不過,還肖想著戰事開打?這話真要是傳出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眾人哈哈一笑,一邊罵一邊啐他兩句,這小子想實踐想瘋了。
錦繡也莞爾一笑,說:「最近草原上有消息傳來,草原上也糟受著不同程度的雪災。各部落爭奪得厲害……放心吧,他們天生就喜歡掠奪,不會安份太久的。唯今之計,你還是得苦練你的基本功,以及各項理論知識。你可知一旦戰事開打,傷兵成千上萬,你就算有十雙手都忙不過來。到時候,就是考驗你的毅力與能力的時候了。」
齊玄英精神一振,「師父說得是。弟子一定好好的把基礎打牢,爭取早早成為主治大夫。」但過了會,又垂頭道,「可惜沒能見識腸癰手術,還真是憾事一件。」
錦繡哭笑不得,「你呀你,我說過,這腸癰是比較常見的一種病症,只要你名氣打出去了,自會有人上門來找你,你急什麼呀?」
冬暖想著那日一切準備妥當最終卻敗興而歸的張府之行,不由問道:「那張員外現在如何了?」
張府也在四喜胡同,離這兒並不遠的,周強說:「情況很差,痛得死去活來,不止一次要讓人把他殺了,如今藥物已無效控制了。李太醫說,至多再能熬上個把月。」
齊玄英一方面替他可惜,一方面又覺解恨,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活該。」
唐成說:「要怪也只能怪他娶了個不知所謂的妻子。白白把一條命給耽擱沒了。」
齊玄英皺著眉說:「那張夫人明明又同意的,為何後來又變卦了呢?該不會是誤信了外頭的傳言吧?」
「從接到張夫人的信,再準備妥當後抵達張府,前後也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就給變卦了,應該是聽了外頭的傳言。唉,這朱妙雲,真是罪孽哦。」
……
錦繡在四喜胡同裡吃得歡,聊得歡,總督衙門裡同樣如此,一些武將們攜妻子津津有味地看著台上的戲。文官們自恃讀書人身份,非常矜持地小口小口品著酒。
武將們便鬧得凶了,行酒令,葷段子樣樣上陣,一陣又一陣哄笑聲隱隱傳進了後院。
前頭一派其樂融融的畫面,但後院裡卻冰火兩重天。
趙九凌肺炎好是好了,但仍是要偶爾咳兩聲嗽,這回的咳嗽是把他折騰慘了的,再也不敢任性,乖乖地聽錦繡的吩咐,不沾冷物,不沾酒水。這會子也只能陪穆少清一道在書房內下棋。
出雲閣的下人,包括趙九凌身邊的下人都知道,楚王下棋最忌別人打擾,所以,朱妙雲這個奉國公府的嫡出千金也被拒之書房大門外,那種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
在出雲閣的暖閣裡呆了好半天,吃了兩杯茶,三盤子點心後,眼見書房的門仍是緊閉著,實在受不了,只得忿忿然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在路經悠然頭時,那邊燈火比較微弱,不由道:「王錦繡呢?不知現在在做什麼?」
「聽說去了四喜胡同,和她的弟子們一道過年了。」
「哼,成日裡拋頭露面的,難怪嫁不出去。」先前她從別人嘴裡套出話來,那王錦繡馬上就滿十八歲了,還沒有定親,不由樂了,大周朝女子年過十五就嫁了了,很少有十八了還是待字閨中的,可以想像,真要熬成老姑娘了,表哥也不會要她了。頂死就做個妾得了,於她的威脅也就解除不少。
走了沒兩步,忽然前方亮起一個燈籠,有人提著燈籠並急急忙忙朝悠然閣走去,然後拍了拍門,揚聲道:「麻煩這位嬤嬤趕緊派人去四喜胡同通知王大人。上北路中段的曾府差了人來請大人您過去給曾家奶奶看病。曾家奶奶忽然腹痛劇裂,疼痛難忍,請想王大人過去瞧瞧。」
開門的人一臉為難,「王大人都還未回來哩。」
「曾家奶奶病情不能耽擱,還是趕緊去請王大人吧,不然遲了就來不及了。」
「唉,好。我馬上就去。」
朱妙雲見狀很是不高興,「那王錦繡醫術不精,分明就是個庸醫,怎麼還有人請她看病?」
身旁的丫頭也一臉奇怪,「就是呀,奴婢前些日子早就按您的吩咐四處宣揚王錦繡醫術不精,神醫之名名不副食,怎麼還有人這麼稀罕她?真是奇怪。」
許妙雲哼了聲,說:「估計上回是私下裡進行的,所以那些人消息不靈通,沒有聽到罷了。不行,這回咱們再得想想辦法,要鬧得人盡皆知才是。」
「姑娘可要怎麼做?」
許妙雲想了想,然後冷笑一聲:「還是老辦法。這回我就一口咬定說我頭痛,肚子痛,看她怎麼給我醫治。」
「這回還要當著另兩位太醫的面,當場揭穿她的真面目。然後再大肆宣揚她是庸醫的事兒,看誰還請她看病。」
「到了那時候,她恐怕也沒臉再繼續呆下去吧,肯定捲鋪蓋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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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盡量加快情節發展了,嗚嗚,大家莫崔嘛。明天早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