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權一向最是痛恨那些仗勢欺人欺人的,所以對於錦繡生病進而惹惱顧夫人一事,很是自責,當下決定,去探望王錦繡。
呃……如果她態度好,懇放下身段求他,他可以出面讓那顧夫人乖乖的不敢輕舉妄動。
想到那小女子對自己卑躬屈膝感激涕零的畫面,朱子權心情大好,加快了下樓的步伐。
下了樓來,躍上馬,他停頓了下,對身邊的侍衛吩咐:「去,徹查顧夫人與王錦繡之間究竟還發生了什麼事。」他仍是不肯相信,顧夫人會沒品到為這麼點小事與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朱子權來到錦繡藥鋪,鋪子裡正常營業,三名坐堂大夫正有條不紊地給病人看病,從病人排隊的多少可以看到,那個年輕男子醫術是三人中最高的,其次就要數左邊那個老大夫。
曾富貴笑著問朱子權:「這位爺,您是來抓藥,還是看病?」
「你們東家呢?」
「我們家東這兩天身子不爽利,正在休養。不知爺找我們東家所為何事?」
「也沒什麼……」這時候朱子權卻有些打退堂鼓了,他與王錦繡並不熟識,這樣貿貿然前來,也有些於禮不合。
曾富貴又笑問:「那爺要坐一會兒不?」
「不了。」忽然有些洩氣,一時興沖沖的來,又灰溜溜地離去,真是見鬼了,他這是怎麼了?
帶著鬱悶的心情出了錦繡藥鋪,上了馬後,卻一時沒有動作,身後的侍衛不敢催促,只得捱著耐心等候主子下達命令。
過了好半晌,田大山才聽朱子權冰冷的聲音,「大山,回去叫穆先生持了我的貼子,去知府衙門一趟。」
「是。」
「告訴穆先生,在不曝露我身份的同時,他應該知道該如何做。」
「是。穆先生不會讓九爺失望的。」
……
安夫人命人拿了貼子去拜見顧夫人,得到回復後,這才急匆匆地進入侯府,被安排在顧夫人平時候待客的偏廳裡。得到同意後,
到底只是無品秩的下級官員家眷,而顧夫人卻是一品誥命夫人,安夫人等了足足有兩盞茶的時間,才見到姍姍來遲的顧夫人。
今天的顧夫人一襲薑黃色貢緞寶相花小豎領通袖褙子,下身絳紅色裙裾的牡丹刺繡馬面裙,那精美絕論的刺繡令安夫人微微縮了縮眸子,金陵是繁華地府,身為知府的丈夫卻沒敢貪墨太多,主要是五省巡扶衙門也設在金陵城,那巡撫是個清廉的,安大人受了上一任的驚嚇,不敢有太多動作,是以,她堂知府夫人,穿的只比普通人家好上一些罷了。
再與這顧夫人這麼一相比,高低立顯,人家戴著金色絲帶拴紅寶石齊眉勒,頭上插著朝陽五鳳掛珠叉,斜插一支赤金打造的雙畫眉鳥垂藍寶石金步搖,顧夫人膚白貌美,再被華貴珠飾襯托,更是顯得富貴逼人,通身的雍容之氣。
安夫人施了禮,各自就坐,安夫人屁股只沾了點點椅面,上身微微前傾,這是對上級夫人的標準坐姿,恭敬,謙卑。
顧夫人則隨意坐到主位上,喝了口丫頭遞上來的茶水,很是和氣地問:「安夫人找我有事?」
安夫人身子越發向前傾了,「夫人,您的吩咐妾身也照做了,神不知鬼不覺的給那王錦繡製造了幾起事故,這回還準備下個重料,誰知,外頭卻在口口相傳,說,說夫人您……」
顧夫人沉了臉色,問:「說我什麼?如實講來。」
「是是,外頭都在大肆宣揚……」安夫人把外頭的傳言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顧夫人臉色已變得鐵青,凶狠地盯著安夫人,「好端端的怎麼傳得這麼難聽?還成了說書的下賤胚子的笑料。究竟是誰幹的好事?」
安夫人嚇了一跳,連忙道:「夫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呀,我可是一個字都沒透露的,是那說書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說是夫人身邊的一個媽媽傳出去的,哦,對了,那說書的是聽了總兵府的兩個婆子私底下的嘀咕,這才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揚。」
「總兵府?」顧夫人眼裡閃過戾氣,單掌垂擊了檀木椅子上的扶手,恨聲道:「淨涵那個蠢貨,怎麼就有那些個嘴上沒把門的奴才?」
安夫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可不是,那天我聽說此事後,還特意把那說書的給叫來問了個仔細,人家說得清清楚楚,夫人要對付王錦繡的事,是貴府的一個婆子傳出去的。而何夫人對王錦繡說過的那些話,也是由總兵府的兩個婆子傳出去的。」
顧夫人咬牙問:「當真?」
「真的,我不敢欺瞞夫人。」
顧夫人氣得臉色鐵青,該死的,她這些年來良好的名聲就被那該死的說書的給毀了,真是豈有此理,他好大的膽子。
安夫人小心翼翼地瞟了顧夫人的臉色,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我還聽說,那鍾夫人還親自攜了王錦繡的弟弟前來求請,可有此事?」
一提這個,顧夫人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想著前日王錦玉那豎子,居然一來就對自己苦苦哀求著,口口聲聲說請她高抬貴手,放他姐姐一馬,他願意把之前她支付的診金如數歸還,只求她不要再計恨他姐姐的無心冒失,還解釋了一大堆,他姐姐並不是有心不來給顧世子診病,實在是那兩日確實病下了,因為掉進河裡,以至於著了涼,總兵府的何大夫可以作症。為怕病氣過給了顧世子,這才遣其他大夫。但她仍是很關注顧世子的病,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也斷不會隨意遣人來。
最後,又聲音哽咽,說他姐姐先前出門被車撞,後來屋子裡差點被毒蛇咬,再來飯菜裡吃到毒,好端端的也有不相干的病人來鬧事……他姐姐已弄得精神憔悴,驚弓之鳥。他身為弟弟,實是不忍心,只能抱著丁點希望特意懇求她高抬貴手,大人有大量,放他姐姐一馬,他可以把先前她給的診金如數歸還。
當著鍾夫人的面,被王錦玉這翻看則求情實則告狀的事兒一鬧,顧夫人氣慘了,當然不承認是自己幹的,王錦玉這小八糕子,居然又說只要她肯放過他姐姐,他可以把所有的身家財產全給顧夫人,只求顧夫人放他姐姐一馬。
顧夫人氣得雙眼發黑,鍾夫人面色越發不豫,最後實在不忍見錦玉如此低聲下氣,把錦玉扶了起來,冷冷地甩下一句:「顧夫人好大的威風呀。得,這事兒還真不能這樣私了,我看,還是請我家老爺出面,給御史台出點料子吧。」
顧夫人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她動用權勢逼迫一個小小孤女的事,若是被御史知道了,謹陽侯府可就沒好果子吃,儘管這只是無中生有的事。
顧夫人攔下鍾夫人,好言好語地安撫了一通,又對錦玉說了好些好話,但錦玉卻擺明著不信,「不是你幹的,還會有誰?整個金陵城,除了謹陽侯府權勢滔天外,還能有誰這麼明張目膽?再來,我姐姐一直積善行德,可從未得罪過任何人。除了夫人您外,還能有誰?夫人,既然敢做,為何不敢承當呢?」
顧夫人氣得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飛,但當著鍾夫人的面,卻只能打落牙齒血吞,並堵咒發誓,絕對沒有針對錦繡。
顧夫人長這麼大,還從未如此憋屈過,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等鍾夫人走後,狠砸了一層子的東西。唯一想到的就是安夫人嘴巴不嚴,把此事給洩露了出去。正想找安夫人算賬,誰知她帶來的消息卻更令她惱怒。
事情怎會發展成這樣?
顧夫人橫了安夫人一眼,「這事兒,真的不是你說出去的?」
安夫人堵咒發誓,直說她是真的秘密進行的,誰知才剛進行了一半,外頭就傳來了這麼些消息,她為怕引發民忿,這才不敢有所動作,只能先來請示顧夫人。
顧夫人問她:「你究竟幹了些什麼?」
「妾身先是派人去警告她,讓她早早滾出金陵城,否則有她的好看。她不聽,妾身這才使了些伎倆……」說出來的話倒與王錦玉有八成相似。顧夫人撤下疑心,只能讓安夫人暫且不要輕舉妄動。
安夫人遲疑地盯著她的神色,面色不安:「夫人,當真就此罷手?」
顧夫人面色疲憊,揉了揉太陽穴,「不然呢?算了,反正已經給了她些教訓了,就此罷手吧。反正我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
安夫人心裡撇唇,你若是心胸寬闊,還需做這些陰損事?不過嘴上卻把顧夫人給誇了一通。
顧夫人也有些後悔,她是被兒子的一意孤行給氣糊塗了,那王錦繡雖說可惡,卻也是無辜的,她卻把氣撒在她身上,確實不應該。
想她活了三十多年,從未做過一件壞事,如今才做這麼一件不算壞事的小事,就給弄成這副局面,看來,她確實不是做壞事的料。
安夫人又說起了何夫人的事來,「夫人,前陣子,總兵府的何夫人也曾來找過妾身。」
顧夫人正是一肚子暗火沒地方發呢,聞言冷聲道:「她找你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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