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卻連忙從裡頭出來,她比女兒多了一份考量,這王錦繡不管是否真有幾分醫術,但顧侯爺確實很禮遇她是事實,不但親自買了丫環服侍,還讓人給她裁衣服,甚至吃飯也是去外頭酒樓裡訂餐,不管顧世子對她究竟有幾分真,但顧侯爺都這麼禮遇她是事實,她受顧侯爺所托好生安排照顧王錦繡,如今卻讓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傷,這要如何向顧侯爺交差?
趙夫人總算想到這一層厲害,可惜她明白得太遲了,外頭的人聽到冬暖的叫聲後,已衝了進來,為首的人居然是顧東臨。
這兒可是趙夫人的臥室,平時候除了趙知縣外,並無任何外男進入。而顧東臨卻不管不顧地衝了進來,趙夫人嚇得驚叫一聲,正想著往屏風後面躲去。卻又想到屋子裡這麼多人,這顧東臨擅闖知縣夫人臥房,可是大為失禮的事,就算他貴為侯府世子,也經不起世俗的問責,於是又理直氣壯地道:「世子,您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怎可擅闖妾身臥房?」
成東臨哪去理會她,抱著錦繡就往外衝去,邊走邊喊,「都死人呀,還不快去把齊大夫叫來。」
錦繡原本只想來個苦肉計的,好迫使顧炎給趙知縣施加壓力懲罰這對腦殘母女,所以這才順著趙明珠的力道撞上櫃子,哪知顧東臨居然就那樣堂而皇之地衝了進來,再被他這麼眾目睽睽之下這麼一抱,她還要不要做人呀,於是使勁地掙扎著,「放我下來,我沒事的。」
錦繡掙扎得太厲害了,顧東臨沒法,只得把她放了下來,錦繡一邊摸著額頭,一邊怒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怎可如此猛浪壞我清譽?」
顧東臨叫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顧那些虛禮,你有沒有怎樣,快讓齊大夫瞧瞧。」他見錦繡額頭撞了一個大包,看著還有血絲浸出,這在錦繡白皙的臉上看起來格外滲人,不由急了,連忙道:「好端端的怎麼撞成這樣了?是誰幹的?」
冬暖連忙添油加醋地說了是趙明珠干的。再加上趙明珠刻意刁難錦繡的事兒一股腦地說了,顧東臨臉色鐵青,勃然大怒,狹長的細眸迸射出森森的冷意,咬牙罵道:「醃贊婦人,不得好死。」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錦繡也就見好就收,回到自己屋子裡,回到小院子裡,拿了外創藥來讓冬暖給她上藥。
冬暖一邊給她小心上藥一邊忿忿地道:「姑娘,那趙夫人母女怎麼好端端的總愛針對您?」
錦繡在心裡冷哼一聲,但面上卻輕描淡寫地道:「你沒到我身邊之前,趙夫人和趙小姐便過來問我,顧世子可否娶親。」錦繡微微蹙了眉,一臉自責,「也該怪我,覺得趙姑娘太過唐突了,有違女子婦德,便勸解了她兩句,大概就惹得趙夫人不快吧。」
冬暖先是不解,「顧世子是否娶親,與趙夫人何關?難不成,她還想把趙姑娘嫁給世子不成?」過了會,她又睜大眼,「難不成,趙小姐想嫁給顧世子?」
錦繡淡淡地道:「趙姑娘雖然行事跋扈了些,可總歸是未出閣的官家小姐,咱們也不能因私人恩怨就壞人家名節。」她看了冬暖一眼,輕道:「雖然氣忿趙小姐的作為,可同為女子,我也知道名節對女子的重要。趙小姐與顧世子的事,你千萬得守口如瓶。」
趙明珠看上了顧世子,所以攛綴著趙夫人跑來與王姑娘打探消息,而王姑娘覺得趙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居然明張目膽打探外男,有違婦德,與是勸解了兩句,就這樣得罪了趙夫人母女。冬暖明白了事情的原由,對趙夫人母女越發鄙夷,越發覺得王姑娘品性高潔。
當天晚上,冬暖服侍了錦繡睡下後,便被一個小丫頭叫了去,說是顧侯爺有事要問她。
……
翌日,錦繡起床後,冬暖進來服侍,一邊給她梳頭一邊道:「姑娘,昨晚侯爺和世子商議過了,侯爺身上的傷也已大好,太湖的戰事也大至結束,只餘下安撫百姓,處置被俘虜來的水寇,侯爺還得過段日子才能起程回,這回仍是世子護送您和齊大夫一道回金陵。世子要婢子給您收拾收拾。」
錦繡並不意外,隨口問道:「今日什麼時候起程?」
「世子說了,一切以姑娘方便為方主。」
錦繡點頭,望著鏡子裡,冬暖正拿了一枚象牙白玉蘭珠花插於發間,問:「這珠花是打哪來的?」
冬暖輕聲回答:「是灶上的胡婆子買來孝敬姑娘您的。」她望著錦繡,生怕她不相信似的,「姑娘忘了,前兒個姑娘免費給胡婆子的兒子看病,還給胡婆子做了火罐,這胡婆子出於感激,特意去外頭買了些禮物送給姑娘。」
雖然錦繡不識好貨,但這珠花看起來也不是普通人就能佩戴得起的,用蜜蠟製作,中間鑲了一顆南珠,光這南珠就能值些銀錢了。區區一個灶上的婆子,如何能買得起?
「那她怎麼選這種顏色?」
冬暖滯了一會,才小聲道:「那婆子是個有眼力的,不知打哪聽來的說姑娘正在守孝期間,所以才買了這個顏色的。姑娘,就算要守孝,可總也得戴點首飾在頭上呀?不然多寒磣呀?您說是不是?」
錦繡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算了,既然冬暖說是胡媽媽送的,就當作是吧,實在沒必要再糾結這些小事兒。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冬暖服侍錦繡吃飯的杯碗聲響,吃得差不多後,冬暖這才覷了錦繡一眼,輕聲道:「姑娘,昨晚趙夫人那,可是鬧騰得慘了。」
其實,昨晚那邊的動靜,錦繡也是聽到了的,不過她可是有格調有氣度的女子,才不會學那三姑六婆跑去打聽牆角呢,於是翻了身,繼續睡覺。
她被顧東臨千里迢迢地捉來給他老子看病,如今她還受了委屈,顧炎總要給她個交代才成。「哦,究竟怎麼回事?」
冬暖一臉的幸災樂禍,「昨晚侯爺召見了趙大人,也不知與趙大人說了什麼,出來的時候,趙大人走路都是虛的。趙大人去了後院,過了沒多久,趙夫人的院子裡便聽說趙大人給了趙夫人幾巴掌,把趙夫人給打暈過去了。趙小姐也被趙大人狠狠教訓了。今兒一大早,聽說趙大人就把趙小姐送回陝西臨潼老家去了。說要請趙老太太作主,給趙小姐安排婚事。」
錦繡「哦」了聲,沒有再多說什麼,冬暖還有一肚子話要說,但見錦繡這般冷淡,也不好再繼續往下說,又轉移了話題,「姑娘,今早趙大人還差了位體面的媽媽過來,說要給姑娘陪罪,還送了好些禮物過來,因為那時姑娘還沒起來,我便回絕了她,讓她遲會兒再過來。想必她也快來了吧。姑娘可是要見她?」
錦繡想了想,說:「也好,等會子那人過來你就替我收了吧。我就不出面了。」那趙夫人母女腦殘,連累趙大人跟著受牽累,心裡甭提有多惱恨。如今差人來給她賠罪,一來也是給她陪罪,二來嘛,也是做給顧炎看的。她與這趙夫人無冤無仇的,如今這對母女也受了懲罰,她也得見好就收。收了趙知縣的賠罪禮物,也是變相地告訴顧炎,對於趙夫人母女的所作所為,她並沒放心上。而他替她作的主出的頭,她也心領了。
……
臨走之際,錦繡又細細交代那個盧侍衛,讓他在二十天後,開始試著做復健,把一整套動作交給他後,反覆叮囑道:「……做復健確實會很痛的,但為了早已康復,也必須打起精神忍痛做,否則時日一久,你這隻手就再也伸不直了。切記,一定要按著我的照做,千萬別怕疼。」
那盧侍衛點頭,一臉的感激之意,「姑娘,您的大恩大德,盧某沒齒難忘。」末了,又紅著臉塞了個紅木長小盒子給她,小聲道:「這是再下的一點兒心意,還望笑納。」
錦繡愕然,雖然不明白這裡頭裝的是什麼,但這小盒子做工精緻,一看就是女兒家慣用的東西,並且價格也不便宜,雖說她是免費給她做手術,但相信回到金陵,顧家肯定不會吝嗇這些報酬,這些人雖說做顧炎的貼身侍衛報酬頗高,但隨時隨地都會送掉性命,她又怎好收他用生命換來的禮物呢?
錦繡婉拒了他,囑咐他好生養傷,千萬記得要堅持不懈做復健,不能馬虎,不能偷懶,更不能怕痛。
盧侍衛強行把那紅木盒子遞給她,紅著臉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務心收下。」他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我一個大老粗,也不知該買些什麼,只想著姑娘是女兒家,便按著那掌拒的推薦,買些了盒胭脂回來,姑娘,您一定要收下。否則,放到我這兒,也是白白浪費了。」
胭脂?那就更不能收下了。可江侍衛一臉的緊張與不安,錦繡又心軟了,算了,他確實是個大老粗,未必會想到另一層意思,只不過是感謝她給他接好手筋而已。
「既是你給我的報酬,那我便收下了。」錦繡笑瞇瞇地道,「我倒是衷心希望,這一輩子只收你這麼一次禮物。」
盧侍衛先是黯然,再來又是感動,又是一疊聲的感謝。
而那名因腦部受傷視力受損的侍衛,齊大夫施針與藥物雙管齊下,幾天過去,居然真的恢復視力了。
錦繡來的時候除了一個藥箱外,什麼都沒有帶,但這回回去,林林種種的物品居然載了一馬車,望著齊大夫馬車裡那兩個不大的小包袱,錦繡忽然感到汗顏起來。
顧東臨一身寶藍色繭綢箭袖勁裝打扮,頭上只挽了個髻,腳蹬黑色軟底靴皮靴,太湖初冬的天氣還不算太冷,他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玄黑披風,上頭略略繡了一隻蒼鷹。腰上還佩著把三尺長的劍。
當錦繡主僕大包小包擰著物品出來時,他搶先一步上前,接過錦繡手上的包袱和藥箱,一股腦地放到豆綠色鮫紋紗窗簾的馬車裡,前後慇勤至極地照顧著,「你頭上還有傷,不能長徒顛波,我特意讓人在車子裡鋪了張床。」
車箱內佈置舒坦,鎦銅蓮花紋路的火爐子放在角落裡、小巧的四方磁石几子,靠窗的一邊是三尺寬的小床,上頭鋪了厚厚的毛毯及折疊齊整的錦綢被及一個枕頭,床底下則擺放著茶壺馬桶等物,另一邊則是一尺寬的長凳子,上頭也鋪了厚厚的墊子,而錦繡和冬暖的包裹則一腦堆放到角落裡,行李雖多,但冬暖很會擺放,車內倒也寬蔽,並不顯擁齊,果然是既能坐又能睡,佈置還算周到。
錦繡對這人的怨恨少了些許,沒什麼話言話語的就上了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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