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閣老也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錦繡,忽然想到錦繡前陣子治好了兄長的病,又施神技救了袁正芹,而小兒子這病應該也是有辦法醫治的。於是顧不得矜持,上前兩步,聲音誠懇地道:「王姑娘,你技藝超群,連袁正芹那快要死的人都能救活,犬子這病,應該也能救吧?」
眾人眼巴巴地望著錦繡,錦繡很是無耐,苦笑道:「辦法倒是有,可就是風險太大。」她望著鍾閣老,正色道:「剛才齊大夫也與您說得很是清楚,二公子臟腑出血,這血液積壓在肚子裡,是無特何藥物醫治的,只有剖腹抽血。」
「剖腹抽血?」眾人驚呼。
錦繡點頭,「對,我長這麼大,只施行過兩例剖腹手術,一是張家村的李五爺,肚子里長了顆腫瘤,剖腹取了出來。第二例……」
眾人眼巴巴地望著她,「第二例是什麼?」
錦繡苦笑,「第二例是開膛取針,失敗了。」
鍾夫人驚呼一聲,臉色嚇得蒼白,身形搖搖欲墜,而齊大夫連忙問道:「這麼說來,開膛剖腹風險也是極大的。」
「對,但凡是手術的,都有極高的風險。」錦繡實話實說,「我生平做了兩例開膛手術,成功一次,失敗一次,所以,鍾二公子這病情,我是真的沒有把握的。」她坦然望向鍾閣老,「鍾老爺子,是否開膛,就等您一句話了。手術的風險我也與您明說了,是否能夠成功,我是真的不敢保證的。」
鍾夫人緊緊抓著鍾閣老的手臂,哀求道:「老爺,這可要怎麼辦?」
鍾閣老額頭青筋暴露,想了半晌,問錦繡,「除了剖腹以處,就沒有別的法子?」
從理智上講,九爺當然也知道,這事兒確實怪不著王錦繡。可想著那丫頭的嘴臉,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陰陰地瞪著朱棒槌,「你的意思是,除了嚥下這口氣,就沒別的法子?」
朱棒槌吞了吞口水,道:「九爺,您是什麼身份,何苦與一個小姑娘計較?沒的失了身份。」心裡暗自嘀咕著,先前那個胡秀秀那般算計九爺,九爺都沒怎麼放心上,不過是逼著胡家把胡秀秀遠嫁而已,怎麼對王錦繡卻總是如此的不依不繞?
……
齊大夫道:「二公子肚腹腫脹,足以證明腹內積血較多,若是無法排出,遲早都會損命的。」他又道,「若只是單純的少量出血,則可以保守治療,臥床休息。可若是出血較多,就只能剖腹取血。脾是人體器髒重要的內臟之一,也比較脆弱,極易受傷受損,若是輕微的損傷,還能吃藥化解,若是過度損傷,老朽真的無能為力。」錦繡暗暗佩服,齊如月不愧為金陵名醫,完全說到了點子上。
錦繡也跟著道:「二公子脾腑出血較多,想必脾臟已有破損,還得……修腹脾臟……這個必須用3。0的羊腸線縫補,另外,手術雖做著容易,可手術後最容易引發併發症,因為藥物無法及時準備齊全,所以手術後的風險才是最大的。只要熬過手術後的10個時辰,我就有八成的把握。怕就是怕手術過後,熬不過去……」
這個時代,沒有消炎的藥物,手術中無法輸液,手術過後3個時辰內也不能口服用藥,這醫起來就大大的麻煩了。那一回給李五爺做手術,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李五爺命大,術後沒有任何併發症,第二例手術出現了並發證,當時條件限制,手術當中就沒了吸呼,所以對於開膛做手術,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的。
鍾夫人臉色灰敗,連忙望向鍾閣老。
「老爺,您要想想辦法呀,救,還是不救?」
鍾閣老緊緊握緊了拳頭,他活到四十歲,又能以如此年紀坐上首輔的位置,除了行事謹慎,從不輕易得罪人,善於取捨外,最重要的還是靠直覺,靠看人的眼光。
他目光炯炯地望著錦繡,這個小姑娘,先前救了韓國公府的世子,連京裡的許太醫都大為驚歎,後來又治好了兄長的病,再後來,又讓受傷極重的袁正芹起死回生,那可是所有大夫包括齊大夫在內都說無藥可救的。
這位小姑娘說她生平做了兩例開膛手術,成功一半,失敗一半,她還說不敢保證能否治好,但,不開膛,兒子必死無疑,若是開膛,至少有了五成的希望……
鍾閣老額上冷汗涔涔,他一生中只得二子一女,長子墩厚,資質中等,只適合守成,有他這個老父在,撐死做到三品大員。他唯一的希望都在小兒子身上,小兒子雖年幼,但聰明伶俐,舉一反三,他所有的希望都在這個兒子身上……如今,生死的存亡都在他的抉擇之間,救,還是不救?
齊大夫也知道鍾閣老內心的掙扎,不動手術,鍾二公子至多還能撐上三五天,動手術,還有一線希望。可是,錦繡說得對,手術有著極大的風險,她沒有任何把握。
齊大夫拱手問錦繡,「王姑娘,手術併發症是什麼意思?」
錦繡回答:「出血,病毒或是細菌感染,另外,我配不出消炎藥,更配不出靜脈注射的管子,二公子在動完手術後,還得注脈注射輸入消炎藥物,保證傷口消炎俞合。而現在,我一已之力,也只能以中藥提練消炎物藥,通過食道餵進病人嘴裡。再來手術後三個時辰內,不得餵下任何藥物,這醫治起來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為什麼動完手術後不得餵藥物?」
錦繡滯了會,說:「這是我以前做手術的經驗。總之,手術有諸多風險,一是怕手術大出血而死亡,而是怕併發症。若是遇上這兩種情況,我是真的沒辦法了。」
「姑娘的意思是,沒有大出血,沒有併發症,二公子就能活下來?」
錦繡猶豫了會,「是的。但是,在沒有靜脈注射和青霉毒之類的消炎良藥,以及先進的儀器,一切憑靠感覺,也是有著諸多難以控制的風險。所以,」她坦然望著鍾閣老,「把所有準備工作做到位,另外,再多請兩位擅長外傷大夫做我的助手,我有五成的把握。」
鍾閣老再一次頭暈目眩,所有準備工作做好,也好只有五成把握,鍾夫人這時候卻虛弱地道:「老爺,做吧。」
「夫人,你……」鍾閣老面色駭然。
鍾夫人神色哀淒,但面上卻帶著毅然,「做吧,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閔兒若是福薄,就這樣死了也好,以免將來受更多的罪。若是福厚之人,相信他能挺過難關的。」
鍾閣老久久不語,似在心裡做著天人交戰,良久,才長長一歎,「夫人說得對,倒是老夫想不開了。」他似是下了決心似的,對錦繡咬牙道:「好,就做吧。王大夫,犬子的性命,就麻煩你了。」
錦繡點頭,對鍾夫人道:「準備乾淨的水,燒沸,冷卻,加上鹽,鹽和水的比例是……1:100,糖和水的比例是20:1,多多準備好。」鍾夫人連忙讓身邊的管事去安排了。錦繡又道:「準備酒,燒沸,冷卻,備用。準備乾淨的布條,最好是透氣吸水的棉布,放進鍋裡蒸上半個時辰,取出來涼干,備用。」緊接著又說了好些手手準備,鍾夫人連連點頭,讓下人趕緊下去準備了。
錦繡又對齊大夫道:「齊大夫,還有這位陳大夫,李大夫,三位都是擅長外科的大夫,等會子就麻煩三位替我打下手。可以嗎?」
雖然不明白什麼叫外科,但他們確實擅長治外傷。估計外科就是外傷的另外的稱呼吧。齊大夫連連道:「醫者,救死扶傷,本是天職,姑娘儘管吩咐便是,何需客氣。老朽定盡力而為。」陳大夫也是齊家藥館裡的人,東家都這麼說了,他也得從善如流留了下來。雖然他幾十歲的人了,還給一個小姑娘打下手是有些失面子,但技術不分貴賤,不分老少,能夠見識開膛剖腹這門失傳的上古秘技,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而另一位李大夫卻是另一家藥館裡的,想法也與陳大夫想的一樣,只要能見識這種高深技藝,當一回下手也沒什麼的。
錦繡深吸口氣,感激地對他們笑了笑,再讓人去藥店抓藥,先把麻沸散熬出來,緊接著,讓幾位大夫把身上的衣裳鬍子全副武裝起來,先放進鍋裡薰蒸,所有的囂具也全都進行消毒處理,緊接著,準備大小適合的「手術台」,把手術室裡的東西全都清理出去,再用鹽水進行消毒過後,閒雜人等一律清理出去,準備工作就序後,給鍾閔吃下麻沸散後,錦繡拿了一根竹管子,遞給齊大夫帶來的一個小徒弟,「我做手術的時候,你記得對著管子給他渡氣,記得觀察他的臉色,若有發紅,發紺,發紫,都要告訴我,明白嗎?」
齊大夫想到給袁正芹做手術時也曾渡氣,便問原因。
錦繡解釋:「一般做全身麻醉手術,肺葉功能無法自主產生呼吸,亦無法吸收氧氣,所以這時候,就得給他人工提供氧氣,幫他自呼吸。」
「氧氣?這又是什麼?」
「氧氣是人體必須的一種氣體。我們的空氣中,都含有氧氣。若是沒有氧氣,不止人類,所有生靈都無法存活。」
齊大夫似懂非懂,雖然仍是不大明白,但他仍是牢牢記了下來。
錦繡戴上口罩,所有準備工作就緒後,只等麻沸散生效。
吃了麻沸散後,鍾二公子漸漸昏睡了過去,錦繡拿著針刺了幾下,都沒什麼反映,這才拿起刀子,在左肚腹上劃了一刀,再把手從傷口處慢慢地探了進去,兩位大夫瞧了,差點作嘔,馬上別過臉去,不敢再看。齊大夫雖然面色難看,但仍是看得目不轉睛,錦繡一邊把手探進肚腹裡,在左腹肋骨處找到了脾臟的位置,指著裡頭血淋淋的器官對大家解釋道,「脾臟位於人體左上腹內,深居於肋弓之後,在胃左側與膈之間,相當於左側第9∼第11肋的深面,其長軸與第10肋方向基本一致。做這種手術,要防止血小板升高,這是常見現像,但是極容易導致血栓形成和血管阻塞。所以,這時候,必須得先服用丹參片,紅花,川穹,銀杏葉片等藥物,預防血栓形成或血管阻塞。好了,現在可以把湯藥端來給他喝下。」
李大夫連忙把事先熬好的藥物通過細細的竹管插上敞子,慢慢把藥物給餵了下去。
等藥全餵下去後,錦繡已找到了脾臟,出血得較凶,脾臟也有些破損,錦繡又拿出針線,把事先準備好的羊腸細線一針一針地給縫上後,再對一直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齊大夫道:「這肚腹內有許多血塊,現在得用棉布把血吸出來,你得替我數好我用了多少塊布條,以免忘記取出來。」
齊大夫點頭,陳大夫這時候也克制了恐懼,緊緊地盯著錦繡的動作。
這時候,一直觀察鍾閔的小徒弟急叫,「不好了,二公子臉色發紺……」
錦繡頭也不抬地道:「快給他做人工呼吸。」
齊大夫陳大夫面色茫然,什麼叫人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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