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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臉色漲得通紅,不過幸好他臉上本來就有傷,又抹了藥,這時候也看不出什麼來。但錦秀卻嗔怨地瞪了錦玉一眼,不許他再胡言亂語。
錦玉卻非常不依不饒,「姐,這傢伙對你有歹意。你瞧瞧他,總是趁你不注意時偷看你,這傢伙分明是不安好心。」
錦秀輕斥,「錦玉,你再胡言亂語,當心我生氣了。」
「姐!」錦玉跺腳,「咱們與這人非親非故,為什麼要救他?你可知咱們現在過的有多拮据,還要養一個廢物,我不依啦,我不依。」姐姐這陣子清瘦了不少,他都是看在眼裡的,如今他們過的夠慘了,偏還養一個不中用的廢物,再是醫者父母心,也不是這般好心吧?自己都快餓死了,還有旁的心思同情別人。
錦秀歎氣,輕聲道:「錦玉,我這兒還有些銀錢,大概還能支撐兩日,明日我下山去,去張家村走一趟回來,給村裡人看看病,順便收點吃食回來。你進城去,再買一些東西回來。這人身受重傷,既然被我遇上,定要把他的傷養好,否則,我於心也難安的。」
錦玉重重哼了聲,知道姐姐善良的性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下了軍令狀,「那好吧,等他傷好後就讓他滾蛋。」
「嗯,那是肯定的。不過他現在傷還沒有好,可馬虎不得。」
知道自己又能重新留下來,少年心裡落了口氣,偷偷望著錦玉,這小子,小小年紀脾氣就那麼大,看來以後還是好生管著自己的眼了。
可是,錦秀長得可真是好看,不大卻有神的眼,比天上的星光還要燦爛。挺直的鼻樑,小小的嘴兒,笑起來如春天的和風,看著就暖暖洋洋的。她的五官並不是很出色,與時下流行的彎月眉、大眼、厚唇相比,可就單薄了些,但組合在一起,卻是格外的耐看,瓜子臉兒是那麼的柔美,那麼的可人,如果,穿上錦衣,戴上玉石,肯定就要大變樣一番了。
忽然,右手右手一痛,他悶哼一聲,望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錦玉,正居高臨下睥睨自己,他訕訕地收回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在心裡暗暗發誓:等他傷好了後回了城,一定要想辦法把這小子與他姐姐隔開。
……
去張家村裡走了一轉,沒什麼病人可醫治,倒收到了些鞋襪和些乾糧,若是放在現代,錦繡哪會瞧得起這些狗都嫌的東西,但現在,她卻要靠這些東西填飽肚子。儘管這些青菜有些發黃,也有些老,但她仍是捨不得扔掉。等下回去做稀飯就加進去,這樣也算是吃了青葉子菜了。
回去時候還早,錦繡又放下東西,與錦玉一道去了趟城裡,把那少年孤苦伶仃地留在茅草屋裡。
晚上,天快要暗下來之際,綿繡姐弟也回來了。一進入門來,錦繡便對少年道:「不好意思呀,這一趟回來得晚了,你肚子肯定餓了吧?我馬上去做飯。」
錦繡放下手頭的物什,把身上的嶄新棉襖脫了下來,換上平時候在家中穿的滿是破丁的衣裳,開始俐落的生火做飯。
錦玉臉是卻帶著震驚與複雜,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來,裡頭居然有兩綻白花花的官銀,他墊著手上的銀子,對少年道:「那個,你的玉扳指,我姐拿去當了,是活當。那掌櫃非要用兩百兩銀子弄成死當,也幸好我姐姐沒有上當。只換了十兩銀子。」錦玉把當票遞給他,「真沒想到,你這小小的扳指居然能值這麼多錢呢。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就算你有金山銀礦,我也不會多收你半文錢。你這些天在咱這兒白吃白喝,又浪費了不少藥材還讓咱們姐姐百般照顧你,所以收你一兩銀子的診費好了。剩下的統統給你。」然後自己去找了小釘錘,把銀子敲碎,身邊也沒有稱,就撿了個適中的小銀塊收到懷裡,把剩下的銀塊都給了那少年。
少年沒有接銀子,而是面色帶著不耐,錦玉說:「我這人雖然脾氣差了點,不過從來不貪圖不義之財,我們只拿應得的。這銀子你拿著啦,你一個人孤身在外,肯定也需要用銀子的。」
然後不由分說,把銀子塞進少年懷裡。
少年握著銀子,目光複雜地望了這對姐弟,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這回仍是千篇一律的稀飯,不過這回卻加好些料進去,有魚,有肉丁,還有雞蛋花,熬得濃濃的稠稠的,端到少年手上,「吃吧,你受了傷,本來是極需營養的,可你也看到了,咱們家徒四壁,實在無法照顧好你。再來你舌頭受了傷,無法咀嚼食物,所以只能吃稀飯了。幸好,你這玉扳指當了不少銀子。不然的話,我們姐弟還不知要怎麼過活。」錦繡又摸著手上的銀鐲子,神色有些怔忡。
少年望著她手上的鐲子,錦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撫摸著手腕上僅有的銀環,笑道:「最近城裡滿城都在尋找那謹陽侯世子顧東臨,這混蛋強搶民女,無惡不作。我倒是巴不得傢伙早早死了好,免得再禍害百姓。你知道嗎?今兒個咱們進城,老百姓都還在暗地裡放鞭炮呢,說是慶祝金陵城的禍害總算沒了。」
屋子裡那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媒油燈,散發著死氣沉沉的微弱光茫,錦繡沒有瞧到少年的神色,自顧地說著,「人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這顧東臨死後倒是讓人拍手稱快,儘管他生前無惡不作,這回死了倒也算是大功一件。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那顧東臨身在高位,又出身世家,理應作出表率,照福鄉鄰,偏此人卻為惡鄉鄰,魚肉百姓,再是富貴潑天,也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佛法有雲,業有三報,一現報二生報,三速報。這顧東臨,便算是速報了……呃,你怎麼了?」自顧說著話的錦繡忽然發現少年面色不正常,不由仔細看著他,但桌上的油燈離這兒遠,就算睜大眼也看不清少年臉上的表情,反而發現他臉上居然弄得髒兮兮的,不由愣了愣,「早上我才替你洗了臉,怎麼現在就弄成這樣了?」
少年別過頭去,不理她。
錦繡卻在想,這人總是愛把自己臉上弄得髒兮兮的,不由笑道:「好端端的幹嘛要把臉弄成這樣?怕我認出你麼?」
少年心裡一跳,錦繡又道:「不過你放心好了,明日裡我就要離開這兒了。這輩子估計不會再相見了。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我會認出你。就算認出來了,也不會再向你要診費。」
錦繡捏著手上的銀塊,銀塊不大,約摸就一兩左右,再加上今日在城外意外碰到一夥人,其中有人受了傷,她出於好心,給其包紮了傷口,那人出於感激,隨手摸了一把碎銀子給她,那人衣著極其精緻,出手也極其大方,她長這麼大,以前與父親一道登門給人看病,最高得到二兩銀子的打賞。這把碎銀子雖然不多,但也足夠她們姐弟吃上半年了。
有了銀子在手,綿繡的心思又活洛了起來,一直盤據在心裡的願望也快要實現,於是,在回來的路上,她已有了新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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