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冥界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這一戰會比萬年前更加艱難,我知道,可是小傢伙不希望她在乎的人受傷,所以,我要為了她的希望,付出我所能付出的一切,就像我一直對她承諾的,灰飛煙滅,我也在所不惜。
我貪戀著她進入婆娑世界時,留給我的最後一個眼神,那是不捨,是心疼,我知道她的不捨和心疼跟愛沒關係,她只是當我是她的朋友,或許是親人,可是我一直自我催眠的告訴自己,那是她的在乎。
她對我的好,與愛無關,而我對她的好,源於我不知何時起,對她的愛戀。
我無條件的對她付出我的所有,我不要她回報,因為我要的,她給不了,她的愛,給了那個叫納蘭皓然的男人,給了那個,我曾經認識的,無情的監視者尼格拉,我嫉妒,我也羨慕,但是,我祝福。
我沒有告訴過她,我給她的那枚耳釘,對於一個精靈王來說所代表的意義,我不想給她任何的負擔,我只告訴她,那是我的誓言,我以一個精靈王的身份,對她立下的永遠追隨,永生守護的誓言。
在她在冥界與納蘭皓然舉行婚禮的時候,我的心裡很痛,那是一種比我死了萬年,連殺了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那樣的迷茫還要痛苦的感覺,可是我不得不笑著給她祝福,我要給她最好的禮物。
我去了龍族,找到了君離析,我要求他親自帶著龍族的人來祝賀,龍族的好東西不少,因為他們天性就喜歡收藏,我對君離析說,凡是她開口要的東西,讓他給,他給不了的,我親自去找,只要是她想要的。
君離析很詫異我的轉變,千萬年的亡靈生活,他以為我已經失去了作為精靈王的那種感覺,會變成一個冰冷無情的亡靈,可是我竟然會以一個亡靈精靈王的姿態,去愛上了一個人,甚至,是愛上了一個不會有結果的人。
君離析勸過我,放棄吧,趁著我還沒有陷入太深到無可自拔的地步。
自嘲的笑著,我真的還能夠放棄嗎?不,就算是痛苦,就算是深淵地獄永不超生,我也不要放棄,在我灰色的世界裡,她是那唯一的色彩,唯一能夠讓成為亡靈的我,感受到心跳的人,為了這可悲的一點歡樂,我願意放棄我的所有,卻不能放棄她。
我看到了想要放棄自己靈魂和生命去拯救夙滄瀾的夙翼痕,我無端的很憤怒,他們是小傢伙的親人,卻都不顧及小傢伙會不會傷心,就那麼自私的想放棄自己的生命,可是我呢,我不是小傢伙的什麼人,但是我又是多麼的想要,能夠擁有自己的生命。
我第一次怨恨了自己為什麼會是亡靈,如果那時候,芙籮莉拉沒有救我,就讓我如所有的精靈死去一樣,靈魂隨風飄逝,永遠消失,是不是我就不會感受到這樣的痛,是不是我就不會再遇到小傢伙?
可是我又在感激芙籮莉拉,如果沒有她,如果我不是成為了亡靈,成為了冥界的靈皇,那我就不能遇到她,不能陪伴她,更加不會與她有任何的交集,更別提說,我會愛上她。
在她的婚禮上,我知道精靈族的祭祀菲爾娜看到她耳朵上,那只屬於我的耳釘時她的震驚,我也知道她的疑惑和不解,我什麼都沒有告訴她,但是我卻警告了她,永遠都不要讓小傢伙知道,那個耳釘所代表的真正意義。
我在菲爾娜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叫同情的神色,我很不屑。
我不需要她同情,因為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聖精靈王溪絕,或者說,我靈皇溪絕這一生一世唯一的決定。
那一戰,我竟然無能為力的為她做些什麼,我就像是個局外人,看著冥界的戰亂而毫無力量去做些什麼,我憤恨這樣的自己,千萬年前為什麼我會死?如果不死,我是不是就不會因為變成了亡靈,而被規則所限制。
實力永遠停留在我死去的那一刻,不能存進半步,如果能夠有實力,我就可以保護她,可以為了她保護冥界,保護她的親人,甚至是,為她保護好納蘭皓然。
當我跟著夙翼痕他們來到輪迴之地,我看到芙籮莉拉的死,看到冥焰罹痛不欲生的時候,我再一次的心如刀絞,這樣無能為力的自己,為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上,為什麼?
看到她的痛苦,我真的很想,很想為她做些什麼,可是看到了他,尼格拉,沒錯,我肯定他是尼格拉,看到他的時候,我放棄了,我放棄了想要去安慰她的想法,我甚至放棄了要走到她身邊的腳步。
我把自己藏在所有人的身後,只是那麼遠遠的看著她,我不發一言,只是愣愣的在人群後看著她,這樣就夠了,不管他是尼格拉還是納蘭皓然,我知道,他是深愛著小傢伙的,他會好好的保護小傢伙,疼惜她,照顧她。
沒有看到結局,我轉身離開了,我不想知道結局,因為小傢伙的結局裡,沒有我。
魑魅死了,芙籮莉拉死了,諾伊維斯死了,甚至連淚無歡也死了,他們每一個,都是我曾熟悉的人,可是他們都不在了,那麼我的存在,又是為了什麼?
我聽說小傢伙把艾格拉斯的靈魂囚禁在了血池,讓修羅王衛永生看守,想必她的心裡,真的很恨吧,艾格拉斯殺了魑魅,逼死了諾伊維斯和芙籮莉拉,害死了淚無歡,那些不只是我所熟悉的人,也是她所熟悉的人。
我去了血池,修羅王衛看到我都很驚訝,他們沒有攔我,讓我去見了艾格拉斯。
我冷笑著看著那個被修羅王的力量,囚禁在血池中,受著酷刑折磨的男子,艾格拉斯,曾經那麼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光明主神,他已經瘋了,被自己的**和野心給折磨瘋了,在血池那殘酷的環境中,他生生忍受著靈魂的折磨。
我離開血池的時候,艾格拉斯痛苦的嘶吼聲,幾乎響徹了整個冥界,我笑得很開心,甚至說我覺得自己終於能夠為她做點什麼了,艾格拉斯越痛苦,她的心裡應該就會好受一些,魑魅,淚無歡,芙籮莉拉他們,也該安息了。
「聖精靈王,有件事想問問你,不過你可以當做我什麼都沒說。」在血池外,看守血池的修羅王衛弒,突然攔下了正要離開的我。
我看著他,什麼都沒有說,他們是跟隨著夙皇的修羅王衛,他們知道的事情,對於我們這些掙扎在這個世界規則下的人來說,實在是已經超出了我們能夠知道的範疇,所以我不知道他想要跟我說的,是什麼。
「王對於那幾個人的死,很憂心,甚至怨恨過,自己傳承修羅王的力量是為什麼,連自己關心的人都救不了,所以我想問你的是,如果能夠讓那幾個人復活,或者是能夠挽回他們的靈魂讓他們輪迴,你願意去做嗎?」跟上來的初,看著我,說了這樣的話。
「芙籮莉拉篡改了預言,靈魂灰飛煙滅,魑魅神格破滅,靈魂消散,淚無歡被她親手用修羅王的力量,碾滅靈魂,如果是這樣,還能夠挽回?」我不是不相信他們,修羅王衛竟然能夠問出來,就表示他們一定是知道,救回芙籮莉拉,魑魅還有淚無歡的方法。
只是他們這樣猶豫,選擇了問我而不是去問小傢伙,我自然能夠猜到,這樣做,肯定是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修羅王是掌控靈魂的王者,她自然是有能力挽回他們的靈魂,只是,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高。」修搖頭,銀色的長髮擺動著。
「什麼樣的代價?」我沒有什麼猶豫,他們找上我,應該就是代表著,如果小傢伙要挽回他們的靈魂,那麼這個代價,我可以替她去承受,這是我的直覺,來自精靈王那無比準確的直覺。
「靈魂交換。」弒有些冷漠,看著我他紫色的眼眸閃爍了一下,又是如同菲爾娜一樣讓我覺得多餘的同情眼神。
「用本皇一個人的靈魂,交換他們三個?你們不說,本皇都知道,這不可能。」我又疑惑了,他們找我,提出靈魂交換,我可不會傻到以為我一個人的靈魂,就可以交換他們三個的靈魂。
「鬼影王的靈魂是王親手碾滅,而他自己又是執念要死,就算王可以挽回,他的靈魂也不會完整,至於預言者,她的執念在戰王身上,她的靈魂是可以挽回的,還有那個被艾格拉斯破碎了神格的人,靈魂的交換,其實就等於一命換一命。」修淡淡的跟我解釋。
「靈皇,我們之所以會找上你,更多的是因為,你在千萬年前就應該是死去了的,而你以亡靈的身份活了千萬年,已然是一個超出了規則的存在,只有你的靈魂作為交換,才可以換回篡改了預言違背規則的預言者。」初的話,說得有些沉重。
可是聽了他們的話,我卻突然開心了,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我可以為小傢伙做點事情了,芙籮莉拉死了,冥焰罹痛不欲生,現在整個人跟傻了一樣,只會坐在輪迴之地裡,守著芙籮莉拉死去的地方整日的發呆。
而看到他的樣子,小傢伙也開心不起來,如果能夠讓冥焰罹好起來,那麼小傢伙的心事也算是了了一件,雖然救不了淚無歡,不過我知道,對那傢伙來說,這樣的結果才真是他想要的,柳媛瓊死了,他活著也沒有了意義。
就如同冥焰罹一般吧,沒有了芙籮莉拉,他的生活又有什麼意義。
「那魑魅他……」我還沒有問完,一個讓我很意外的人,就突然的出現在了血池。
「用我的靈魂交換。」很難聽的聲音,確實很難聽,難聽到讓我差一點就轉手揍他,我知道,他是滅,魑魅的護衛,不,是鬼羅剎一族兩位皇子,魑魅和黃泉的護衛。
他沒有任何猶豫,反而有點解脫和釋然,或許對他來說,沒能保護好魑魅,讓他受傷甚至是讓他殞命,這是他作為護衛的失職,更加是他痛苦的折磨,能夠救回魑魅,也許能夠讓他放下他的痛苦包袱。
「三天後,本皇會親自來血池找你們,三天……」我留下話,離開了血池。
我只有三天,就用這三天,讓我最後一次去看看,那些留下了我和小傢伙記憶的地方吧。
蘭雅大陸曾經的莫桑帝國,我一個人靜靜的站在空中,看著下面人來人往,這裡已經不是莫桑帝國了,可是我記得,在這裡,我第一次見到了她,莫名的就把自己的耳釘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我笑了,如果不是那天來看了看冥焰罹,可能我就不會遇到她了。
我想起來,曾經迫害小傢伙的,除了已經被毀的神殿,還有一個卡洛帝國吧,既然很快就要離開,就讓我最後為她做點事。
在我踏進卡洛帝國的皇宮,悠然的說起了蘭雅大陸時間十年前,卡洛帝國夥同莫桑帝國,一起與神殿同流合污的時候,卡洛的皇帝驚恐了,可是面對我,這些人沒有還手之力,於是那一天,卡洛帝國也徹底的從蘭雅大陸上消失了。
有人說,那一日,有一個絕美優雅的精靈,踏進了卡洛的皇宮,之後,原本被稱為愛好和平嚮往自由的精靈,竟然在卡洛大開殺戒,卡洛皇室一個不留。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笑得很開心,精靈愛好和平嚮往自由確實不假,可是我從死去的那時候起,就已經不再是一個純粹的精靈了,我的世界沒有絕對的光與暗,我只有遊走在光暗相交的灰色世界中。
我憑著我自己的意願喜好去做事。
我離開了蘭雅大陸,去了刖曦的落星平原。
在那裡,小傢伙召喚了我,是的,因為對手是安德菲爾和淚無歡,雖然我確實是打不過他們兩個,不過跟打架比起來,我跟安德菲爾和淚無歡,好歹相識千萬年,總算相交一場,就算是死了,討個人情他們還是不會拒絕的。
我就那麼一處處的,走過了我跟小傢伙有過交集的每一個地方,有開心的,有難過的,有無奈的,也有我痛苦的。
我坐在婆娑雙樹下,看著婆娑世界緊閉的大門,我想起了小傢伙進去的時候,留給我的那一個不捨的眼神,我笑了,笑得那麼的滿足,有她的不捨,哪怕是無關與愛戀,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王,真的要這樣嗎?」煙羅和崩月守在我身邊,很擔憂的看著我,他們是我守著婆娑雙樹長久歲月裡,唯一能夠陪伴我的,他們知道我的想法。
「煙羅,崩月,記住我的話,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她。」我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雙生子,難得那麼鄭重,這算是給他們,交代我的遺言吧。
「王,您還沒有知道是誰殺死您的!」崩月突然有些失控的朝我吼了起來,可是我看到了,他眼中那強忍的淚。
「崩月,知道或者不知道,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已經死了,死去了千萬年,做了千萬年的亡靈精靈王,我第一次明白,這樣的執著到底是多麼可笑,而如今,我可以為她做一件事,我很開心。」
「崩月,王的決定我們應該遵從,聽王的話,我們要好好的照顧姐姐。」煙羅別過臉,低聲的勸著有些失控的崩月。
我知道他們對我的不捨,他們跟著我千萬年,就算我死了他們依然都跟隨著我,如今我告訴他們,我會從這個世界上完全的消失,他們還只是孩子,他們就算是活了千萬年也依然只是孩子,他們的痛苦,我很理解。
我回到了死亡城,看著滿城遊蕩的亡靈,心裡一片寧靜,曾經我就這樣,面對著無數的亡靈,終日思索著我的將來會是什麼樣,難道就永遠這樣對著亡靈,無喜無悲的過下去嗎?可是現在,再一次這樣無喜無悲的看著滿城的亡靈,我突然有了一點點的不捨。
「靈皇,如果你改變決定,我們不會說什麼。」弒的聲音,突然傳到了我的耳邊,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又怎麼會知道,我只不過是,來跟這座我守了千萬年的死亡城,道個別而已呢。
當我來到血池的時候,我看到了正在準備的小傢伙,她的臉上帶著笑容,那是我從那一戰後,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她知道能夠挽回魑魅和芙籮莉拉,一定很開心吧。
「修羅王衛,我要你們幫我,不能讓小傢伙知道是我。」我看著他們三個,有些無奈的說到,我不知道小傢伙知道是我之後她會有什麼反應,但是我能夠做到的,就是希望她永遠也不知道。
「可以,如果王問起,我們會說是夙皇留下的一些來自灰色地帶的亡靈,至於靈皇你,如果王問起你去哪了……」修看著我,有些為難,如果讓小傢伙知道,是因為他們找了我,我才會願意用自己的靈魂去做交換的話,他們也會有麻煩吧。
「如果問你們,告訴她,我去位面流浪去了,戰爭結束了,世界寧靜了,我想去看看其他的位面。」我淡淡的對修說,我去找過了夙翼痕,我告訴他,讓他重新找人來做靈皇,我要離開冥界,去其他位面流浪。
夙翼痕沒有答應,但是他卻說,他等我回冥界,還說敢抽他這個冥神耳光的,也只有我了,所以他要把我扣留在冥界做靈皇,被他壓搾,我只是笑,卻在心裡告訴夙翼痕,這一耳光,恐怕我永遠也不能讓你抽回來了。
修拿了兩個瓶子,把我和滅裝了進去,他們本就是修羅皇族,又身為修羅王衛,抽離靈魂這樣的事情,他們自然做得來,也省得我去幫滅把靈魂抽出來了。
他們的瓶子很特殊,從外面看不到裡面的靈魂,但是在瓶子裡,我卻可以清楚的看見外面的一切。
在血池外,很多人都聚集在那,夙翼痕,夙滄瀾,墨寒月,黃泉,碧落還有染離,還有小傢伙和尼格拉,不,我應該叫他納蘭皓然。
看著小傢伙在地上勾出的符文,我沒有任何的緊張,卻顯得很興奮。
艾格拉斯在血池裡痛苦的咆哮和嘶吼聲,都不能掩蓋他們這群人緊張的討論,我在想,真希望艾格拉斯會喜歡,我給他靈魂留下的東西,背負著我的詛咒,還有柳媛瓊這個主宰的詛咒,艾格拉斯的靈魂,可是痛苦得讓我很開心。
修把裝著我和滅的瓶子,放到了符文中,他們三個修羅王衛如同當時對付艾格拉斯一樣,用自己的血去填充了那勾勒的符文。
「王,這是夙皇在灰色地帶中留下的一些亡靈,你可以用來作為靈魂交換的代價,換回預言者和那個人的靈魂,至於鬼影王,他執念是死,所以就算換回來,靈魂也是殘缺不全的,王,你決定吧。」修對著傾顏說完,他們三人一起把自己的力量,順著血,注入了符文中。
「我夙傾顏,以修羅王之名,以靈魂為代價,向世間規則做交換。」我看著小傢伙把自己的血一起注入符文,我很心疼,我捨不得她受傷,更看不得她流血,我強忍著想從這瓶子裡出去,去到她身邊的衝動,狠狠的閉上了眼。
我感受到了靈魂中傳來的,那種撕裂般的痛苦,我知道,我的靈魂正在一點點的被分離成碎片,變成靈魂交換的代價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收取,我拚命的看著小傢伙,想要把她刻在我已經破碎不堪的靈魂中。
讓我最後一次,記得她的臉,她的美。
在我的靈魂我的意識徹底消失前,我看到了,她臉上欣喜的笑容。
小傢伙,我做到了,我說過,哪怕灰飛煙滅,我也要保護好,你所想要守護的一切。